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陷阱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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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央想到白天的种种,没有立刻休息,正在思虑之中,却突然听见外头一阵喧哗的声音,李未央微微一顿,豁然站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

宫殿的大门已经打开,惠妃和郭夫人都被惊动,此刻只比李未央晚到一步而已。外面的宫女太监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打头的正是胡顺妃,她一身华服,被宫女们簇拥着。一旁被硬生生压跪在地上的人,不是赵月又是谁呢

李未央收住脚步,并不着急上去询问怎么回事,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状况。

顺妃,你半夜三更的吵人清梦,到底要做什么郭惠妃面露不悦地道。

胡顺妃面上带了一丝冷凝,却是全然不畏惧的模样,道:姐姐,我这是给你送人来了。

郭惠妃看了一眼被绑缚在地上的赵月,心中一沉,下意识地回头看了李未央一眼,却瞧见她神情镇定,才不由稍稍放松了点,不露声色道:这丫头,哪里得罪顺妃了吗

胡顺妃美丽的面容在夜色下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道:姐姐一向知道的,我宅心仁厚,便有个把不长眼的宫女冲撞了,也眼皮子一闭当做没有瞧见,若这丫头真是得罪了我,我便看在她是姐姐的人,忍耐下了,何至于要送到这里来

郭惠妃有了一丝不耐烦,道:好了,有什么话就实在地说

胡顺妃微笑起来,道:啧啧,这种事情,叫我怎么说的出口呢如意,你把话跟惠妃娘娘说一说吧让大伙儿都瞧瞧,这宫里头出去的姑娘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那名叫如意的女官正色道:是,娘娘。今日奴婢奉娘娘的命令去出岫阁,谁知半路撞上这丫头和人鬼鬼祟祟,奴婢喝了一声,他们却做贼心虚似的扭头就跑,奴婢便命护卫们去追,好容易才把人捉住了。说着,她挥了挥手,道,把另外一个人带上来吧。

人群中押出来一个面容俊秀的高大男子,他的头一直埋着,被一个太监强硬地扭着脸抬起头,身上赫然穿着护卫的服饰。

郭惠妃皱眉,道:你们还是把话说清楚吧,什么叫鬼鬼祟祟的难道说句话就是鬼鬼祟祟吗

如意面上现出为难神情:惠妃娘娘容禀,宫女们和护卫说话,这倒是没有一条宫规说不可以的,但在宫里头私相授受,这可是头一条禁止的。

私相授受李未央看了赵月一眼,面上现出一丝冷笑。她和赵月相识已久,自己的丫头是什么样的人她能不知道吗她根本不是那等不懂规矩的轻浮女子,平日里都不会和年轻男子站在一起说话,更遑论是什么私相授受胡顺妃此举,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意看了一眼郭惠妃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便上前一步,抖了抖手里的一张纸条,道:娘娘,您束下极严厉的名声在外,手底下人从来没有犯禁的,再者说,这宫里的规矩摆在那儿,上上下下无论什么人都知道这规矩的威严,绝不会有人敢违反,可是今天,却还是出了这种事儿,若是不信,您自己瞧瞧

面对如意送上的这首诗,郭惠妃心里非常震惊。

她抖开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诗文一共两句,不过是从古书之中信手拈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既没写明送给谁,也没有写诗人的落款,年月日更没有。但不管怎么说,无论看口气还是看笔迹,这信都是一封情书,还是男人写给女人的。轻轻凑近了,这用来写情诗的纸左角上还带着松竹兰草的印记,分明是宫里头配给宫中禁卫军的寻常兰轩纸。

郭惠妃气得将信笺往地下一扔,厉声喝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回娘娘话,这情诗便是从这护卫的身上搜查出来的。如意捡起了那情诗,指着那年轻英俊的护卫道,您瞧,这可不是咱们胡说八道,证据确凿的啊

