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春光明媚，天气晴朗。

席渊更换好了朝服，装扮完毕，走出了他的居所，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

他的脸上不觉露出了笑容。今天真是个谋朝篡位的好日子呢。似乎今日，就连老天爷都会站在自己的这一边似的。

即使一夜未睡，席渊依然神采奕奕。他拢了拢自己的朝服，整了一下自己的朝冠，吩咐下人道：“备轿，上朝。”

下人们应着主子的吩咐，很快将轿子备好，按往常一样，将席渊抬到了宫门口。然后席渊便下轿，步行前往金銮大殿之中上朝。

席渊一步步迈向了金銮殿，心中像是有个气球逐渐鼓胀了起来，让他心中充满了兴奋和急不可耐。但是他依然保持着他身为朝廷首辅的那种沉稳和大气，将今日当做只是又一个平常的上朝之日一般去对待。

他的身边不时地经过一两个官员，向他恭敬地行礼。席渊只是微微点头回礼，像往常一样。

席渊看到了慕容子墨以慕容王爷的身份来上朝，就在前面，穿着他最为熟悉的那身袍服，但是其中的人却已经不再是慕容子骞了，感觉心情更加畅快，加快了一些脚步，有意无意地来到了慕容子墨的身边。

“你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么。”席渊低声问道，目不斜视，看起来就像是和慕容子墨这个同僚寒暄那么简单。

“丞相放心，万无一失。”慕容子墨淡淡地说道，面色如常，“就算慕容子骞凭空杀出来，我也会有办法对付他的。”

“好，这一切就全仰仗你了。”席渊微笑道，“等我荣登大位，立刻处死慕容子骞，慕容王爷的位置，就无人和你争抢了。”

“可惜丞相你当初答应过我的条件，还有一点却是无法做到的。”慕容子墨也笑了，故意说道。

席渊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是我荣登大典之后还办不到的。”

“叶青。”慕容子墨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名字，“就算我掌握了慕容王氏的权利，在慕容王爷这个位子上坐稳了，我也再也得不到叶青了，不是么。丞相曾经答应过我，等您的大计完成了以后，我就能重新得到叶青。”

席渊心念一动，竟觉得有些不安，但他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人心的变动了，所以嘴上便立刻解释道：“我的确如此想的。但是只能怪慕容子骞没有保护好叶青，而且也是皇上赐死了叶青。等我让他退位，便算是为你报了叶青的仇，而慕容子骞，也可以任你千刀万剐，以消你心头之恨。”

“我知道，丞相会做到的。”慕容子墨只是淡淡地回答道，不为所动的样子，“请丞相放心，我一定会助丞相一臂之力，也祝丞相今日可以成功吧。”

“是必须得成功。”席渊听慕容子墨这样说，有些不快道，“不成功便成仁。若是我失败了，慕容子骞便会重新上位，你帮了我，慕容王府以后，也不会再有你的地位了，你只会变成丧家之犬，无处可归。”

“哈哈哈哈。”慕容子墨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应该尽力避免这样的不幸发生了。丞相，请吧。”

不知不觉，二人边说边走，就已经来到了金銮大殿的门口。慕容子墨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趣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席渊先进去。席渊也不客气，便率先走了进去。但是慕容子墨今日的状态，却令他有些忐忑。他这样一幅无所畏惧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今日必将成功，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呢。席渊想到此处，竟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安。

文武百官到齐，在金銮大殿之上按着自己的位子站定。金銮大殿的大门被缓缓关起，遮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夏玠从内室之中走出，一身金灿灿的黄袍龙服，坐定于他的龙椅之上，扫视了一下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气势似乎比往常要认真了许多。

文武百官肃然而立，还是像以前那样，文臣全都站在席渊的身后，只不过武臣却站在了以慕容子墨为首的队列里。他们的领头人已经变了，不过他们觉得好笑的是，他们这群总是征战沙场的武臣们，竟然站在了一个连武功都不怎么会，没有丝毫军功的人身后。在朝堂之上，他们自然是不敢造次，表面恭顺，但是在暗地里，心里自然是不会服气的。

不过服不服气慕容子墨都无所谓。反正慕容王爷这个位子他也不会久待的。

“有事就奏报，无事的话，就退朝吧。”夏玠淡淡地说道，看起来心情并不怎么样。大殿之上的大臣们大都以为，夏玠是在因为慕容子骞的意图谋反而心情不佳，但谁也不敢多话。

“启禀皇上。”不出众人所料，丞相大人总归是要出来说上几句的，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垂着头，静静地听着席渊又要找出些什么事来。“臣听闻皇上撤掉了臣给慕容子骞特别安排的守卫，并且还将慕容子骞转移到了更好的牢房，臣不明白，对待一个叛臣，为何还要如此手下留情？”

