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并没有人回应,许是混乱之下,在外头看着的人也跑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外面有人在么?有的话答应我一声,发生什么事了——”林依蓝扯着嗓子喊,可是她发现了——即使这样,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林依蓝不由得呢喃。
难不成是……齐岳他们和援军联手成功,发起反攻了?
一想到这里,林依蓝莫名的兴奋,她好想出去看个究竟!这该死的腿,伤的真不是时候。
厮杀声慢慢响彻耳际。
林依蓝越想越不放心,挣扎着摔下了床。
痛!
伤口的地方一经折腾应该又裂开了吧,她都能感觉到撕裂的痛楚了。
林依蓝掀起裙子想看一眼小腿,竟然能看见血液从白色袜子渗透过来,迅速晕染着白色袜子。
可恶,怎么还这么严重?
林依蓝一咬牙,随手摸到了枕套就撕下一条碎布来包住伤口,便扶着床站起来了……
果然好疼。
她的腿险些软了下去,好在她死命坚持,才不至于再摔一次。
林依蓝就这么咬着唇,一瘸一拐的的慢腾腾向外走去。
临出门前,她带走了慕南天的大裘,把自己给严密地包裹住。
夜风寒,杀声响,火光冲天。
林依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半边的天空都被染得猩红狰狞。对应的那一边,火势熊熊,尽管应该是与这里有一段距离的,却仿佛能感觉到热气。
是谁放了火?
林依蓝拖着伤腿,也顾不得它是在流血还是怎么样了,深呼吸忍住痛,提口气,便施展轻功朝着与大火熊熊相反的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此时火势如此之大,必定会引来全部人的关注,若她想离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不过,事情没料想的那么好,今天的轻功大概是失灵了,没多远林依蓝就走不下去了,只能停下来靠两条腿走着,她看了一眼腿伤,伤口的血还一直在流,不止袜子变了颜色,就连鞋子里都能感觉到湿湿的了,不至于这么快流血过多吧?
林依蓝踉跄一步,眼前一阵黑暗晕眩,站不稳跌坐下来,清醒后这才发现自己究竟流了多少血了。浑身都没力气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甩甩头,企图把那该死的晕眩甩开,可是,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眼前一直围绕着的,是一种又一阵的晕眩。
这样下去,如果没有人发现她,她会不会在这里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啊?林依蓝心里一阵凄凉。她这是在把自己往死亡边缘推么?不止是往死亡边缘推,简直是直接把自己推进鬼门关了……
她努力保持意志清醒,隐隐约约里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跑来,跑到这里被绊了一脚,那人就摔在了她面前,忽然惊惶地叫了一声——
“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这声音,似曾相识。林依蓝的意识几乎模糊了,被这一吼又清醒了许多,勉强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便看见了慌慌张张、脸色极度不安的钟怜。
“阿怜,怎么……是你?”她有气无力了。
“夫人,这话该是我问你才是啊,你怎么好端端的会一个人在这里……啊,好多血!”钟怜触摸到温热,惊了起来,“夫人,你流了好多血,你怎么会……”
“我、我知道。快、扶我起来……”林依蓝已经气若游丝了。
“夫人,你怎么流这么多血?”扶起她来,钟怜还是要多问一句的。
“没事,我要去找……”
“夫人想离开这里么?”
对。林依蓝点点头,无力说话了。
钟怜蹲下来重新替她包扎了伤口,“夫人伤这么重流这么多血,要赶紧处理才是。”
“不……用。”
“可这样夫人会很危险的。”
钟怜定了定神,终于缓过来,连忙这才想起来自己跑来的原因,“夫人,你这是想去哪里?你是不是知道了虎威营和另外一支军队双面夹击玄甲军的事情了?你是想去找他们么?”
林依蓝没力气说话,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钟怜身上,虚弱的点点头。
“可是夫人,你要去找谁?”钟怜的语气忽然变得有点怪异了,像是在试探什么似的。
林依蓝此时也没有多少精力去想其他的,双唇蠕动了一下,缓缓道:“我、我不能让虎威营的人……他们,不能通通死在慕、慕南天的手里。我要、救他们……”
“夫人,以你的力量,根本不能跟主上抗衡的。你知道么?”
