清风招摇山岗，如墨荡漾开的乌云渐渐笼罩在黑雾中，漆黑光线的光沿着云朵边缘一点一点侵染荡漾出浓烈的黑暗，只有不远处几盏灯火划破夜的黑。

薛嘉妮抱着阿巴娜回乡镇医院，阿巴娜是她负责的患儿，薛嘉妮一直负责给她补齐牙齿。

“薛薛”阿巴娜温吞的喊，声音小小的，嗓音特别甜，跟三月的樱桃一般。

她不喊她薛医生，只会喊她薛薛，温吞慢声，恍惚听着以为再喊“谢谢”。

“薛医生回来了”同医院的女同事抱着热水暖手，见她回来递上一壶开水。

“谢谢”薛嘉妮展颜一笑，拿过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阿巴娜。

“太冷了，晚上估计得下雪”女同事跟人借了暖炉，借着暖炉热气烤火取暖。

薛嘉妮裹紧衣服搓手，轻呼出一口白气，低身捂着阿巴娜的手吹暖，暖了一会儿仰头瞧着窗外冷飒的山林，星空暗淡月色深藏，视野之外黑的空洞。

“薛薛，阿妈说她今晚去下阙”阿巴娜眨眼纯真的看薛嘉妮，清脆甜美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你阿妈跟我提了，今晚你跟我一起睡”薛嘉妮轻笑，抱着阿巴娜去旁边烤火。

“嘿嘿”阿巴娜傻笑，红色脸颊荡着梨涡。

薛嘉妮铺好床，又取下厚衣服搭在上面，帮阿巴娜刷完牙洗手洗脚才放她睡觉。守着人睡着后她走到女同事身边坐下。

“睡着了”女同事双手烤火，见身边人坐下问道。

“嗯”薛嘉妮点头，从脚边拿了些干柴添进炉火中，火焰顿时大了。

“终于再等两天，我们就要回南溪了”女同事换了手背取暖。

“挺快的”火光印在薛嘉妮脸上，明明灭灭的，看不出她所想。

“不是我说你，你别跟他们......太亲近了，到时候舍不得”女同事低声停顿了一下，眼睛朝床上的人看了会儿，方继续与薛嘉妮说道。

这里是西理乡镇富于，偏僻山路陡峭，去县城的车不到两趟，蜿蜒崎岖山路车辆少有，要么整日绵雨要么整日雨雪环境恶劣的很，她们已经整整两周没洗热水澡了，身上快长虱子了。

女同事说完，为了应证自己的话，拿手痒痒的扣自己的手臂。

“小溪，我知道的”薛嘉妮身边的女同事是医院五官科的，她们分到一组，平日里说不多，今天难得交流。

“呀，下雪啦”肖溪听见轻微坠落声音，扭头见窗外白雪絮絮飞扬。

“南溪此刻酷暑，而西理却大雪纷纷”肖溪眼睛晶亮的看着雪花，嘴里感叹。

薛嘉妮看了眼雪，裹紧阿巴娜给她的衣服，厚实的衣服有一股羊骚味，熏人却耐暖。她看着炉火里升腾的火焰，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硬朗肃穆的脸，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薛嘉妮想的认真，那头肖溪坐回来托腮看她。

“怎么了？”薛嘉妮回神在在，见她一脸八卦。

“西理乡镇穷僻毒贩还多，当初医院跟市里组织来这里，好些医生不肯来，你怎么想来的？”

薛嘉妮见火焰小了，继续添柴火，那铁钩子拨弄了几下，火又重新猛烈起来。她放下铁钩子笑：“我是来躲债的，那你呢？”

“躲债？”肖溪一愣，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义凛然的话的，忽而自己莫名笑了起来：“奇了。我是因为职称”

薛嘉妮了然，朝她笑笑，她喜欢直白明了的人，肖溪性格不说多好，但心思不深，蛮好交流的。

“我以前听医院里人说你乱勾搭男同事，还跟别的男人暧昧，这回跟你一组本不想理睬你的”肖溪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火焰如光，闪耀热情。

“但这几周相处下来，你人挺好的”