胡顺妃看着郭惠妃难看的脸色,面上露出一丝冷笑:这回可真是,从前倒是有传书递简,红叶题诗,我还以为是戏台上的事儿,没成想居然闹到咱们宫里边了。荒唐,太荒唐了

李未央慢慢地道:赵月,现在顺妃娘娘指摘你和护卫私相授受,你怎么说

赵月拼了命地摇头,李未央上前一步要查看她的状况,如意一把挡在前头,李未央理也不理,便越过她向前走去,如意赶紧拉住她的袖子,李未央一回头,眼眉一抬,便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如意捂着自己的脸,震惊地看着李未央。

不要说如意,连胡顺妃都没想到郭家女儿居然如此厉害,她眉头一挑,道:郭嘉,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

李未央微微一笑,整理一下袖口的褶皱,道:顺妃娘娘,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我是惠妃娘娘请来的客人,什么时候一个宫女也敢来拉我的衣袖了么娘娘口口声声都是宫规,怎么不教导一下自己身边的得力宫女,反倒叫她在这里贻笑大方呢

胡顺妃一怔,却看见郭惠妃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摆明了支持郭嘉的,她没想到对方会反将自己一军,心头冷笑,哼,现在这样得意,有你哭的时候,随即怒声呵斥如意道:没听见郭小姐的话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去碰她么还不磕头道歉

如意吃了一惊,她向来受到胡顺妃的抬举,作威作福惯了的,刚才没有反应过来,只顾着阻止李未央,便下了手去拉扯,要是寻常小姐也就罢了,她没想到对方居然是个如此泼辣的角色。嘴巴里硬生生咽下去一口血沫儿,如意低下身去叩头道:郭小姐恕罪,奴婢一时无礼了。

李未央冷冷看了她一眼,却不理会,直接走到赵月跟前。刚才亲眼瞧见郭小姐那般打了如意一个耳光后,其他人便再也不敢阻拦。李未央轻轻地扶起赵月,却见她只是满脸泪光,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她猛地回头道:顺妃娘娘,你对我的丫头做了什么

胡顺妃远远瞧着,慢慢道:做了什么我哪儿有功夫对她做什么呢

李未央不理会,掰开了赵月的嘴巴,就着周围的烛光望过去,她的嘴巴里满是鲜红的血泡,赵月啊啊地想要说话,可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李未央突然意识到,赵月的声带是被人用开水烫坏了,好狠毒的心肠她给赵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回过头来,道:顺妃娘娘,我的丫头喉咙可是被人烫坏了,难道您瞧不见吗

她的声音之中,带了一丝酷寒,眼眸也是深不见底,压着熊熊的怒火。

胡顺妃瞧了一眼,道:哦,如意,你向郭小姐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如意慢慢地道:是,娘娘。郭小姐,事情是这样的,这丫头武艺高超,奴婢好不容易带了其他人制服了她,将她押回来,原本想要好好审一番,把事情问清楚再说,谁知她二话不说,抢了小宫女手里的滚烫茶壶,拼了命地往喉咙里灌下去,奴婢等人拦都拦不住。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你说她是自己捧了滚烫的茶水灌下去的那是何等的痛楚,她是疯了不成吗

如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半边的脸颊,赔笑道:郭小姐,这个么,你就不能问奴婢了,因为奴婢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也许她是在维护什么人。毕竟,一个丫头在宫中如此胆大妄为,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如意这话分明意有所指,赵月可是郭家带来的婢女,她能豁出去一切维护的人,当然是郭小姐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郭惠妃勃然大怒,道:如意,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面前胡言乱语她一使眼色,旁边的贴身女官上去就给了如意十来个耳光,打得如意头晕目眩,口吐鲜血。雪白娇嫩的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溢出猩红一抹血痕。如意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哭泣道:惠妃娘娘,奴婢不过是猜测,您何必恼羞成怒

