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啊？眼下镇南王慕南天的大军就在二十里外，随时可能打过来，她还有这闲功夫玩儿呢。

不过，齐岳也是终于明白她说的“玩”是什么了。

底下顿时就寂静了。那些士兵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可嘴上敢说的几乎没有。

林依蓝嬉皮笑脸道：“怎么，没人敢和我比么？平日里在暗地里说我不配当都尉的呢，都去哪儿了，背后说人的不算什么好汉，与其在背地里说说解馋过嘴瘾，不如真刀真枪的跟我打一场。”

底下人有人迟疑，还看了看齐岳的所在，林依蓝也跟着看了一眼，笑道：“不用看齐校尉了，这件事我已经申请过了，有什么责任我会担着，你们怕什么？”

虎威营的人，说到底还是有血性十足的，此时，一个虎头虎脑的士兵出列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依蓝拍着胸脯保证道，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女性身份，说起这话来底气十足。

“那好，我今天就斗胆向都尉大人请教一下。”那人走列队列外头，手里拿着铁弓，登上台去，“早就想与都尉大人切磋一番了，今日有这大好的机会，就请都尉大人，不吝赐教！”

齐岳不禁苦笑着对旁边的李豹道：“虽说沈非做了射声部都尉，我却还没见过她的箭术，你觉得，她的箭术，能到什么程度？”

李豹摇头，努力做出很中肯的姿态来，道：“我也不知道，因为……说实话我也跟你一样，从未见过她连箭术。无从说起。”

李虎在旁边更是大摇其头，“他娘的，这长的比女娃子还好看的小子，在射声部待这么久怎么就没人见过他会不会射箭啊？”

他话音才落，齐岳和李豹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你们俩都看我做什么？”李虎郁闷道，然后被他们两个看得有点受不了，摸着脑袋微微低了一下头，才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好吧，我又失言了，那小子……哦，不，那……”

他话没说出口，齐岳和李豹又是同时一瞪，他干脆收声住嘴了，果然，说多错多。

三个人不再说话，专心看着林依蓝和那射声部的士兵比箭术。

士兵已经摆下了靶子，林依蓝和那位挑战的士兵也都已经各就位了。看两个人都胸有成竹的样子，还是可以有所期待的。

“沈都尉，您是都尉，您先来吧？”那士兵还很谦逊，不过看样子也就是表面谦逊，他和大部分人是一样的，都不服林依蓝这个“空降部队”沈非沈都尉。

“不了，你是来挑战的，自然是你先来啊。”沈非一推，更拿出气魄来了。

“那小的就不客气了。”那士兵得到林依蓝的话，好像就等着这一句似的，朝她一颔首，信心十足地挽起铁弓便射了一箭。

“嗖”的一声，箭矢飞了出去，穿越过中间那一段空白，最后“砰”的轻响，笔直射在了靶子上，已经是在接近红心处了。

“好！”有人拍手叫好。

“沈都尉，该您了。”

“好说。”林依蓝接过旁边士兵递过来的另外一把普通的弓，稍微调了调，搭箭拉弓。别看林依蓝平时不出手，此时她聚精会神，手挽长弓，一箭射出，瞄准红心——

命中！

“好！”掌声热烈。

那士兵一看，不服气，直道：“再来！”

“好啊！”奉陪到底。林依蓝一点不介意。

换过靶子，又是一局。

那士兵这回一箭正中红心，林依蓝对他笑了一笑，挽起弓来，搭箭瞄准……手一放，箭就笔直地飞了出去。

最吓人的是，林依蓝的箭，最后穿透了之前的箭，将之一分为二之后，自己牢牢地钉在了红心之上。

一时间，校场上掌声与叫好声交织成一片，也可以看见，士兵们的士气无比高涨了……

看来，林依蓝的方法，还是奏效的。

暮色四合，雪花又随着风飘下来。

跟士兵们在校场折腾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刚刚让别人都吃饭去，林依蓝才得了空，踩着积雪，往军医处走去。

“师兄。”

“心然啊，我正找……”

在门口就遇见了连心然，被她一把拽进了她的私人帐篷去。

“师兄，你怎么可以这么逞强，镇南王他就在二十里外，你还跑去跟士兵们切什么磋，万一……”进了帐篷，认为没人听见了，连心然很放心地唠叨起来。

“没那么严重，心然丫头，你紧张过头了。”林依蓝不赞同她的紧张过度，径自把她拉到桌旁坐下，并且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我只是跟底下的士兵们随便那么一切磋，你是没看见，他们经我这么一折腾，没那么紧张，还士气更高涨了呢。”

