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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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当你是他娘了?

这这这这...这是我西梁太子,太子啊!

晚饭时,秦长歌终于见识到萧包子"爱西梁,爱武功,爱亲娘"的强大念力了。

最起码他对武功的狂热赤诚就非常人能比。

棺材店占地广阔,内院是很富丽的庭院,三进宅院,高轩畅朗,秦长歌在主人引领下迈进已经布好席面的暖阁时,见到的就是金鸡独立于椅子上的萧包子。

换了一身墨绿色小锦袍的萧溶,深色锦缎更衬得小脸粉嫩团团,可惜那表情横眉竖目,鼓着腮,咧着嘴,举着一包荷叶鸡,抖抖晃晃,努力要将姿势摆稳,只是看起来不太成功。

"你在做什么?"秦长歌仰头望"仙姿飘举"的儿子,一脸诚恳的发问。

萧溶白她一眼,多么愚蠢的问题啊,一看就知道是不会武功的人问的,要他萧大公子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又是多么的浪费体力啊,尤其是当他真的很想掉下来的时候。

可是这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好像真的很想知道...她的感觉也真的很象娘...

好吧,萧公子很善良,那是自然的。

"我在练下盘功夫...下盘你懂吗?下盘功夫是练武的根基..."萧公子谆谆教导,授人艺业唯恐不真诚。

秦长歌哦了一声,将目光飘到一边那个笑咪咪趴在桌上,啃着鸡腿观看儿子英姿的少年,她记得,这是祁繁的弟弟祁衡,一个很有经商天分的孩子,当初凰盟初设,一应对外事务,都由祁衡出面,他比他兄长还八面玲珑,衡记就是以他名字命名的。

祁衡一接触到秦长歌目光,立即抖了抖,赶紧爬起来,笑道:"姑娘是..."

"我是他娘,"秦长歌轻描淡写抛下一句,不理呆如木鸡的祁衡,伸手召唤萧溶,"儿子,下盘功夫不是这么练的,你被你祁叔叔骗了,下来下来。"

"真的?"萧包子不信。

"真的,"秦长歌微笑,"你下来,明天我带你去见识真正的武功。"

两眼立时大放光亮,萧溶欢呼一声放下腿,不料独立得久了,腿一软,木头似的栽下来。

被早有准备的秦长歌一把接个正着。

将儿子小小的,溢着乳香的身子抱在怀里,不同于白日里人群中浮躁心情,钩心斗角中无暇体味重逢的欣喜,这一刻,与娇儿近至肌肤的接触令秦长歌钢铁般的心志都几乎崩溃,多少年忘却前生,多少年翻覆红尘,当一切从头再来时,当初那抱在臂弯的一岁婴儿,已长成如今娇嫩可喜活蹦乱跳的四岁孩童,而时隔一世之后,那被她拼尽生命里最后一点潜力死保下的娇儿,终于被她真实的抱在怀中,微香淡淡,却几乎牵起内心深处,最为隐秘最为伤肝扯肺的旧伤,然而这伤痕虽渗血心情却完满,无论当年真相如何,无论萧玦有无背叛,无论那疼痛有多令人于流年中暗恨,无论当年的遭遇有多悲惨凄凉,这一刻都似无需计较,这一刻都觉得老天厚爱,因为,萧溶,还在。

她几乎不能自控的将头微微埋进萧溶怀中,紧紧抱着他,沉醉在他的乳香中而不愿清醒。

立于她身后的祁繁,看不见她神情,她可以略微放纵那一瞬。

萧溶本是笑嘻嘻的,不知怎的见着她神情,突然安静了下来,静静看了这个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的女子半晌,忽轻轻搂了她一下,在她耳边悄悄道:"现在我觉得,你真的是我娘。"

倒抽一口气,秦长歌按捺住激涌心绪,在泪光中轻轻微笑,也在他耳边悄悄道:"我真的是你娘。"

"那,"萧包子狡黠的眨眨眼,"我们不告诉他们?"

"对,不告诉他们。"

腹黑母子相视微笑。

"你既然是我娘,能不能帮我件事?"几个人坐下来开动,萧包子又对秦长歌咬耳朵。

"嗯?"

"我好讨厌身上的香气,"萧溶表情无辜,长睫毛眨啊眨,那睫毛浓密得似乎能听见小扇子扇风的微响,"那是婆娘才会有的味道,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有这香味,你帮我去掉。"

婆娘...

祁繁那混蛋,把我儿子教成什么样子了...连婆娘都出来了,秦长歌大怒,眼光飘过去,祁繁正在喝汤,忽地一个冷颤,汤洒了一袖子。

"怎么了这是?"他表情迷茫的抬起头来。

秦长歌盯着他笑,"没事,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

萧玦自黑暗中睁开眼时,听见窗外萧瑟的风声抽打窗棂的声音,脑海里立即冒出这个念头。

刚才好像是在批阅奏章吧?怎么就睡着了?

