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中灯火通明，将每个人都照得很清晰。席渊正坐在牢房之中，与夏玠等人只不过隔着一扇精钢所制的牢门，面上神色十分怡然，好像自己根本不是在坐牢，只不过是在某个旅馆之中歇息罢了。

“你们终于来了。”席渊淡淡道，好像早就预料到，这三个人会到死牢之中看他一眼。

“你料到我们要来么。”程安青感觉自己有点笑不出，她实在不喜欢席渊这样胸有成竹的样子，总是会令她很紧张，觉得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我想，皇上终究会想要找我谈一谈的。”席渊道，“虽然您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问了也无益。”

“这么说，你是并不后悔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咯？”程安青问道。

席渊低头一笑，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牢门边，看向了三个人。其中，离他最近的是程安青，正狠狠地瞪着他，其次是慕容子骞，他就站在程安青的身后，却并没有看席渊。离牢房最远的，是夏玠，他面向另一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听着程安青和席渊说话。

席渊心中自然是清楚，夏玠来此是为了什么。不过他不喜欢，夏玠将慕容子骞和程安青也带来了。若是他一个人来的话，也许自己还能和他说些心里话。

席渊也知道，这是一个自己保命的机会。无论慕容子骞最后会怎么做，至少自己应该先争取到九五之尊的同情和支持，也许自己被杀的概率还会小一些。

“王妃，有时候你踏上了一条道路，你就会知道你是永远不能再回头了的。”席渊看着程安青说道，“无论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而被驱使着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或者是欲望，或者是野心，或者就算是说我的经历也好，现在已成定局了，不是么。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现在就算是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我已注定是阶下之囚了，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走上黄泉路，喝上孟婆汤了。”

程安青一愣，竟觉得自己明白席渊的意思。自己在附身叶青，以叶青的身份存活下去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样的一种感觉，那便是只能一直走下去，再也无法回头了。真这样仔细想想的话，席渊似乎也有些值得同情的部分。只不过是一念之差，便走上了永远无法回头的道路么。

“我并不需要你们的同情。”席渊看出了程安青的脸色说道，“我也不想再为自己辩解了，因为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为何这样做，多说也无益了。不过若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尽管可以问我，但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一切了吧。”

程安青耸了耸肩，她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想问席渊的了。她本来还以为席渊会有更多的话，主动坦承自己的错误，并表示自己很后悔呢。看来自己还是不够了解席渊，席渊他根本不会这么做，至少肯定是不会在慕容子骞面前这么做的。

程安青突然觉得，也许夏玠请慕容子骞一起来到这里，不仅仅是需要慕容子骞的帮助，更可能是借着慕容子骞试探席渊罢了。

改变了的皇上，城府不容小觑。

慕容子骞自然和席渊没什么话好说的，只是站在一边。今日他是陪皇上来的，皇上才是主角。

大概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夏玠终于转过了身，似乎已经酝酿好了他的情绪，十分平静地对席渊说道：“你是从何时，有了谋朝篡位的念头的。”

席渊一愣，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十分平常地回答夏玠的问题到：“已有两年多了。”

“这么说来，是在我登基一年后么。”夏玠若有所思地说道。

“是的。”席渊道，“那时候我已经被皇上您擢升为了丞相，与慕容王爷分庭抗礼了。”

“是做丞相不能满足你对权利的欲望么。”夏玠依然神色平静，就连一旁的慕容子骞也看不出夏玠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即使我作为丞相的权利再大，也终究只是与慕容王爷持平，不是么。而且在身份上，也已比慕容王爷矮了一截。他是世袭的王位，祖上从最开始，就是辅佐皇上的，深受先皇的器重。”席渊淡淡地说道，“而我便不同了。我一直以来，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就算做到了丞相的位置，也掩盖不了平民的出身。就算看起来我与王爷总是势均力敌，但其实我心里知道，我是终究无法与慕容子骞抗衡的，除非……”

“除非你是九五之尊么。”程安青忍不住插嘴道。

“不错，只有皇上才可以盖过慕容子骞的锋芒。由我开创的王朝，将不再是受到慕容王氏辅佐的那个夏王朝了，而当我成为了九五之尊，自然就不会将慕容子骞放在眼里了。”席渊笑道，像是说玩笑一般，“也许是这个念头，才让我渐渐有了歪念和野心吧。”

