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忆起昨夜他说，才发现自己就看不透他。

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面。

秋儿搀扶她下榻，欢喜道：“奴婢恭喜公主。”

恭喜？

可是，他并没有要她，那么也就说明她还不是他江晨曦的女人，亦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告诉任何人，这是他和她的洞房约定。

膳桌前，有个小侍女已为主子铺好了银碗筷，那个小侍女在试吃完早膳后，方才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

先前秋儿已禀明，苏念慈才知是江晨曦的意思，只因身边最多的就是陷阱，她略动了些，便再也吃不下。

今日得去锦尚殿向仁慧王后请安，这是早已交代下来的事，

但，却不喜欢，得用很长的时间去适应，她不能逃避。

“公主，时辰到了。”

说话的人是二王府最年长的宫女，映雪。她不善言辞，有些死板，毕竟是从这里的老人了。

苏念慈原本三刻再去，又一想还是算了，她合上手中书，淡淡道：“备辇。”

“诺。”

辇所经之处，宫人纷纷垂首行礼，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但很快便清醒过来，她现在已是二王妃。

锦尚殿前，江晨曦早已在那等候，这会他还穿着朝服，想必才下朝就来此周围的宫人皆垂首行礼。

苏念慈福身请安，却被他携起她的手，免了她的礼。

他是担心她被仁慧王后为难么？

她容色不变，心底却乐了，默默地跟随江晨曦入殿。

仁慧王后已在膳间，这里的早膳丰富精美得多，就连食器都由金玉宝石制成，美得灼人眼目。

行礼请安后，苏念慈有意在江晨曦身旁坐下，却听到王后身边的宫女姜末别有意味地声音，道：“请二王妃伺候二王爷用膳。”

伺候？

这也是王妃的规矩？又一想既然是宫里的规矩，那就照做好了。

她看中了锦玉莲子羹，哪想，却被江晨曦由桌下抓住了手，以冷到不能再冷的语气道：“母后，孩儿带了伺候之人，这应该是他份内之事。”

话一落，小林子便鞠身上前。

仁慧王后并未言语，嘴角却勾起一抹淡笑。

苏念慈一滞，这才发现江晨曦和她在这深宫里患了同一种病，不过他比她要严重得多。

仁慧王后娘娘名义上是让她伺候，却是做着先前二王爷府小宫女试毒之事，她方才明白这宫里的饭菜即使做得再美味可口，也是一种催人心智的威胁。

“伺候王爷，是臣妾的福分，臣妾不愿假手他人。”

江晨曦脸色一变，手中的力度加重，令苏念慈动不得。

“母后，今日父王跟我说该给四弟找个媳妇了，我觉得这事得跟您商量下，可有中意的人选？”

这应该是在帮她，不过四王爷才八岁，这婚事是不是定得太早了？

“他还小，哀家的孩子就不劳二王爷操心了。”

仁慧王后搁下筷箸，万万没想到江晨曦会走这一步棋，对眼前人及他的父亲恨意加深，若是勇儿此时娶了媳妇，那么按照宫规就不能呆在宫里，只怕出了宫就没命了，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她要保护他的儿子直到登上帝位。

“孩儿明白。”

这哪里是在用膳？这样的气氛，加之先前已在二王府用过，现在的苏念慈已无胃口。不过她趁江晨曦手一松，见小林子没事方再布到江晨曦的金玉碗碟内。

虽说宫里的陷阱多，但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用膳怎会如此辛苦？每日天还未亮便饿着肚子上早朝，多多少少还是用点罢。

江晨曦凝了她一眼，略略用了几勺。

这些年，亲近他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带着命令而来，在他面前的乖巧懂事并不是出自真心。她与她们一样，可她给他的感觉又不一样，她见了他最不堪的一面却丝毫没有嫌弃离去之意，更不惜以牺牲自己的命为他吸毒，试毒。

仁慧王后的声音传到耳畔：“哀家听说云兮身边有个得力的丫鬟留在了长公主府，哀家觉着那丫头聪明伶俐，想招她进宫来，二王爷意下如何？”

江晨曦搁下手里的筷箸，薄唇微启，依旧淡淡道：“母后，她如今已是长公主府里的人。”

“不知二王妃意下如何？她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仁慧王后这话一出，苏念慈心中大骇。那夜水莲并非是救她而伤，那几个黑衣人似乎是冲着水莲去的，若是冲她来就不会有意识躲。

是她！

那么是不是得感谢这个女人，让她发现了水莲的身世，当初的云华宫变或许也有她参与其中，看来已知晓她是谁了。

原来，如此。

“怎么，二王妃对哀家有不满之意？”

苏念慈这才意识到眼前女人的确是不怀好意，怕是做了不少见得人的事。不管怎样不能让水莲进宫来，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一个人进来就够了。

她起身退了一步，垂首，艰难地缓缓启唇，道：“……失仪了，那丫鬟已被母亲收为义女了。”