郭惠妃刚要开口,却听见李未央淡淡道:娘娘,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这等下贱的宫女随便几句话就可以污蔑的,不光是我,我的丫头更加容不得别人践踏。既然赵月说不出话来,就该好好审问这个护卫了。

李未央瞧了那人一眼,见他竟是个风流潇洒的美貌少年,不像是寻常护卫,便冷冷地盯着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护卫深深低下头去:奴才是威武大将军府的彭达祖。

威武大将军府竟然还是郭家子弟郭惠妃面色微微一变,旁边的郭夫人虽然一直没有说话,此刻也是面色凝重。

李未央听说此人出身威武大将军府,便轻轻皱起了眉头,她曾经听说过,在陈留公主下嫁之前,郭家曾经有过一位主母任氏,并且任氏也留下了三个子女。因为任氏当年误以为郭祥战死沙场,又恐惧裴家权势,硬生生丢下三个子女回到了娘家。谁知郭祥不但回来了,还否极泰来地迎娶了陈留公主,任氏又哭又闹,说郭祥停妻再娶,三个孩子年幼,当然向着亲生母亲,狠狠跟着大闹了一场。郭祥虽然生气,却也顾虑到子女年幼,任氏无依无靠,便在家中建造了一座家庙,收留了任氏,却不再尊她为妻子。这三个子女也是由陈留公主抚养,但后来李未央入郭府,便从未见过这三个人,虽然郭夫人提起过他们都已经各自成家立业,出府去了,但在接下来的数次宴会之上,她也从来没碰到那一房的人

所以她早已猜到,任氏留下的三个子女,必定和陈留公主不和睦。恐怕,再严重一点,跟整个郭家的人都不和睦,而眼前的这个年轻护卫,出身威武将军府,那就是任氏留下的第三子郭腾身边的人了,可他并不姓郭

事实上,彭达祖是郭腾身边一个副将的遗孤。郭腾以养子的名义将他收留,后来还送入宫中,希望他有一个好前程。这个彭达祖心思活络,人也聪明能干,在宫中混得委实不错,虽然只是威武大将军的养子,却也很快升任中郎将。问题在于,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彭达祖呢李未央冷笑一声,一切简直像是安排好的。

说这情信是不是你写的胡顺妃走到了那彭达祖的面前,见他跪在地下不吭声,在他面前站定,说呀

不,不是奴才写的是是奴才捡到的。他咬牙道。尽管实际上那边站着的郭惠妃与他算是有亲属关系,可事实上在宫中这几年,她从来不曾特别留意过自己,自己见到她,也是尽量不引起注意,一低头叫一声惠妃娘娘。在这宫里头,她是主子,他是仆人,这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

是吗那是谁的,怎么会掉在宫里了胡顺妃见郭家人面色都不太好看,心头暗自喜悦,面上却越发凝重,冷笑道。

回娘娘话,想必是哪个奴才值班时,不小心丢失的,写的说不定也是宫外人彭达祖额头上冒出冷汗。

你在哪里捡到的,为什么不报上来,非要贴身藏着满口胡言乱语再不从实招来,我就绞了你的舌头胡顺妃面色无比阴冷,厉声道。

娘娘恕罪奴才荒唐,奴才该死

还不老实说清楚胡顺妃紧追不放。

请娘娘开恩,奴才奴才实在是不便启齿彭达祖一个劲地磕头,却是不肯交代。

一旁的太监狠狠踢了他一脚道:还不老实说真想让娘娘要了你的性命不成吗

彭达祖一愣,面上便露出惊恐的神情,随即他连连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

既然怕死,就要说清楚,说不定我还会网开一面。胡顺妃美丽的面孔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毫无感情。