还...梦见了长歌。

依稀是数年前的长乐宫,长歌刚刚产下溶儿,倚着床栏抱着溶儿玩乐,自己斜靠在她身侧,注视着这对母子,心中无限完满喜悦。

长歌不施脂粉,素面清绝,长发披泻,一床迤逦黑色流水,光芒熠熠,暗香隐隐,高贵天生的眉宇间,因爱子呢喃娇语,绽出温柔如水莲的笑容,如斯醉人。

爱妻,娇儿,他彼时亦沉醉于开满四季繁花的长乐宫似乎永不断绝的春风里。

然后...春风突然化成漫天妖火,火光里玉阶金釭,宫宇楼台,无声崩塌,火光里遍地奇花,玉树琼草俱成焦炭,火光里红颜化为飞灰,幼子缩成焦骨,火光里他一夕之间失去爱妻娇儿,成为一无所有的,真正的,孤家寡人。

烛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熄灭的,或许是被风刮的?窗户其实关的很紧,哪来的风?或者,是长歌,你肯回来看我了?

萧玦躺在黑暗中,锦榻上,无意识的呻吟了一声。

火光...火光...那夜的记忆,为什么只剩下了火光?

之前,之后,有些记忆似是久存的面具,为时光所侵蚀,慢慢腐朽,一碰之下便完全碎裂,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他颤抖的伸出手,往事如平静的水面,荡开迷离的涟漪,有些场景很清晰,有些场景无限模糊。

有什么一闪而过。

哐啷!

满地碎片,描金双龙双凤青玉插枝瓶粉身碎骨。

满地白亮亮的碎片里他咆哮,声若惊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浅笑,立于碎屑之中,永远的点尘不惊,"我从未只为自己想做过什么。"

那画面一闪,扭曲着不见,他来不及挽留。

"嗒...嗒..."

殿外萧萧庭树,切切幽蛩,一径疏落的白石径,谁的脚步来回盘旋?

彷徨,犹疑...

他忽的一下跳起,扑到窗边。

长歌,你来了么?

急切的目光急急搜索,看见的却是几个太监。

因为他睡着了,过了用膳时间,太监不敢催请,在外殿等候着,不住探看,偶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萧玦的手指,深深陷进窗棂之中。

窗棂在无声颤抖,越抖越剧烈。

他突然一甩手。

哗啦啦!

袍袖飞卷间,木屑飞溅,木柱倾颓,整扇长窗,被他怒极施力,重重拉下!

连带着他扣入木料内的小指指甲,被他毫不顾及的拉扯之力,血淋淋的亦被拔脱。

他看也不看血肉模糊的小指,只是身影茕茕,立于一地碎裂的纸木之间。

于回旋不绝的碎裂的巨响里,于太监们惊惶的回望里。

无尽悲凉,无尽失望的怒吼。

"滚!"

龙章宫帝王雷霆之怒,棺材店母子却其乐融融。

秦长歌将困倦的儿子抱在怀里,小心的给他疏通筋骨,她记得师门有一套拍打松骨法,对于孩子的健体强身,增长个头都很有作用,萧溶给她侍候得很舒服,小狗样哼哼唧唧,昏昏欲睡。

"炽焰帮帮主,素玄是个怎样的人?"秦长歌若有所思的向祁繁提问,"我明日要去见他,必须要对他有点了解。"

"他?"祁繁苦笑,"这个人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三年前,他独闯炽焰帮,剑挑自帮主以下三堂主六护法十二香主,剑下无一合之敌,江湖中人,本就以武力为尊,当即奉了他做帮主,这人据说很有头脑,很善于发掘人才,更善于用人,只是手段很神秘,只知道没多久,炽焰帮就发展起来,而素玄其人,也渐渐名动天下。"

说到这里,祁繁停下,呷一口茶,笑道:"要不要听听关于素大公子的江湖传闻?"

江湖传闻,素玄是个很潇洒的人。

江湖传闻,他有世间最好的风姿,有世间最强的武林势力,喝世间最醇的酒,睡世间最美的女人。

江湖传闻里,他最喜一支箫,一壶酒,登临天下胜景,遍阅人间春色。

他曾放舟千里,只为陇东名湖夏季初开新莲,他去采了那莲中最美的一朵,玉缸清水养着,再行船三日,送到陇西名妓丝丝如雪柔荑边,只为换得佳人含媚一笑抚琴一曲。

他曾孤身一人,素衣白马,长笑驰入未阳城长胜盟和飞狮帮争夺地盘的血战之场,以一人单手接下两大巨头同归于尽之击,将他们毫发无伤的送回各自阵营,再微笑告诉他们,我们虽然是武林中人,但以武力解决问题,其实是件最蠢的事,命没了,基业焉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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