“义女？”仁慧王后微讶，转而一笑：“看来这事只有作罢。”这丫头，还真没走眼，若是能助一臂之力，以后会轻松点。

听对面人有不再过问之意，苏念慈心底松了口气。

她总算知道这个西江王后的确如传说所言面善心狠，如此多的心计直让人防不胜防，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直到离开还不曾散去。

太子自小体弱多病，昨日婚宴上露面不到一刻便离去，据陆瑶儿私下所说被废是迟早之事，朝政上的事情特早已交给江晨曦处理，只不过挂着名号而已。

既然如此，不管怎样她得助他一臂之力。

苏念慈并不知出了锦尚殿回去继续处理政务的江晨曦眼眸中多了一丝异样，他的王妃与仁慧王后有着血缘关系，母后又命他寻得的女人，若是知道自己被立太子后做的第一件事，还会这般对他么？

才至宫门便被太子妃荣珍派来的人拦了下来，这个女人已不是第一次见却有着深深看不透，在那里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知这会有何事要见她。

东江王宫比不得西江王的处处宏伟，一路而过各个殿皆有不同风格，别有一番风情。

荣珍已在院子里等候，虽是暖春百花盛开时，但自步入太子殿后迎面扑来一股清冷，好似冬日里的严寒还未从这里散去。

苏念慈垂下眼眸，鞠身向眼前女人行礼请安。

“二王妃多礼了。”话音落，荣珍便对身后人道：“英儿，带她去后园见太子。”

苏念慈一愣，原来是太子殿下要见她，只是这面似芙蓉的太子妃由内而发的冷是与生俱来的？再转身那一刻听到别有意味之声：“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当太子妃。”

这又是何意？苏念慈心中一惊，莫非是知自己的夫君要被废了？还是另有它意，之前进宫时与太子殿下有过一面之缘，那深锁的目光似有似无的探究，与他人并无两样，再说知她是江晨曦的女人，西江的二王妃，应该不会有非分之念。

还未走几步，身后传来太子殿下人的通报声：“二王爷到。”

苏念慈心中一喜，忙将迈出去的步子收住。

另一边，江晨曦才至书院外便被突然而至的下人拦住了去路，转而沿来时路追了过来。江晨曦知道，要见苏念慈的不是太子妃，而是他那个面和心不合，联手外人外人要除掉他的亲哥哥。

此时在宫中，最好不要生出事端。

随着那一声通传，他迫不及待地现身，见苏念慈就在眼前，心底不由得松了口气，她一定是察觉到什么，所以才会走得如此慢。

正要转身离去的荣珍眼底有了不一样神色，在见走至近前的江晨曦时脸上表情柔和了不少，明知她和他已不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有多看一眼的心思。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彻底错过了，想要重来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

“太子妃……”

这三个字令她一时失神，心似被刺了一刀隐隐作痛。她多么希望成为他的王妃，却在父亲的安排下变成他的嫂嫂，内心深处有着无法言明的绝望。

江晨曦说完转身，他怎会不知身后人为何无言，曾经的深情令他心痛，只可惜她的家人待他太过残忍，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来到苏念慈身旁时，她已背过身去，他心中一暖牵起她的手，有些事不看并不代表看不到：“这是我的疏忽，怎好让你一人前来？”

苏念慈笑了笑：“你能来真好。”他来得正是时候，若真是她一人去见太子殿下，只怕会生出是非来，所以走得异常慢。

两人各怀心思，步入后院内。

还停留在原地的荣珍如遭遇雷击，看来江晨曦疼爱云兮公主之事不假。

她不相信，江晨曦对云兮公主的真情，又或者是假意？有朝一日再深情也逃不过被命运捉弄的那一刻。为了这个位置她已牺牲幸福，也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愿。

此时另一边所等之人正独自一人在凉亭内下着棋，他们都已走到这布好的棋局中，他们都已成了别人的棋子，只是他还不想从太子位上离开，也许更多的是还留恋着那份贪念。

他收到消息，此云兮非云舒公主的女儿，本想套些话出来，可看见江晨曦跟着，硬生生地变了脸色。若不是这样，他就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若真是心中所想，那便会以欺君之罪置晨曦于死地，越快行动越好。

……

不过一刻钟，二人脸色难看地出了太子殿。

江晨曦扶她上了马车一同回王府，苏念慈想象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已被怀疑，估计就在这两日眼前人会有所行动。

“王爷，臣妾想去趟公主府。”

江晨曦听她的话明白其中之意，抬头笑问：“你这是在意本王还是在意你自己？”

苏念慈微微一怔，此时此刻她在意的男人，只有眼前人，一个在她梦中有着统一东西两江野心的男人。只要他不伤害她东江的家人，他当君王又有何不可，转而一笑：“当然是王爷，能遇上你是我的福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