彭达祖瞥了旁边的赵月一眼,低低地说道:赵月,咱们已经瞒不住了,还是招认了,娘娘心地仁厚,也许会给我们一条生路的。

赵月哪里受到过这种羞辱,当下面孔涨得通红,却无论如何张口,都发不出声音来。她似乎气到了极点,拼命地挣扎,旁边的宫女连忙按住了她。赵月毕竟练家子出身,居然挣脱了数名宫女,胡顺妃身边太监明显是会武功的,一个抢身,摁住了赵月的肩就往下按,往她膝弯里狠狠一踢,赵月吃痛,一下就跪在了地里。太监一个耳光就要扇上去,突然耳边利落一声住手,太监吃了一惊,却是李未央厉声喝止了他:你敢再打人,那就是刑讯逼供这供词便也信不得了

李未央一开口,郭惠妃便立刻挥了挥手,身边自然有人上去包围住那动手的太监,太监一愣,随即便不知所措地看向胡顺妃。

算了,放开她,彭达祖,你继续说。胡顺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是,娘娘。奴才奴才在宫外的时候就已经和赵月情投意合,可她是郭小姐的婢女,而奴才又是郭将军的养子,断然不可能迎娶一个奴婢,所以奴才和她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因此我们借着这次见面,商议什么时候一起离开越西,正在御花园商议时,不料就被人看见了,后来就闹出了事情,还发现了奴才身上的情信彭达祖说完,头低的更下了。

郭夫人面色变得很难看,她看着赵月对自己的女儿忠心耿耿,平素也从来不和府中的年轻护卫多说话,是个十分踏实的姑娘。再者彭达祖根本不曾来过郭府,怎么会和赵月日久生情呢他分明是故意栽赃陷害她冷冷地道:你这样胡乱栽赃一个姑娘,简直是半点廉耻都没有了,还要脸不要

彭达祖看了一眼郭夫人,目光中隐约流露出一丝冰冷,面上却像是越发惶恐了,说道:郭夫人,奴才所言非虚,是若不是,大可以问清楚赵月。

哼,她的喉咙都被你们烫坏了,还怎么说话郭惠妃大怒。

胡顺妃冷笑道:她就是怕被咱们逼问,才会故意烫伤了喉咙,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刑罚吗真是可笑之极

李未央的眸子变得阴冷,胡顺妃这一招看起来简单,实则阴险至极,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当男人一口咬定和你有了私情,便是你如何狡辩都很难有人相信的。这一盆污水泼下去,赵月甚至没办法替她自己辩解,可见对方一切早已掐算得很准了。

好了,不用多说了,人证确凿,彭达祖能够坦白,就稍作惩戒,还留在宫中。至于这个赵月胡顺妃立刻下了命令。

李未央冷笑一声,道:娘娘要做决定之前,还望千万三思才是。

胡顺妃目光仿佛要在李未央清冷的面上看出什么来:宫里是什么样的地方,这两个狗奴才竟然敢私通于御花园之内,玷污了宫里的地方,所以必须好好的惩治他们,让那些奴才们看看,这就是秽乱宫闱的下场。

她一番话说得正义凛然,众人纷纷垂下头去,不敢吭声。

郭夫人却站在自己女儿的一边,道:赵月不是这样的人,如今她不能为自己辩解,你就这么快定罪,实在是太过武断了吧

武断胡顺妃嗤笑一声,道,郭夫人,大家都有耳朵,都听得十分真切,这彭达祖亲口承认自己和这丫头有染,难道还要再复述一次么这已经是人证,还有刚才那情信,更是不可抵赖的物证人证物证俱在,抵赖的到底是我还是你们郭家

彭达祖,李未央突然看向那人,目光中仿若有冰冷的光芒,赵月呆在我身边多少年了呢

彭达祖有点吃惊,他下意识地看了赵月一眼,眼珠子一转,口中回答:这大概七八年吧郭嘉的年纪不过十八岁,她在大历是郡主,身边必定是从小就有婢女,但年纪太小照顾不好主子,所以赵月极有可能是在七八年前到对方身边的。

是八年。李未央感慨地道,她一直对我尽心尽力,忠心耿耿。

是,是八年。彭达祖看着李未央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莫名觉得心慌,竟然失去了往日里的镇定,赶紧道,她以前提过,不过我没有特别留意,现在小姐提起,我才想起来。

