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蔡襄和霍安回来得晚。
白庆薰大少爷来牵线搭桥的那笔生意成了,那胡姓客商很是爽利,走货佣金提得很高,蔡襄和孟先生于是点了头。
因着接了这笔生意,启程的日子又推后了一日,改在后日一早出发。蔡襄多拨了几个人去,加上他自己,一共四十人,大家卯足了劲头,要走一批好马回来,因为孟先生认为,若是下半年里边境不安生,他们就少走一季,挣钱固然重要,可有钱没命花,着实也沧桑啊。
第二天一早,苏换还没醒呢,霍安就跟着蔡襄出门了,害得她醒来后发现枕边空空,小失意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不正常,掐指算算,从认识霍安到如今,也就四个月,可她变得很黏他呀。
苏姑娘私以为这不好,总是想着他黏着他围着他转,会让霍大爷翘起傲娇小尾巴的。
于是她精神抖擞地爬起来,兴致勃勃地去找覃婶,学着裁做衣衫。
快晚间时,蔡襄和霍安回来了,二人坐在厅堂里,不知在嘀咕什么。
明日一早,霍安就要跟随马队外出走马了,这一走少说也是一个多月,因此苏换晚间吃饭时,有些不争气地情绪低落,自从她遇见霍安以来,还从未与他分别过这么久。
她抬起头来,却见坐在对面的蔡襄和霍安推开了碗筷,正一说一写,不知在议什么,专注而又热烈。多数时候是蔡襄说,霍安听,偶尔霍安也在木牌上写一两句话,两人表情很认真。她看得出来,对于第一次走马,霍安很有些期待。
于是她低头去戳碗里的白米饭,赵敢大哥说得对,大丈夫不安于室,男人总是志在四海。
蛐蛐一边猛啃排骨,一边艳羡地望着蔡襄霍安二人。他也好想去走马,干一个真正的男人该干的事,他还好想去边境看看异域风貌,听说那边的姑娘都漂亮得不一样。
吃完饭,苏换帮着覃婶收了碗筷,去后院拾掇。厅子里只剩下蔡襄和霍安,又说又写,蛐蛐蹲在一旁,谦虚地听课,为自己明年出去走马热身。
蔡襄显得兴趣很浓厚,他发现这个霍安虽然口不能言,但心却是明白的,好多事一点就通,性子沉稳,身手出挑,嗯,可用之材。
拾掇好一切,苏换无聊,坐在厨房里看覃婶烧热水,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
她想起一件事,于是开口问,"覃婶,保宁这里也是有绣品卖的吧?"
覃婶道,"这自然是有。四姑娘要买绣品?"
苏换积极地说,"我会绣绣品,什么帕子香囊鞋面子扇面子,我都会绣。覃婶你帮我打听打听,哪家绣庄要做这些活计,我想接些来做。"
覃婶看她一眼,"四姑娘想去做绣娘?"
苏换道,"也不是。我们老家那边的绣庄,就常常外包了这些活计出来给人做,按件计钱,也有大户人家千金出嫁,让人给绣嫁妆的。我女红不算顶好,但也还拿得出手的,覃婶你相信我,我就在家里做。"
覃婶忍不住笑道,"我不是不信姑娘,只是四姑娘哪用得着做这些活计,做多了,当心伤着眼。"
苏换坐在小凳子上,耷拉着肩,垂头丧气道,"我只是想挣些银钱,补贴家用。霍安他那么辛苦,我也没什么用,我们还得在这里买宅子安定下来。我问过卯伯,保宁的宅子可不便宜。"
覃婶安抚她,"女人家都这样,不好像男人,到处抛头露面。那要抛头露脸的,多是不得已。四姑娘福分好,嫁给安爷这样的好夫君,有本事,又稳重,四姑娘不必太忧心,走马这活路苦了些险了些,可绝对是挣钱的营生,哪里用得着四姑娘去挣家用。"
苏换闷头想了半天,低声道,"我只是不想太没用。"
覃婶笑呵呵,伸过头去,悄声道,"谁说的?霍家的香火可得要靠四姑娘。"
苏换怔了一下,闹个大红脸,扭着衣角说不出话。
生孩子?好像霍安对这件事并不迫切,她自己就更不迫切了,每当一想到生孩子,她就忍不住想起那王氏颤巍巍的冬瓜大肚子,还有那一夜惨绝人寰的痛叫声。
于是她忍不住说,"覃婶,我见过别人生孩子,好痛的,搞不好就没命了。"
覃婶轻轻拍她手背一下,略微有些嗔怪,"呸呸呸,童言无忌。四姑娘怎说这样的话,哪个女人不得过生孩子这一关,生头一个要苦些,多生两个习惯习惯就好了。"
啊啊啊,还要多生两个,好崩溃啊。
苏换托着腮不说话,看起来闷闷不乐。
覃婶赶紧又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四姑娘不必忧心,孩子也是一种缘分,该来时自然会来。有了孩子,男人的心思就更紧着家里了。"
苏换有气无力地点点头。好吧,就看缘分吧,要实在怀起了,她也只有生,不然怎么办,难道让霍家绝后呐?还有,她一直不生孩子,霍安嫌弃她怎么办?纳小妾怎么办?
不行,霍安绝对不能分给别人!
于是苏姑娘振作起来,决定回房洗个澡,香喷喷地等霍安。霍安要外出那么久,不能让外面花花世界,扰花了他的心,她得让自己在他心目中独树一帜。
覃婶不知道她这番内心重建,只见她哼着小歌去舀热水,又精神焕发起来,不由得笑了笑。这姑娘性子蛮好,就不会哀怨个没完别扭个不停,嘴甜又勤快,活泼又欢乐。
正忙着,蛐蛐跑进来,兴冲冲道,"四姐姐,襄哥说我要练好那套新拳法,他这次走马回来,送我一匹纯血野马驹。"
苏换笑眯眯,"哦恭喜你呐,蛐蛐少爷。"
蛐蛐抹一把汗,对覃婶说,"覃婶,襄哥说待会儿回房要洗澡,让你先给他调好洗澡水。"
覃婶哎了一声,起身来在围裙上抹抹手,去兑水。
蛐蛐笑嘻嘻地继续八卦,"我刚才还听了好多有趣的见闻。四姐姐你不晓得,胡人住的地方,和咱们保宁可大不一样,大片大片的草原,大片大片的荒漠,也有高山,高山顶上的雪长年不化,可山脚又热得死蝎子。那里有种草叫红棘,一堆一堆像火一样,一年半载不降雨,它都能活,听说在沙漠里迷路的人,可以挖它的根来挤水喝,虽然苦,但没有毒,能救命的。哦对对对,还有草原上的小姑娘,又奔放又漂亮,葱子那么高就会骑马赶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