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沈非，当真是那么说的？”慕南天似乎还有一丝的怀疑，不确定地盯着顾镇道。他只是不相信，那个女人会肯什么都不说，那不像她的性子。

顾镇被慕南天盯得有些心虚了，头又低下去一分，才回道：“王爷，那个不是沈非说的，是那个蒙面姑娘的意思，沈非是替她说的。”他以为，他刚刚有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蒙面的姑娘？军医？”慕南天的薄唇不可抑制地勾起一抹弧度，好一个蒙面姑娘——欲擒故纵？

“是，是那个蒙面姑娘。沈非说，那是他的妹妹，女军医，也是虎威营中唯一的女子了。至于那姑娘是不是画中人，末将也不晓得，要等王爷亲自去看了。那姑娘轻纱蒙面，看末将不见她长的何种模样。”顾镇只得照实说。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在虎威营里那么一闹，回来面对着王爷，他总觉得心里发慌，没由来的发慌。尤其是，这样简单的话，王爷却是一问再问了，让人觉得心里十分的不踏实！

“好了，本王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末将告退。”顾镇巴不得赶紧走的退出帐外，活像逃命。

这营帐里便只剩下慕南天，还有桓桠和钟怜了。

钟怜，是目前这军中三万多人之中，唯一的女子，她跟过来，就是为了负责慕南天的日常起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就要问慕南天本人才知道了。

“阿怜，你说，你家王妃会有当军医的能耐么？”慕南天心血来潮的拽出女官来。

被点了名，钟怜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只得上前回话，也是敷衍一句，“阿怜不知。”

“过去是你在贴身照顾她，你会不知？”

“过去阿怜从不知道王妃会否医术。再者，王妃离开已经一年有余，一年之中能够发生许多事情，阿怜没在王妃身边，不晓得王妃身上都发生了什么，阿怜不能妄断。”

“是么……”慕南天狐疑地看着钟怜，“既然你那么笃定，就抬起头来。”

“奴婢不敢。”

“叫你抬你就抬！”慕南天冷不丁一声沉沉叱。

钟怜才猛地一下子把头抬起来，慕南天骤然俯下身子，右手出手极快，便叉住了她的咽喉。

桓桠在旁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主子就是主子，功夫是主子教的，徒弟……总不如师傅。

“你是越发的大胆了是么？很好，待找回你家王妃，会给你个明堂，好好处置的。”慕南天狠狠道，说罢，一手甩开她便径自起身，大步出了营帐。

钟怜咽喉被他那么，一下子没办法呼吸，又一下子被甩开，瘫坐在地上拼命地咳嗽。

桓桠没有跟上慕南天的脚步，而是蹲下来扶她，钟怜却摇摇头，眼中含着泪光，倔强的不让泪水落下来，一再的摇头，那寓意便是——

去找爷，我没事。

可是你……

“我真的没事……”

桓桠尽管不愿，却也没在帐篷里多待，扶了钟怜起来，便追出了营帐。

天空阴云密布，大雪纷纷扬扬，白雪落在白色帐顶，白色与白色，浑然一体。

一地积雪，大地皆白，加上白色的帐篷，白色的漫天飘落的雪花，这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白色的，除了白色，再没有其他的色彩了。

慕南天长身而立，负手在后，仰头望着天，望见的是一片阴云，俯身看看脚下，是积雪茫茫，再顺着白雪看过去，是无数一模一样的白色营帐。

这样的冰天雪地，二十里外的虎威营，她……在看的，是不是，也是同一片天空、同一片大地？

一年了，已经一年了。那个女人……她竟然敢一走就是一年！音讯全无是么……好在，让他找到，她便晓得这一年的代价是什么了。

思及此，慕南天唇际勾起一抹邪气的笑意，宛若魔魅。

桓桠出了帐篷，却只站在门口，没再上前去。他看看天空，思索着，要如何解决眼下的困局。

王妃要被找到，已经成了定局。没有人能改变，可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却是迟早会连累到王妃。要是做了什么的话，也可能会连累到王妃。

究竟要做什么，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呢？王妃……

想着想着，桓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营帐。阿怜……怕是不乐观。

阴云密布，就连日落也瞧不真切，只知道在一片阴云之后，日光渐渐消散，光亮一点一点陨灭，最终，只剩下黑暗无边无际。

雪花纷纷扬扬，从一开始落下便从未停过，此时，也还未停。

林依蓝在营帐前的火堆旁站了许久，身上连家斗篷也没加，任由雪花落满肩头发梢。刺骨的寒风，呼啸着经过天地间，这是山间，风声各位的响亮，似乎是在提醒它穿过山谷的气势磅礴。