“知道,可是……”还是不能改变她救人的心意。
慕南天的能耐她很清楚,可是她不会后退的,决不!
“夫人下定决心一定要救人么?”
“……对。”她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好,那阿怜就帮夫人这一次,也算是还了夫人对我钟家满门的大恩大德了……”
林依蓝听的很模糊,可依然能听见她后面说的——
“夫人,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桓桠这次出去,就是为了夫人他才会受伤的。虎威营偷营的事情一发生,主上就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夫人……”
桓桠,为了她而受伤?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依蓝心头压着好大的石头,可是脑袋上压着的石头更沉,一下子就已经昏昏沉沉了。
钟怜扶着她的时候,基本她都是不醒人事的,脚步顾着跟上,
身子软软便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了钟怜身上。
他们走得极缓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迎面遇见了谁,失血太多,她几乎昏过去了。
隐约里听见有人震惊道:“怎么回事?王妃她怎么了?”这声音,好似桓桠的嗓音,“夫人快不行了,得赶紧离开这儿。”
“可是你的伤……”钟怜看着一只手吊着绷带的桓桠,迟疑了。他的手伤的很悬很边缘,稍微一个不注意,这手很可能就废了,以后别说主上不放过他了,一只手不能用,连正常人都不是了……
“王妃要紧。她浑身是血,若不及时送出去,就只能往回走了。”桓桠沉沉道,言下之意便是:眼下他们只有两条路,要么进、要么退,再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可是你的手根本就……”
“先把王妃送走。”桓桠很坚决。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林依蓝终于找回了一点点的意识,撬开自己沉重的眼皮,模糊里看见了桓桠在眼前,“桓桠,我有话……要问你。”
“王妃,你别说话。我先送你出去就医!王妃,你先忍着点。”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所以,桓桠替林依蓝点穴止血之后,也不顾钟怜的担心,让钟怜扶着,将林依蓝背上自己的后背,一路小跑着出去。
钟怜回头看去,距离那火光越来越远了,而桓桠,也离那个他忠心服侍了二十年的主子,越来越远了。
这些,她都没办法说什么,因为,她早就离爷很远了。她亏欠了王妃的,早就数不清楚了,就算想还也还不清了。
而王妃……她目不转睛看着那个伏在桓桠背上,脸上血色渐渐退下,面容惨白的女子,她这么久的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钟怜从未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王妃这么久以来,都在为别人考虑,甚至于牺牲自己,拿自己去做赌注?从前在楼船上是这样,后来回了王府是这样,对她这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王妃为什么一点都不恨呢?
玄甲军里,火头营和粮草一并被一把火带入了不可挽回的火海之中,军士们一边忙着扑火救粮草、一面还要忙着应付来偷袭得逞,正要撤退的敌人,这情况这场面,便是不久之前,虎威营的另一个写照。
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用一句话形容:风水轮流转。也有另外一句话说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上天,不会总眷顾一个人的。
桓桠背着林依蓝跑了一段,便停下来对钟怜道:“你赶紧先回去,这边有我就够了。”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拖拖拉拉、拖泥带水,可是有一些事情总是会身不由己的便做了。
“那你就跟着王妃走吧。”桓桠心一横,建议道。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钟怜提这个问题了,早前他就说过,若是王妃离开这个地方,就让钟怜跟着走,可是钟怜不肯,她说的是——“你不走,我也不走!”
可是,桓桠怎么会离开呢?他的命都是慕南天救的,从他在五岁那年死里逃生之后,他就决定这一辈子都跟随着慕南天,所以,即便是死,他也不会离开的。
他不离开,钟怜自然也不会离开的,于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你明知道我不会走的,你留下我就留下!”钟怜拉住了桓桠的手,“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生死都在一起的么?”
“好,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两个人再没有争执,一路往前跑。
林依蓝在桓桠的背上颠簸的厉害,摇摇晃晃的神志恢复了几分,“桓桠,阿怜,你们俩……都不要回去了,一起,走吧。”
桓桠和钟怜都因为她忽然醒来而停下来,桓桠道:“王妃,你别操心我们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先忍着,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