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晓晨沿着展览会的长廊一直走到尽头,在最深处找到了安浩然的作品,在看到那副画着裸、女的油画时,她的瞳孔骤然放大……她万万想不到安浩然的处、女作竟然是这样,明明模特不是她,却又仿佛是她,那精致的眉眼和淡雅的神情,一笔一画勾勒出来的轮廓根本就是她。
单晓晨被这幅画吓着了,她面露酡红,忽然不敢直视,安浩然竟然、竟然将她画出来了,虽然这身材不是根据她描绘的,可是那张脸是她啊!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意思发作,攥着粉拳,她转身愤然离开,一是怕被人认出她的样子,二是要找安浩然算账!
单晓晨急匆匆地从展览会里跑出来,走得太匆忙,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碰到了一起,帽子被撞飞,如瀑的长发擦过男人的肩膀。
单晓晨连忙道歉,脸颊通红,怕被人认出来,不敢去看男人的脸。
男人也不恼,帮着把掉落的帽子捡了起来,递给她,单晓晨接过来,低着头道谢,又匆忙离开。
虽只是惊鸿一瞥,却也让男人看到了她不俗的长相,男人刚开始并不以为然,可当他逛到安浩然的作品,心下一顿,一双漆黑的厉眸微微眯起,让人不寒而栗。
单晓晨跑出展览会就给安浩然打电话了,电话接通的那一刹,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安浩然就兴奋地问:“晓晨,你来了吗?”
“我……”
单晓晨羞于启齿,脑子里浮现出安浩然的作品,又想到他在画室里创作的画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究竟是怎样一种迷恋,让他看着别的女人的身体,却画出了心上人的模样。
“我在展览会的侧厅里,你来了没有?我去门口接你。”
“浩然,为什么要那样画?”
“你已经看到了?”
“我不太能接受……你画了一个没有穿衣服的女人,她的脸,长得真像我。”
“因为你在我心里是最美,我找了很多个模特,画了很多画,可是没有一幅是满意的,后来还是根据你的样子,自己想象着画出来的。”
“我生气了。”
“晓晨……”
“我不懂艺术家是什么样的想法,也许你觉得那样是美,是艺术,但我看到的却是放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所遁形的自己。”
“晓晨,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画你,我只是……只是觉得美丽的东西应该共享……我……”
“你这样说更让我生气,我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心理去接受你的前卫。”
要让单晓晨在陌生人面前脱下一切包袱,任凭人群的目光审视,她做不到,她看起来是很漂亮,犹如不食人烟火的仙子,可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根本不敢在人前展示自己。
安浩然语滞,他没有想到单晓晨会这么排斥,她是他的女朋友,他在提交这幅作品时已经做了充分的考虑,画中人画得朦胧,像是只有在海市蜃楼才会出现的女人,让人做梦都想拥有的女人,他相信,画中人会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女神,这是一件神圣的崇高的充满爱的事情,他以为单晓晨能够理解,却不料她如此生气,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气,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那幅画我是经过处理才放出来展览的,不会有人知道那就是你,晓晨,我跟你道歉,我很抱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做了这样的决定。你知道有多少人将你视为女神吗?这幅画挂上去还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有人提出要购买这幅作品……”
单晓晨想到那幅她无法直视的作品将被陌生人拿回家里挂起来,她就觉得浑身发麻,感觉像是自己被人评头论足似的羞耻和尴尬。
“安浩然,我拜托你,不要卖,把画撤下来吧,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单晓晨简直快要哭出来。
与其同时,展览会侧厅的工作人员对安浩然本人说,那位想要购买的男人出了两百万的高价。
安浩然愣住了,这样的高价,无疑是对他实力的肯定,他的处、女作不仅得到了有缘人的赏识,还被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两百万,这个数目足以令在画界默默无闻的他声名大噪,横空出世。
单晓晨自然也听到了有人出两百万买画的消息,她慌了,连忙对手机那端的男人恳求道:“别卖,求求你,别卖……”
安浩然的心情在巨大的惊喜与难言的忧愁中矛盾挣扎,只要卖了,他的事业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可是卖了,他和单晓晨之间的感情,又该怎么办?
单晓晨焦灼不已,咬着唇,她等待着安浩然的答复。
安浩然沉默了片刻,冷静道:“晓晨,我等会儿再打电话给你吧。”
咔哒……嘟嘟嘟……
电话被安浩然挂断了,单晓晨茫然地放下手机,忽然感觉安浩然好陌生。
安浩然一直在犹豫,这对新人来说,无疑是天下掉馅饼,他接住了,就是他的,接不住,那么,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他的教授知晓他的犹豫后,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给出意见,这幅作品对安浩然来说,肯定是非常重要且特别的,他卖也好,不卖也好,只要听从自己的心意,对得起自己就行。
单晓晨没有离开,她在展览会对面的咖啡室等安浩然的电话,坐在遮阴的太阳伞下,她那双美丽的瞳仁透着焦虑,牢牢地盯着展览会的门口。
喝完一杯咖啡,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她看到展览会的门口忽而开来一辆白色的迈巴赫,一个男人从展览会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微笑的公关经理和一个拿着画的工作人员。
正是与单晓晨擦肩而过的男人,以两百万的价格购下了安浩然的作品。
单晓晨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从咖啡室里走出来,一边跑一边唤人。
从工作人员那里得知刚刚送走的是安浩然的处、女作时,单晓晨的心一下子跌入谷底,寒气从脚底窜到头顶,她眨了眨眼,忽而想笑,事实上她确也笑了,笑容那样美丽,那样苍凉,眼泪都流了下来。
对于安浩然,她本就充满感激和愧疚之心,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现在……似乎连那点愧疚也没有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