连心然撅着嘴，道：“那也不行啊。你比较体力有限，你忘记了么？差不多，又该是时候了。”她说时，意有所指地看着林依蓝。

林依蓝被她一说，才想起来……

“好像，是差不多日子了。可是，我又没感觉。你不说我还忘记了呢。”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表现得很无所谓，“在男人堆里混久了，害得我都差不多快忘记了自己是个女的了。”

连心然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一记白眼，“这是什么话，就算混的再久，也改不了你是女儿身的事实。我还一开始就不赞同你混入军营从军，你还和我爹娘都联合起来劝我说……”

“我今天把我的身份跟齐岳他们都说了。”

“哦，说了什……啊！你说什么？”连心然先前还没反应过来，等缓过来了，就是一声惊叫，看来，这是大部分女孩子的第一反应。

林依蓝看着她，受惊的样子，“心然，你吓死我了。耳朵都被你震聋了。”她一手揉耳朵，还一手夸张的捂着心口，“你干嘛忽然大声叫一下？”

“不是，你刚刚说了什么？”连心然则是错愕不已地瞪着眼珠子，难以置信的样子，“你说……我没听错的话……”

“你没听错，我是告诉了你，我已经跟齐岳和李虎他们三个坦白了身份。”林依蓝看上去就泰然的很了，表现得事不关己，摆出“我是局外人”一样的姿态，看连心然反应过度还觉得奇怪呢，“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连心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师兄，你……”她……她让人说她什么好呢？

“我又怎么了？你别恨铁不成钢好不好？”林依蓝无赖道，捏了一把连心然的脸颊，皮皮道，“你又不是我娘亲，这种表情不适合你，让你显老了。”

“师兄！”

林依蓝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连心然气急了，就瞪了她一眼，“师兄，你究竟是想怎么样嘛？那个镇南王慕南天，之前那么伤害你，你如今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换了别人，躲他还来不及呢，你却自己还往前面冲，我越来越搞不懂你想做什么了。”

从连心然说到“慕南天”等字眼之后，林依蓝就看着看着她，一直看着，就算后面她说了好多，林依蓝自始至终连眼皮子也没眨一下，就这么看着，直到连心然自己说够了，停下来了，她才微微一笑。

这些话，换了别人谁来说她都没关系，唯独是连心然不能。因为，别人跟她都没关系，可是，心然她是秋儿，是大师傅和二师傅的女儿，是口口声声叫着她“姐姐”的秋儿。

别人都可以说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别人都可以说她不知道死活，但是，她不能。她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了。被最信任的人这么说，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心里难免有失落。

“心然。”林依蓝唤了一声。

“怎么了？”连心然迟钝的看着她，才猛然发现，自己看见的，又是那种林依蓝令人心慌的微笑，毫无情绪、毫无感情的微笑，看得人心里发凉，她瞳孔微微一缩，怕怕地看着林依蓝，迟疑道：“师兄，你……”

林依蓝笑意不变，轻轻地道：“心然，你说你是我的师妹，也一直当我是姐姐，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我是不是个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呢？”

“师、师兄……”她已经知道她说错话失言了。连心然眼神在闪躲。

林依蓝却坚持把她拉了回来，“心然，我从来没想过要往前冲，可是凡是由不得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若是连你也这么认为了，我就不知道我还能信任谁，有心里话能对谁说了。”

“师、师兄……我……”连心然手足无措。

林依蓝摇摇头，笑容轻浅，“或许，我还是错了。”笑容之中不乏一丝苦涩，“心然，要不然你回去吧。回山上去，别在这军营里，我更放心些。”

“不，师兄，我不是……”

“军营太危险了。如果，元帅的援军没办法及时赶到，我们跟慕南天生死相搏，就等于虎威营上上下下的人，都可能没办法活着离开。军医……我没把握。所以，趁着如今还能走，你让小天带着你离开吧。”

“那怎么行，我怎么可以离开你，你一个人在军营里，你怎么应付得过来，再说了……”

“心然，你在里面么？”连心然正急于辩解，帐外却传来连圣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