胡顺妃却觉察出了不对,连忙想要呵斥那彭达祖。可惜已经晚了,他已经说出了口。

错了。李未央淡淡一嗤,唇边露出三分清冷之意,道:七八年前,我还是李家养女,被送去乡下养病,赵月跟着我,也不过四五年的时光。你支支吾吾,不过是你根本不知道,不光是你,这件事极少有人知道。赵月在我身边服侍多久,你和她是最亲密的关系,这件事她不可能没告诉过你还有,她还有一个妹妹,你知道吗李未央微笑起来。

这我自然知道的彭达祖连忙打断。

李未央冷笑道:很可惜,她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大哥。

众人的面上都浮现出惊疑之色,若是赵月果真和此人相爱,怎么会连家里有几口人都没有透露过呢这是最基本的吧。

啊彭达祖感到不知所措,他慌慌张张的看了胡顺妃一眼,胡顺妃却不再理会他,别过脸去,彭达祖只好情急之下说道:请您恕罪,我刚刚犯了事,心慌意乱,说错了话。

此言一出,郭惠妃都看在眼里,严厉喝道:胡说你说和赵月私通,竟然连她在嘉儿身边呆了多少年都说不出来,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兄弟姐妹所谓情投意合,这分明是在诬陷,快说,是谁指使你的

奴才该死,但奴才并没受谁的指使,奴才和赵月的确是有私情,但我们相处时日不多,都彼此并不十分了解,这也不奇怪彭达祖毕竟不是平庸之辈,已经镇定下来,抵死不肯松口。

他不松口,这事情就很麻烦,除非是动刑郭惠妃幽然凝眸,严声向胡顺妃道:这彭达祖说话前后矛盾,分明是故意栽赃陷害,断不能但凭着一个人的证词就论罪那话音掷地有声,不容半句辩驳。

胡顺妃目光如利剑一般,恨不能在彭达祖年轻的面孔上狠狠刺出两个血洞来,显然是怪他坏了事,她表现得这样明显,连郭惠妃和郭夫人等人都感到诧异。

气氛顿时如胶凝住,李未央唇角却是渐渐凝起了一个冰冷的微笑:顺妃娘娘,赵月的喉咙烫的并不严重,最多三五天便能够发出声音,依我看,您还是等一等的好,免得被别人说娘娘你冤枉无辜。

胡顺妃的怒气积聚在眉心涌动,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郭夫人的目光静静扫过胡顺妃的面颊,目光之凌厉,让人不觉为之一震:我往日里脾气好,但也不是任由别人欺负我的人,更何况你所谓的宫中规矩,那也是给宫里头的人遵守的,严格算起来赵月可不是宫女,纵然他们之间真有私情,那也该郭家来处置,用的也是家法而不是宫规,顺妃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胡顺妃冷冷一笑,唇划起一道平缓的弧度,打断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要踏入宫门,就要遵守这宫里头的规矩,落到今日的地步,他们是咎由自取,看这个样子也不能问什么了。这两个人就暂时关押起来,就如郭小姐所说,请太医为赵月诊治,我倒要看看,等她的嗓子好了,难道还能说出花儿来不成

郭惠妃冷淡地道:既然要关押,又关押在何处呢总不能是关在你顺妃娘娘的宫中吧,恐怕有失公允。

胡顺妃愤然道:那你们想要怎样关在这里吗那我可不放心,谁知道郭小姐和这丫头主仆情深,会不会私自放了她

郭惠妃注目李未央一眼,却见她微微点头,这才道:既然我们彼此都不放心,那就把人关在冰室里吧。

所谓冰室,并非是专门的冰窖,而是专门关押犯错宫女太监的地方,而且派了专人把守,一旦关了进去再想出来除非洗脱罪名,否则就再也没办法得见天日了。最要紧的是,关到冰室,便是严格看守,不管是谁都没办法轻易接近,这样一来,胡顺妃和郭惠妃都不能左右他们的证词了。