“对于此事，我自有主意，丞相你就不必操心了。”夏玠依然淡淡地说道。

“听说皇上半夜前往死牢找慕容子骞私谈了一番，敢问皇上您都和慕容子骞谈了些什么。”席渊却毫不松懈，咄咄逼人道。虽然话语中还带着敬语，但是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丝毫恭敬的意思了。

席渊站在朝堂中央，直视着夏玠，让不明就里的人都不由得感到十分震惊。丞相地位虽高，但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皇上毕竟是皇上，席渊又岂能如此，这岂不是大逆不道么。

但是在朝堂之上，还有一部分人却是知道内情的。其中，除了慕容子墨，还有席渊手下一部分文臣，他们都是席渊的亲信之人，所以知道席渊的计划，知道他今日，就是要大逆不道了。但是他们却只是暗中观察着势头，虽然答应了席渊帮其谋反政变，但是若是席渊势头不妙，他们都是明哲保身，赶快撇干净关系的人了。只有等席渊成功了，他们才敢站出来。

这个头阵，终究还是要席渊打的。

夏玠看着席渊，微微皱眉，一副虽然不理解但是也很不高兴的样子，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席渊，这事是我与慕容子骞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没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

“与我无关？哈哈哈哈。”席渊不禁笑了出来，心中莫名有股烦躁，“皇上，您这话说得好轻松。慕容子骞意图谋反，势力惊人，若是不严密掌控，万一他悄悄传递出消息，命人劫狱救他，或者在外发起造反，又该如何处理？死牢里的守卫，都是慕容王府训练出来的人，慕容子骞又曾是慕容王爷，战功无数，极具煽动性，难保不会在死牢之中爆发政变，这一切的后果，皇上您又是否想过呢！”

“他不会的。”夏玠依然淡淡道，丝毫没有被席渊的话给吓到。

“不会？”席渊十分不快道，直视着他的皇上，心中既郁闷又愤怒道，“皇上您就如此相信他，即使他要谋朝篡位，竟然还相信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么。到现在您也没学会，什么叫做人心难测么！”席渊定了定心神，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又继续说道，“你就是这样的一个皇帝，做什么事都不顾后果，随性而做，但是出了什么事，却要别人跟在你的后面收拾烂摊子，不是么。”

“是，我是。”夏玠不管现在正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便就这样承认道，他承认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是个怎样不称职的皇帝，这不正是席渊想要的么。“因为我相信你可以为我处理好所有的事，我信赖你，不亚于信赖慕容子骞。正因为有你，我才可以无所顾虑地去做我想要做的事。”

此时的夏玠，已经知道了席渊今日想要政变造反逼宫的意图。但是他却比往常要更加镇定，更有皇上的样子。皇室的血脉在他的血管之中流淌着，他知道他天生就是应该掌管天下的王者。即使自己不愿，不爱理政事，并没有做出一个好皇上的样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能，他做不到。夏玠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只是不愿去做而已，若是真心想要做，他可以成为一个好皇上的。

现在，他只是想知道席渊到底为何要谋反，甚至，想要给席渊一个机会。毕竟，席渊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是自己当了皇上以后，最为重要的一个助力。席渊这几年来，真的帮了自己不少，而夏玠也发现，自己是多么仰仗他。

而正如席渊所说，自己不断做出错误的决定，导致了很不妙的后果，但是却都是席渊一手挽回，为他处理好后事的。夏玠知道自己以前很不负责任，也许这一点，让席渊忍无可忍，因此决定取而代之了么。

夏玠只是想着，如果自己向席渊，向文武百官，向天下人保证，他会改头换面，变成一个负责又明智的好皇上，那么是否可以赢得席渊还有文武百官的敬重，让席渊打消他的谋反意图，继续辅佐自己，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夏氏盛世王朝呢。

所以，虽然知道了叶青的计划，但是夏玠却私心还是想要给席渊一个机会的。

席渊听夏玠竟然就这样亲口承认了他的错误，甚至都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脸严肃，也吃了不小的一惊，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思绪，他很清楚这番对话是为了什么而展开的。他看着夏玠，然后一字一顿地说道：“所以，你根本不配做这个皇帝。既然我可以处理好所有的事，你不如让贤于我，还当这个皇帝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