李豹拿着东西从营帐里出来，看见她站在那里，自己也跟着不动，好一会儿，似乎想清楚了，才走上前去，“沈非，外面这么冷，这么不回帐篷里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林依蓝还愣了一下才还神，一转身，便瞧见表情稍微有点冷淡的李豹，微微一笑，道：“我在想点事情。吹着冷风脑袋会比较清楚。你怎么也出来吹风了？”

“我还要去替一下我大哥，特殊时期，想要活着回去，只好惊醒一点了。”李豹总是不如他哥哥有什么说什么的脾气，说起话来也是没什么激情起伏的样子。

林依蓝点点头，道：“是啊，都是为了活着回去，大家都不容易。那你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嗯。那你自己还是早点进去吧，不然就先加件衣服。你要是着凉了，我们虎威营又少了一个得力的人了。”

“放心，重要关头，我不会叫自己病倒的。”

“那好，我先走了。”李豹是觉得她说到能做到，拿着东西便走了。

林依蓝也是笑小，目送他走入风雪之中。

雪下的这么大，山野之间，又都是遍地积雪，去送信的人，能否在两天之内将信件送达呢？恐怕，很难。大雪阻路，只愿那送信人能平安将信件送到便是万幸了。

夜里风更冷，林依蓝回帐篷躺下休息了，可是，久久睡不着，也不知道是心系外头的四千人，还是牵挂着什么。终究，她又坐了起来，风风火火地收拾妥当便往外走。

刚刚巡视完毕回来休息的齐岳，和她在营帐门口碰了个正着，“沈非，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我要出去一趟，晚间若有事，你便担待些吧。我可能会半夜才回来。”

“可是，当下有兵围之困，你去哪里？”齐岳很不明白，这个时候他出去，不是很容易出事么？再说了，身为虎威营的一个都尉，他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擅离职守。

林依蓝却系好了斗篷，坚定道：“我必须出去。就是为了我们虎威营！”说完，她再没有犹豫，飞奔而去。

齐岳没有追上去，大概是下意识里觉得沈非的想法做法即便不是完全真确也不会有太大偏差，就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解。沈非这么匆匆忙忙的，究竟是想去做什么？

他没有答案，只能等待林依蓝归来，再给他一个解释了。

林依蓝什么也没带，就骑着一匹马，又带上一盏照路的灯笼，便飞奔出去了营门。天地昏暗，无星无月，哪里都是暗沉沉黑压压的，一盏灯笼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

忽然一阵风，吹开了盖月的乌云。

皎白月光倾泄下来，和白雪融为一体，虽然是半圆的月，却也是为天地带来了光亮。林依蓝熄了灯笼，在积雪的路上一路狂奔，踢踏起雪花薄冰无数。

马儿奔出十几里开外，林依蓝看见一处山脚下的草屋，估摸着差不多了，栓了马便进了屋生火取暖。

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简单的床和一个灶台加个桌子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明显是山间猎户暂时歇脚的地方。

烤了一会儿的火，林依蓝披起斗篷走到门外屋檐下，便站在那儿等着了。

从三万玄甲军的驻地到虎威营驻地，这条路，是必经之路。慕南天若是想到虎威营去的话，他势必要打这儿路过。

林依蓝在屋檐下看月亮，看着看着就走到雪地里去了，月亮没被阴云挡住了，雪却一直还在下。

夜深人静的时候，远处，传来异样的声响，其间间杂着人声，催马前进。

远远看去，延伸到远处的大道上，单骑朝这边奔驰而来，一人一马配合的极好，一路向前，气势汹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林依蓝却返身走回去，就在门前的台阶边，停在那里不再走了。

马蹄踩雪发出的“簌簌”声到身后不远处，停了。林依蓝背上一僵，却执意不肯回身。

慕南天高坐马上看了一眼那背对的人，翻身下马朝“他”走去。

林依蓝听见马蹄声变成了脚步声。

“喂，这里是什么处所，为什么人所有？”毫无礼貌可言的问话，也充分显示出说话的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月光下，林依蓝一身斗篷也落满了白雪，像个雪人似的站在那里，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他：“我就知道，你定不会遵守三日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