“但却不止如此吧。”夏玠说道，“你在逼宫的时候曾经说过，你觉得长久以来当丞相，却像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觉得你自己的能力，明明是可以统揽整个王朝的，但是却让我这个昏庸的皇帝坐享其成，实在不痛快，不是么。”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席渊大方地承认道，“皇上您既然一点都无心于政事，都是我替您代劳，那这个皇位坐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也说过了，若是我成功登基，皇上您依然可以享有所有的待遇，一切不变，只是没有皇上这个空名了而已。”

“那我还真是要多谢你了。”夏玠淡淡笑道，“但是我若是拒不合作，你肯定就不会对我如此客气了吧。”

席渊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

“怎么了？”夏玠好笑道，“你说真话也无妨，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可以加重你的罪名了，还不如说实话呢。”

“除非万不得已，我并不想伤害皇上您。”席渊一笑，终于说道，“正如皇上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我的理由是一样的。夏王朝，自从皇上您登基以后，便慧眼识才，将我迅速地提拔到了丞相的位置，让我来辅佐您。所以说，您的王朝，大部分是我与您共同开始开创的。这与王爷不同。王爷在此之前，已经为先皇服务了十年，虽说为皇上您打下了一个太平的盛世王朝，但是我，却是为皇上您真真正正打理这个王朝的人，不是么。您相信我，不亚于相信慕容子骞，我甚至可以说……”席渊看了一眼慕容子骞道，“在你心里，你曾经更加相信我。”

“这怎么可能。”程安青失笑道，“子骞和皇上一同长大，又是慕容王氏的人，皇上凭什么更相信你这个外人，而不是相信子骞呢。”

“因为我是皇上真正参与这个王朝政事，亲手提拔上来辅佐他的人。”席渊说道，“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个里程碑吧。而事实原本也证明，他没有看错人，我的确可以将他的王朝，打理得很好。但是他却无论如何没有料到，他亲手提拔起来的人，终究会背叛他。”

“对，我的确没有料到。”夏玠笑道，“你说得也全部都对。抱歉了，子骞，我当初大概也的确更相信席渊。现在证明，是我错了。”

“你并没有错。”席渊看着夏玠说道，“你当初看得没错，我也曾经想要一心一意辅佐你管理好夏王朝的。错的确在我，是我变了。”

夏玠凝眉看了一眼席渊，席渊已经慢悠悠地坐回了椅子上。夏玠笑了笑，然后便道：“我似乎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了，我们走吧。”说着，他便往牢门那里走去，打开了牢门，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出去。

程安青惊讶地看着慕容子骞，刚想问些什么，但是慕容子骞却摇了摇头，紧接着跟了出去，程安青无奈，只好跟着慕容子骞离开了席渊的牢房。

慕容子骞和程安青等人跟着夏玠走出了死牢，走到了他们碰头的地方，夏玠才站住了脚步，回过头来说：“多谢你们两个今日陪我来此了。”

“皇上何必言谢，臣不敢当。”慕容子骞说道。

夏玠笑了笑，道：“子骞，我的决定已经做好了，你不想知道我到底会怎样判处席渊么？”

“皇上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自然会在明日早朝颁布判处的圣旨，臣相信皇上一定会做出十分英明的决定的。”慕容子骞恭敬地说道。

“我想知道。”程安青却突然说道，她不拘小节，大大咧咧，虽然夏玠已经改变了许多，似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皇上，但是也不妨碍她快人快语。在她的眼里，夏玠其实还带着初识时的那种本性的。

“想知道我对席渊的判处么。”夏玠笑道，一点也不生气。他依然十分喜欢叶青，喜欢叶青如此爽快又直接的个性，她总是能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呢。

“对，我想知道，皇上到底会不会杀了席渊。”程安青有些紧张地说道，“而且，您到底在他那里得到了什么想要的答案了？”

夏玠目光闪闪地看了程安青一会儿，才终究开口说道：“不，我不会杀他。”

程安青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似乎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是却又有点失望，毕竟席渊作恶多端，死亡似乎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但是程安青又答应了冷玉，要保住席渊的，皇上的这个决定终究让自己没有食言，程安青也为此感到高兴。

“不过我会将他关在死牢之中监禁一辈子。”夏玠补充道，“他下半辈子就会在那里度过了，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或者也许我还会有些政事会征询他的意见吧，毕竟他的能力也不容小觑。子骞，你觉得如何？”

“皇上英明。”慕容子骞不会提出任何异议，夏玠的决定，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我知道我很英明。”夏玠开了个玩笑道，似乎做出这样的决定让他轻松了不少，“你们回去吧，明日早朝我就会颁布圣旨的。”说着他便已经转身，带着两个沉默的侍从就要朝皇宫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