薛嘉妮搓手笑，炉火温暖的冒着热气，热气与室内的冷气相遇瞬间化成水雾，她不以为然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你心胸挺想得开啊，对了，你说你躲债，躲什么债啊？”这里没有网络，甚至连信号也差，除了聊天只能数数狗尾巴草了。

薛嘉妮垂头，几日没洗头刘海油成一滩挡住了眼睛，她轻咬了下唇，复又笑嘻嘻的说道：“不外乎欠钱咯”

“那数额肯定不小”肖溪太无聊了，外面雪声渐渐大了起来。

“聪明”薛嘉妮点头，还是笑眯眯的笑颜。

“你太胆小了”肖溪吐槽，秀气五官被火光照的妖娆。

“........”薛嘉妮头埋进臂弯，见她睨眼看着她，等她继续。

“我一听就知道你躲得是情债！”肖溪兀自得意笑，见薛嘉妮不啃声，继续说道：“第一批神经科的章主任去贵州，你明明报了名但还是调度到第二批”

“.........”薛嘉妮眼睛一抽，真觉得她脑补过多，她跟章封断了联系，上回视频撕逼之后就形同陌路了。

“章主任好是好，但底下惦记的女医生护士太多了，唐浩医生温柔是温柔，但杜莼与王主任关系，你惹不起”

“是啊”薛嘉妮不想反驳，她没精力去说她跟他们没关系，前几日她去西理县城给杨玲他们打电话，她不声不响的到西理，杨玲气的眼睛红。

她如何解释，杨玲只说她胆小懦弱，不去找沈宥白问清楚，反而自个吃苦躲了起来，简直丢人。

此刻想来，当时决定来西理，除了沈宥白那点事，科室主任也是语重心长的让她多表现些淡化之前她乱七八糟的负面。

而且，薛嘉妮朝床上甜美的小女孩看了一眼，她来到这里心绪很平静，没了都市繁华的勾心斗角，她反而觉得自在。

“哎”肖溪仰天长叹了口气，见薛嘉妮发呆，自个没了趣了。

第二天，阳光掀开山峦雾瘴，下了一整晚的雪被太阳烘烤融化成水，沿着树枝丫滴滴滴的坠落屋檐上，水沿着瓦沟漫延跌落泥土上，薛嘉妮推窗便见着一样一副雨雪融化场景。

“阿巴娜”薛嘉妮搂着小女孩，笑着唤醒她。

“薛薛，困~”阿巴娜呢喃，小手揉着眼睛，一脸困顿。

“你妈妈来了”薛嘉妮老远听见医院门口响声，须臾瞧见一身扎眼的服饰妇女。

“阿妈”阿巴娜激动，欢喜的蹦着下床，薛嘉妮拦住她洗漱完才让她出门，门口果然是阿巴娜的妈妈，卓雅。

卓雅哈着手，见到阿巴娜腼腆笑着，朝薛嘉妮感激道：“谢谢，薛医生”

