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门外,一青衣男子正抬眸观摩着大门外的牌匾。
慕容楚垂眼打量着眼前的男子,男子一身布衣却透着一股凌冽之气。此刻男子亦抬了眼,迎着慕容楚审视的目光泰然自若。
好胆色。慕容楚心道,遂问道“先生何以得知太妃中毒?”
男子晒笑,拱手道“在下夜观星相而得知。”
闻言,慕容楚邹了眉。他从不信那些江湖术士的话,无非只是为了些银两罢了,想来俯中下人众多,定是哪个下人走了嘴,让有心之人上门骗吃骗喝罢了。
男子见他再无语言,似是知他心中所想,了然道“王爷若觉得在下资质愚钝医不了太妃,那在下告退。”
荣叔忙走了上前,“王爷何不让他一试。或许真有转机呢?”
慕容楚略作思考,遂道“如此有劳先生,若真能治得了太妃,本王定当重谢。”
男子蓦然长笑道“只怕王爷不舍啊!”
不再顾虑慕容楚的恍神,大步向俯中走去,荣叔忙上前引路。慕容楚凝眸,看着那个背影,总觉得似曾相识,却一时之间无从想起。
兹宁轩
秋心见管家引了男子进来,忙将太妃床上的帐子放下。静静的候立一边。
男子上前隔着帐子看了一番,不像一般的先生望、闻、问、切。顾自转身坐于一边的椅子上,倒了杯茶浅饮。众人一时之间竟不知他葫芦里的卖的什么药。
饮罢茶水,男子对着慕容楚道:“王爷,太妃这毒若解了,赶问王爷如何重谢?”
慕容楚闻言。“但是府中所有,全凭先生喜爱。”
“当真?”
慕容楚见他一脸慎重,知他定是有备而来,可想着俯中财物皆为身外之物,母妃性命重要。故刚想回答,却见男子又开口道。
“王爷可要想仔细了,我或是看中俯中的某个人亦有可能,王爷当真舍得割爱?”
只是一瞬间,慕容楚眸子悠的一闪,寒光尽显。原来如此?
“小候爷大驾光临,本王有失远迎。”
“哈哈哈哈”男子陡然大笑出声,手在脸上轻轻一抹,一张人皮面具顿失,不是云泽还是谁。
荣叔立时招呼了俯中的家丁将兹宁轩围起。秋心亦将榻上的太妃护于身后严阵以待。
“拿出解药,放你一条生路。”
云泽转首看着荣叔,淡然笑道“本候特为送解药而来,荣侍卫何出此言呢?”
“这一切的始作蛹者都是你?”
“这并不重要,王爷。重要的是我可以解太妃的毒,你以为呢?”
“哼。”慕容楚轻哼出声。眸子阴冷的看着好整以暇的云泽,知他来者不善,却不知接下来他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王爷,你想清楚了,是太妃还是她?”
秋心和荣叔都不解的看着两人,有什么比太妃的命更重要呢?为何王爷却陷入沉思当中,眉头紧促?
“今日先行告退,王爷想好了,可遣人到城中的悦来客栈传话。”
不待慕容楚作答,云泽即刻转身向外走去。一干人等没有等到王爷的发话亦不敢动手,只能愣愣的将他围着,“让他走。”慕容楚挥了挥手。
“王爷。”荣叔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慕容楚抬手制止了他。
云泽再次大笑离去。行至庭院的他突然便闻到了一股冷香。云阳的回报说慕容楚将离儿安置在一处梅林之中,是这王俯的某个角落吧。抬头,看着灰白的天,眼角终是一抹落寞。离儿,你并不会像我一样期待着相见吧?
送走云泽,慕容楚转身便去了听梅轩。自从那日从地牢出来,他一直避着相见。下人禀报说,这几日那子言夜一直守在门外,除了书琴和如风谁都进不了轩中。
此刻远远的便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坐于窗台上,手上把玩着那管青绿的玉箫。想起那日的箫声,慕容楚心中很不是滋味。
子言夜,看着他渐行渐近的身影,在尚有距离时,陡的飞身而起,消失在梅林之中。
书琴见他进来,忙进去通报。
如风强撑着想要上前行礼,却被冷月离按住了。那日如风挨了板子本想着掩饰过去,却不料还是被她发现了,这几日一切日常锁事都是书琴在忙,如风在榻上躺着。冷月离身上的伤只是皮肉伤好的倒也快配合着神医莫问天的方子,除了那纠结的疤痕和一些骚痒外,已无大碍。
“月儿,对不起。”
慕容楚执起她已经消肿的手,放在唇边轻轻触碰。
“已经没什么事了,你不必自责。”冷月离任他执着那只受伤的手,虽说消了肿,那指甲却已是不成形,只等长出新的指甲。
“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慕容楚沙哑着候咙,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心中流淌,将他砌头砌脑的淹没。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母妃,一边是自己苦苦寻觅的女子,情知若放手便是终是孤寂,却注定着。
冷月离感受着他的悲伤,叹息一声上前另一只素手在慕容楚的脸上轻轻的摩沙着。因为明了他的难处,所以她不怨,却不知接下来的路要怎样走。
两人一时之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蓦的,慕容楚松了她的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整张脸埋在她的脖颈里。冷月离感觉到一股湿热,心里一痛。两手亦毫不犹豫的环绕上他宽阔的腰身。
远处白色的身影看着这一幕,转身。接起了随风而落的片片落红,谁会明白他放弃的感情其实是他的一生,而一生的漫长却抵不过他等待她回眸的瞬间。只道缘浅,却奈何情深!