这个主意可以说十分的中肯,胡顺妃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既然惠妃姐姐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就关在冰室吧,等几天后这丫头的喉咙好了,我们再请皇后娘娘一起仔细审问不过,既然这丫头被留下来,还请郭夫人和郭小姐一同多留两日吧,也好做个见证。

李未央便微笑道:娘,顺妃娘娘盛情相邀,您介意多留两日吗

赵月是女儿最喜欢的婢女,平日里片刻不离身的,眼下明知道她是被人冤枉,还能丢下她离开吗更何况若是就此放手,只会替郭家留下管教不严的丑名,这么多年来,郭家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郭夫人想也不想便道:多留两日当然无妨。

胡顺妃又打量了李未央一眼,不禁暗暗佩服她此刻的镇定,若是她刚才有一丝的慌乱,自己必定能够坐实赵月的罪名。而经她如此一说,更显得是疑点重重,又加之她身为主子对贴身婢女的义气,更令众人信服,自己反倒是失去先机,再过纠缠也没有意义。

太晚了,先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惠妃姐姐,告辞了。胡顺妃目送着护卫将那两人押下去,便微笑着道。随后,不等惠妃开口,她已然转身,裙裾华丽如彩云拂过地面,宫女扶着她上了轿辇。

李未央目送着得意的胡顺妃离开,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半毫的失落惊恐,反倒是十分平静。

果然不出所料,对方这么快就行动了,她的唇角微微牵动。

看着胡顺妃离去,郭惠妃的表情在一瞬间似被霜冻住,片刻已是怒容满面,低声道:这个混账东西,整日里就盯着我宫里头的事情,一旦有片刻松懈,便要被她拿住

李未央低头道:娘娘,都是侄女儿管教不严。

不,不是你的错。郭惠妃咬牙,道:这些年来我宫里从来没少过事情,这也是她惯用的把戏了,想必是昨日我给她难堪,她不敢拿我如何,便找茬生事。说起来,反倒是我连累了你。

李未央连声道:不能这样说,今日若非娘娘做主,怕是赵月的小命就要送掉了。

咱们是一家人,彼此用不着说这些。郭惠妃的怒容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李未央,终究叹了一口气,道:恐怕是她故意想法子引了赵月出去,设计陷害于她,原本事情没有这样复杂,偏偏那人还是郭家的,都是冤孽啊。

郭夫人的面色显然也是忧心忡忡,却柔声劝慰道:娘娘,一笔写不出两个郭字,这件事情想必跟威武将军没什么干系的。

郭惠妃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沉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渊,慢慢沉着脸道:没关系这些年来他们在背地里使绊子的还少吗纵然不是一母同胞,母亲又哪里待他们不好,一个个都是白眼狼

她话说了一半儿,却想到李未央在这里,黯淡了神情,回过神来安慰她道,嘉儿,你放心,我会请太医为赵月诊治,等她能说话了,好好问清楚,胡顺妃这个人我很了解,不过雷声大雨点小,想要借机给咱们找点麻烦,大的动静她是做不出来的,到时候必定平平安安地还给你一个丫头。

李未央深知,郭惠妃这便是向她保证赵月的平安了,她心中并无惊慌,但对方一片好意,便微笑道:多谢娘娘。

郭惠妃明显很累,先由宫女扶着回去歇息了,郭夫人的神情却是不同寻常,她看着李未央,道:嘉儿,娘有话对你说。

若非十分要紧的话,郭夫人绝对不会现在这个时候说。李未央只是道:娘,你是要说威武将军的事情

是,郭夫人跟李未央一起走进了屋内,吩咐所有人都退下,这才轻声道,刚才那个人是你二伯父的养子,这是你已经知道的,但有些事情,我们一直没有跟你提,从你进府开始,便没有见过你大伯父大姑母和二伯父,是不是