“没事，她下午我给她补齐牙齿”薛嘉妮回应她，卓雅是个单亲妈妈，一人勤苦维持家庭。

“谢谢”卓玛朝薛嘉妮感激，脸上的高原红红的亮丽，在阳光下扎眼醉人。

送走阿巴娜母女，薛嘉妮转身去宿舍，还没走几步听见医院外面呼啸轰鸣的救护车碾压石子路，声音逐渐靠近医院，薛嘉妮走到偏门栅栏瞧了一眼，车牌照不是西理的。

医院急诊室大门哄的一声大开，车床声碾压在路面，焦虑的声音刺耳紧张，薛嘉妮皱眉，这个破落的小乡镇难得遇见这么急这么新的救护车。

回到宿舍，薛嘉妮见到肖溪急忙出门，此时不过6点，义诊的时间太早了。

“还早呢”薛嘉妮见她迷茫问起来。

“我刚看见几个人托着医院柯医生去急诊室，我去看看”肖溪一脸担忧。

柯医生是医院老医生，二十多年临床经验，为人很好，薛嘉妮她们是为了表现，而柯医生却是为了救死扶伤来的西理。

“我听见救护车送来人，看来伤的挺严重吧”薛嘉妮去医院偏角，接了水洗了把冷水脸，刺骨的冰水刺激着她顿时精神。

薛嘉妮洗漱完毕，套上白大褂背上手提医疗箱，准备跟随同事一起坐车去乡下义诊，刚穿过急诊室就看见几个迷彩高大男人焦虑的站在走廊道。

薛嘉妮见着迷彩服，眼睛一涩，脑海不由浮现出一张俊俏威仪的脸，她强忍下神游的心绪，继续往前走，刚没走几步，身后肖溪声音再喊。

“薛嘉妮，你忘带手机了”肖溪喘气跑过来，急诊室一边是医院大门，她们要出去等医院的车。

“谢谢”薛嘉妮见到自己手机，忙拿着感激她。

两人汇合一起走，没走三步，身后有粗野浑厚的声音传过来：“你们站住”

薛嘉妮转头望声源处看，急诊室门边一个粗黑高大的男人看过来，深绿色的军服皱巴巴，好些地方破损厉害，男人脸上破皮残留干涸的血迹。

“你是薛嘉妮”几步，男人挡住她们去路。

薛嘉妮皱眉，仰头看这位仁兄，眼里满是迷惑：“是”

男人听见她的回答，眼睛龇咧的厉害，鼻子如牛般喘气，一副想杀了她的冲动，他闭着眼睛默了一会儿，方稳住情绪说：“你留下”

“为什么？”肖溪护着人站在跟前，这人一身军服还抢人呢！

“你们抢人啊，要不要脸”肖溪瞪他，其他人看到也跟着围上来。

“今天她必须留着，你他妈敢拦我！”石墨上前挺胸，语气凶狠如狼，眼睛如刀的瞪着肖溪。

“你......”肖溪毕竟是女孩子，从没遇见这么野蛮的人。

“石队长”其他人一脸担忧疑惑的上前，没遇见石墨队长这么混的时候。

“肖溪别，我来说”薛嘉妮从她身后站出来，抬头仰望石墨，语气无奈又疑惑：“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拿人，总要告知我原因吧”

石墨目光从肖溪转回到薛嘉妮身上，他咬牙忍了一会儿，手颤巍巍的指着急诊室的门说道：“为了里面的人，你必须留下”

“可我是牙科医生，用处不大”薛嘉妮瞥了一眼急救室的门，这家医院很简陋，好的医生少，今天他们幸好碰见柯医生了。

“你用处比他妈天大，你今天必须留着”石墨端着枪指着薛嘉妮破口大喊，整个人狰狞起来，眼眶红的嗜血，整个人爆裂狂躁。

薛嘉妮她们顿时吓懵住，她捏着肖溪的手强制镇静下来，其他几个兵拉着石墨怕他冲动，此时急诊室的门突然开了，柯医生从里面出来，一脸急躁。

“病人失血厉害，急需输血，可这里没有血库啊”

“可以抽血吗？”其他人撸起袖子，脸上急的发难。

“他是Rh阴性血，你们谁是”柯医生大嚷，见他们愣住，脸上急的冒汗，这里是偏远医院最好去县里市里，可这里山路崎岖开车去一趟得四五个小时，怎么救人啊！

“我是”薛嘉妮撸袖走过来，她加入过熊猫血库。

“好好好，跟护士走”柯医生看见薛嘉妮，听见立马让护士带她去抽血。

“打电话给县城医院，请求支援”柯医生说完，戴上口罩进急诊室。

石墨听了，没有刚才狠厉，眼瞳明灭无奈，他朝薛嘉妮喊道：“谢谢你救宥白”

薛嘉妮一愣，眼睛瞪大的看他，呐呐问他：“宥白，什么宥白”

“什么宥白？是你的沈宥白啊！”

轰隆一声，薛嘉妮登时被钉住，她浑身发颤，声音抖的不像话，她虚眼闪缩又立马抬头，见石墨难忍痛苦，眉头紧皱成川，她拉着护士赶紧往抽血室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