悦来客栈。
云泽听完云阳的回报,长久的没有出声。是这样吗?乔木杨也跟来了?呵呵,看来他的手中又多了一份筹码呢?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子言夜竟然只是远远的相望,只至离儿出事,才现身,他到是很沉得住气。
他又想起了清荷,到底是他们兄妹二人前世作孽太多还是本该母亲所得的报应全落在他们二人身上。为什么要非她(他)不可?没有两情相悦更不能挥剑斩情丝,有的只是痛砌心菲的相思。只不过,清荷是成全,而他却是固执的想要拥有。他和母亲何其似,若得不到宁可毁去。
母亲,清荷一直以为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只有她们是局中人,却不知他躲在阳光的阴影中将一切尽收眼底。而清荷永远也不会知道当日若不是他出面,那些江湖能人又岂可听命于她一介女子。
他以容太妃的性命相挟期待慕容楚的放手。只是,慕容楚放手了,自己就能得到吗?罢了,若是慕容楚真能放弃太妃而选择她,那么便成全吧。一如过往的十五年,默默的守候也是一种幸福。
天转眼就暗了。没有他的吩咐,部众不敢进房。黑暗中那张清冷的脸愈发的清晰。仿似就在眼前,云泽伸手想要触碰,却在抬手的瞬间,消失怠尽。原来就连想像他和她的距离都是这样远!
“云阳。”
守在门外的云阳推门而入。
“去趟王爷俯,你等会将子言夜引开。”
“是。”
简短的话语结束,二人消失在黑暗中。
一待子言夜追随云阳的身影消失,云泽便进了房,如风尚不来及出手,便被他临空一指点了穴,昏睡过去。书琴在看清楚他时,早已愣在当场,只剩瑟缩的颤抖。
“外面候着,我有话和小姐说。”
书琴强撑着勇气想要上前,然双脚却迈不动半步。眼见如此,云泽绕至跟前,手在她脖后轻劈,书琴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房内,冷月离看着他缓缓走入的身影,没有惊慌的神情,让人以为他的来到是早有相约。
“离儿。”云泽看着她,咫尺的距离,但于他却仿似天涯。只因她的云淡风清。
冷月离转过眸子,平息着心中的纷乱,她努力做出的平静骗过了他却骗不了自己。只因突然明了阴谋的真像竟是缘于他,暗恨自己的天真,是了,他又怎会让自己好过呢?想到此,自嘲的笑了笑。
云泽蓦然就明了她的笑意,急声道“不是我,离儿。”
天知道当他看到她的憔悴她的虚弱心有多痛,有多恨。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不是你?”
“不要这样,离儿,你不能这样对我。”云泽悲伤的眸子直直的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他只是爱上她而已,这也有错吗?
撇过头,冷月离避了他的目光。那样的悲伤她无法忽视。过去的十五年她曾是他手心的宝,为了她,多少次他忍受了夫人的责罚。然,她这样的神情却刺痛了云泽,他不要她的同情。只片刻,悲伤转成了阴冷。
“离儿,你我都知道他选择的是权势而不是你。”
话,很伤人。冷月离抬起头迎着他一字一句道:“那是他的责任,他别无选择。”
“责任?”云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是这样理解的吗?“那么我呢?我为了你,这天下都可以不要。你眼里的我就那么不堪吗?”
爱何时成了双刃剑,一面伤人,一面伤己。冷月离感受着他的哀怨,不满,憎恨。所有的情绪像一阵浪将她卷了进去,扼着她的喉咙不让她呼吸。
“对不起。”
为她最初的开始许诺给他的美好。
“对不起。”云泽木然的重复着她的话。她说对不起,原来所有的付出得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太妃的毒,你能解的是不是,我求你,你解了太妃的毒,好不好?”
她祈求的看着他,脖子里慕容楚的泪痕刺痛着,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才会让他无声的落泪。
他看着她,以往的十几年她不曾求过他一件事,所有的开口相求却是为了另一个人。
“我会给他解药,但是他要不要的起,这取决于他。”
“为什么?”
冷月离看着他,难道又是一个阴谋?
“他必须在容太妃的性命和你之间作选择,你说他会选谁?”
“疯了,你疯了。”冷月离抓住了他的袖袍,像是要确定似的,紧紧的看着他的眸子。直至确认他是认真的。
“我替他选。”放开了他的手,原来她和他之间隔着的距离不是山不是海,而是天和地。
“不,只能他自己选。”有那么一刻,心有着不忍。但出口的话依然绝情。“离儿,若是他选择的是容太妃,这样的他,你还要吗?”
“呵呵呵,”冷月离忽然就吃吃的笑了。泪却像断了的珠子随着那笑不停的跌落。
云泽真的很想告诉她,若是慕容楚选择的是她,那么他便放手成全,并且会为她扫除一切障碍。可是他又真的很想听到,她说不要。最其码这样是对他的感情的一种证明。
“要,我为什么不能要。”
她的回答将云泽打入了地狱。
“好、好、好”云泽长笑着连连说出三个好,胸口一阵气结一口鲜血就那样吐了出来。落在地上成了一朵最妖艳的花。痛吗?他茫然按着胸口,感觉不到,好像连心也停止了跳动。那一刻,他忽然就想到了不放手,这一生若注定是痛那就一起吧。一个人的地狱好寂寞。“哈、哈、哈”他笑的疯狂笑的落泪。
“离儿,若得到是以毁灭为代价,我别无选择。”
云泽消失在夜色中。轩外,慕容楚看着那个跪地痛哭的人,眉再次纠结的缠绕在一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