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捏捏拳头对自己说,苏换,别怕,一切都会好的。
最终,她还是乖乖贴了那膏药在脸颊上,又将霍安放在桌上的药喝个精光,然后爬到床上去睡觉。
虽然貌美如花对于她来说并不顶顶重要,但她也不想就此变成一个丑八怪。
前两晚,要么她昏迷,要么她太困,没有好好感受一下这床。今晚一审视,立刻觉得这床板太硬,褥子太薄,但好在十分干净。她盖被子时闻了闻,果然有主人家的气息,说不出是什么气味,有一种淡淡的干草香,混了男子身上独特的汗味。
她脸红了红,心里劝自己,苏四小姐,你是在落难,要求不可以太多。
睡一觉,神清气爽。
早上起来时,院子里竟然无人也无狗。
苏换觉得奇怪,舀出锅里的热水洗了脸,还用厨房里的粗盐漱了牙,精神抖擞地走出来。
小二汪的一声蹿过来,竟然冲着她摇了一下尾巴。
苏换欣喜若狂,璨然一笑,"小二,你喜欢我吗?"
霍安遛狗回来,一进院子看见她,愣了一下。
春光灿烂,苏换正弯腰冲着跟前跳来跳去的小二笑,彼时她一头洗干净的乌黑长发垂下来,略有些卷曲蓬松,半遮面容,十分好看,脸颊也消肿了不少,眸子像路边草叶上的朝露一样,闪闪发光。
她歪头看他,伸手将长发抹到耳后,欢畅一笑,"早。"
苏换姑娘就这么厚脸厚皮地住下来了。
她活泼跳脱叽叽喳喳,很快征服了没骨气的小二,高傲的达达虽不冲她摇尾巴,但也不会冲她呲牙咧嘴了。
她总有很多话,喜欢和小二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唠唠叨叨和小二说,你看你们家门口那棵桃树花开得不错,这围墙上爬的是不是葡萄藤子啊,夏天岂不是有葡萄吃...
有时候,霍安会觉得,自己独自居住了七年之久的小院,有些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春天来了,生机昂然许多。
还有些不一样的就是,猪脸姑娘的猪脸。这个姑娘真真是奇葩,她每睡一晚起来,好像就比昨天漂亮些。
直到第十天。
苏换一早梳洗利索走出来,和霍安打了个照面。
霍安真正的呆住。
她还是笑眯眯的,而且有礼貌,"早。"
彼时她仍然穿着那身破破烂烂不合身的婢女衣裙,乌黑的长发全部梳向后面,用一根布条随便绑住,露出她光洁白净的额头,额头上的血痂落了,唯留一条淡红的疤痕。
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的猪脸完全消肿了。
丑八怪瞬间变仙女。
桃花脸,水灵眼,睫毛黑浓卷翘,一笑就显得格外娇艳。
苏换摸摸鼻子,忐忑道,"怎么了?"
霍安低头走开。原来她之前那些话也不全是神神叨叨。貌美如花,她的确当得上。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那姑娘的欢快叫声,"啊啊啊,我没有毁容!我没有毁容!"
霍安正在院子里推石磨,石磨缝里溢出白色的面粉。小二汪地叫了一声,霍安想,这姑娘是闹腾了些,但也并不讨厌,就算前几日顶着一张猪脸,也每天笑得亲切和暖。
厨房里,正对着水缸东照西照的苏换开始冷静下来。容貌没毁自然是好,可这也意味着她的伤差不多好了,该走了。别人与她非亲非故,白白养她好几日,无论如何没有道理继续养下去了。
这些天,她旁敲侧击搞清楚不少事情。
比如说,桃花村是个小村子,村里有条桃花河,潺潺流淌,从村东到村西。村东是上游,也是村民聚居点,人烟密集,村西是下游,人丁稀少许多,而这个农家小院,是村子里最为偏僻的一户,独门独户,她在这住十来天了,从未见半个外人路过。
又比如说,这个哑巴男人当真是一个人两只狗,再无亲无故,孤孤单单以打猎维生。她见过他挂在墙上那张大弓,巨大无比,很难想象要花多大力气才能启开这张弓。
唯一没打探出来的,是他的名字。
他不肯说。或许是觉得没必要。
苏换绞尽脑汁地想,自己总得派上点用场,至少不能白吃白喝,才能再多赖一些时日。这里清净,人迹罕至,绝对是逃难避险的好地方,起码她要躲上两三个月,待那时徐家二世祖必定已盯上了新美人,连她圆脸扁脸都记不起了。
待那时,她再偷偷回东阳城去找大哥,搞点银子再作打算。
至于苏府,她也不想回了。
在外人眼里,苏二小姐高贵冷艳,苏三小姐端庄慧洁。呃,至于苏四小姐,桃花脸,狐媚眼,行为不端,诗书不通,各种不走寻常路,是城中闺秀统一的典型反面教材。
她这次落跑,想必爹爹雷霆震怒,大娘气急败坏,她回去是死路一条。
想来想去,头发都揪乱了,苏换也只想到死乞白赖赖在这里一条路。
霍安推磨推得很专心,冷不防身后炸起一个明脆的声音,"你在磨什么?"
霍安头也不抬,继续磨。
苏换偷偷伸出手,用指尖蘸了那磨盘里的白色粉状物,含进嘴里吮了一下,"是面粉?"
霍安埋着头,继续磨。
苏换站在一旁瞥他毫无表情的侧脸,一颗汗珠子正从他脸颊上滑下。她于是鼓足勇气说,"这磨好大,推着一定很费力气吧,一定很累吧,要不中午我来做饭。我做包子给你吃。"
霍安不置可否。
但强悍的苏换姑娘将此视为默许,欢快地跑进厨房,拿一个碗出来,舀了小半碗面粉,跑进去和成一团湿面,用布盖上,待它发酵成老面。
然后她乖乖坐在石凳上,看霍安围着石磨转圈圈。小二跑过来趴在她脚前,她百无聊赖地捡了地上一条槐树枝,在那里逗小二玩。
三月的春阳已很温煦,霍安渐渐热得汗如雨下,他停下来,脱了身上的短衫,扔在一旁,赤膊上阵。
苏换正好抬起头来,脸轰的一声就热了。他他他,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脱衣服?其实她忘了,那日他砍柴也是光裸着上身,只不过当时她更关心自己是否毁容,自动忽略了这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