李未央看着面色难得凝重的郭夫人,点了点头。

郭夫人无声地笑了笑,那笑意倦倦的:上一代的纠葛太深了,虽然前一位郭家主母任氏有错在先,但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对陈留公主充满了憎恨,觉得是她鸠占鹊巢夺走了属于她的名分和丈夫。而那三个子女虽然都由公主照料,可他们那时候已经懂事了,对亲生的娘有了眷恋,无论公主如何照顾他们,他们都是没有丝毫的感动。

陈留公主虽然坚持不肯让任氏回归郭家,更加不肯与人共夫,却并非是个绝对无情的人,李未央自问若是换了自己,恐怕那任氏根本不能留在郭家,不管她是不是以出家的名义陈留公主却将这样一个女人留下了,等于留住了一个很大的隐患,不但丈夫有可能会倒戈,也永远得不到孩子们的心。

公主心地毕竟善良,她觉得任氏虽然做了不少错事,跟孩子们却是无关的,便一直千方百计地照料他们,直到后来有一次,那长子郭平借由生日,送了公主一套绝版的琴谱,公主十分高兴,还以为自己感动了孩子们,谁料后来却被公主身边有经验的嬷嬷发现,那琴谱的书页之间含有让女人不孕的药,公主喜欢用唾液去翻书,长此以往自然没办法生育,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危

李未央微觉诧异,道:那时候,郭平年纪应该很小吧。

是啊,不过五六岁的年纪郭夫人面上浮现出一丝苦笑,想也知道,一个孩子怎么会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尽管如此,公主和老国公都觉得此事跟稚子无关,必定是任氏所为,怕她坏了孩子们的秉性,于是便将那女人关在家卯中,再不许她亲近孩子们。也许就是此事,反倒让那三个孩子一起恨上了公主。

李未央听到这里,对郭家的这些恩怨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她接着道:那么,后来公主生下了其他子嗣,怕是矛盾就更大了吧。

郭夫人想到当年的那些事情,仿佛一把野火从心头蹿到了喉咙里,再也忍不住道:岂止是矛盾,你大伯父认为自己是嫡长子,所以理所当然继承国公的爵位。公主原本也不稀罕那位置,可偏偏你大伯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暗地里对老国公爷下了手,虽然没成,却彻底惹恼了老国公,他一怒之下,便将你大伯父赶出了家门,任由他自生自灭。你二伯父和大姑母当然会帮着他们兄长,便也一齐怨怪老国公,国公毕竟年事已高,心力不济,很快就病倒了。后来,他说那爵位绝对不能留给心机叵测的人,便特意请陛下作证,将爵位传给了你父亲。

原来发生过这样多的事情,难怪不管是担任兵部尚书的大伯父还是威武将军的二伯父,甚至于那位清平侯夫人也从不露面,原来是这样。

威武将军,彭达祖,胡顺妃,胡家把一切都联系起来去想,很多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便浮现出了水面。然而李未央第一次感到疑惑,若是按照寻常的戏码,现在彭达祖不是应该咬死这情信是写来给郭家小姐的么彭达祖是郭家的养子,自然有机会见到自己,外人不知道,只会当他们在宫外便已经有了私情,到了宫中才会发生私相授受的事情,纵然栽赃不成,也能让郭嘉的名声受损。这样一来,郭嘉被败坏了名声,胡顺妃和那威武将军都能觉得解气,也能借机会破坏一切郭嘉嫁给元英或是成为旭王妃的可能然而,胡顺妃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郭夫人看着李未央若有所思,便问道:嘉儿,你怎么了

李未央出神片刻,沉稳道:现在的关键就是,胡顺妃明明可以落实赵月的罪名,为何还要缓下这两日呢她隐约觉得,胡顺妃的真正目的,并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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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月武功这么高,怎么会捉住捏,胡顺妃到底什么目的如果不给票票,我全部捂在脑袋里,不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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