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镇从帐外进了门,象征性的问了句安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又打开他随时带来的包袱,道:“今日,我还是依照王爷的吩咐,来寻此人的。画像,昨日你们都已经见过了。这位沈非……”他看了看林依蓝,“王爷说了,无论如何,人,我们都必须要找到。你是不是王爷要找的人,都没关系。人,总是要找到的。”
林依蓝嘴角扯了扯,不接话。
齐岳看了她一眼,才看着顾镇道:“镇南王想找的人,我们已经说了,虎威营里没有。王爷还不肯罢休么?”
“王爷只说,画中人必然是在你们虎威营之中。交不出来,你们就等着用几千个脑袋换一个人吧。”顾镇把慕南天的话重述一遍,说完,他自己也觉得这似乎太过可怕了。
若是那个人是军中大将或者什么王侯相臣、王子皇孙便算了。可是画中人不过是个女子,一个连名字他都不知道的女子。她铁定不是什么皇家人,所以顾镇也想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而杀几千人?
就算他是个征战沙场的士兵军官,也觉得背后不禁发凉。
“几千个脑袋,换一个人?”林依蓝不禁冷笑出声,“慕南天还真是大手笔呀。”
“你什么意思?”顾镇虽然也觉得不大合理,可就是容不得别人有一点对王爷不敬的行为。
林依蓝瞥他一眼,冷冷道:“早就听闻镇南王草菅人命、杀人如麻。今日一见……果然是百闻不如见面!”
“你说什么!”顾镇当即就炸毛跳起来了,他们当真是容不得别人说一句镇南王的坏话呀,“你再说一遍!”
林依蓝看着他,面不改色地,一字一句,道:“我说——慕、南、天、草、菅、人、命、杀、人、如、麻!”
“你……”
“沈非,别这样。”齐岳拉了林依蓝一下。他以为平常“沈非”是挺冷静的而且挺温和的,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碰上镇南王派来的人之后,就变得尖锐和锋芒毕露了,像针尖直刺,不留一点儿余地了。
李虎却这个时候还跳出来,道:“沈非说的对,齐岳。镇南王就是胡乱杀人,凭什么他为了找一个人要跟我们整个虎威营过不去啊?”
“你、你们……”顾镇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拔刀了。若不是这场合不允许拔刀,他的佩刀恐怕就出鞘了。
“大哥,少说一句吧。”李豹也拉了李虎一把。这场面都快失控了,他再起来跳脚,那就可能出大事了。
末了,李豹也别了林依蓝一眼,目的,是提醒她:眼下他们要做的,是如何拖延时间,等到援兵来到,而不是把虎威营送上绝路。
被三万精锐玄甲军包围的四千人不到虎威营,硬碰硬是决计没有生路的。所有的计策都是林依蓝提出的,到最后,她自己却是先失控了似的。
林依蓝也了然,这才吸口气,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顾副都尉,你家王爷想找的画中人,我们虎威营里未必有,却也不能保证没有。”
闻言,刚刚坐下去还没平静完成的顾镇又耸了起来,“此话当真?”
“我只说可能有,没有说确确实实,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林依蓝却是早已调整好了情绪,蓄势待发。
顾镇只得坐回去,沉住气等待着林依蓝的下文——
“我们虎威营中虽说不可能有女子,但是,终究还是会有例外的……”林依蓝话说到这儿,卖了个关子,其结果是,齐岳、李虎和李豹三个人齐刷刷地都盯着她看了。
林依蓝淡然一笑,慢条斯理地道:“虎威营是军中精锐,况且,军营重地,女子不得擅入。但是,有一种情况是,虎威营也需要军医……”她说着,看了看在场自己的三位战友。
齐岳他们面面相觑,好像是听懂了什么似的。
顾镇看看他们,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林依蓝则是耐心且详细地解说道:“或许顾副都尉不知道,我们虎威营中,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女军医,二八年华,正是青春,而且模样水灵楚楚动人。不知道,顾都尉是不是有兴趣将那位女军医请过来看看呢?”
顾镇当场拍了大腿,朗声道:“好!不叫来看看,怎么知道是不是她呢?”他心中想的是,反正如今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多看一个是一个,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再空手而归的话,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无颜回去面对王爷了。
林依蓝点点头,扭头朝齐岳使了记眼色,齐岳也冲她眨了一眨眼,林依蓝便安然勾起笑容,抬手击了两掌。
掌声落,由帐外步入一双莲足,莲步轻移、佳人款款便走入了营帐里。
顾镇期待已久,见过了画中人貌若天仙之后,他总是想看看那人原本是否有如画上的貌美,此时,他心里满是期待——能让王爷惦念不已的,必不是普通的女人。
凭着镇南王的权势和慕南天的样貌武功,无论哪一样摆出去都是上上品,王爷想要什么样子的女人没有?那必然是环肥燕瘦任君挑选了。天底下能配上王爷的女子,也不算太多,能让王爷惦记的,就更加稀罕了。
可是,能令得王爷那般的男子对之念念不忘、牵肠挂肚,不惜带着三万玄甲军奔波几百里前来,就是为了寻找“她”一个,甚至发下了“以四千个脑袋换一个人”的死命令,这样的女子,怎么能令人不为之期待不已?
顾镇瞪大了眼睛,从最小踏入营帐的莲足,再到裙摆、雅致的腰带……一路往上到脸……顾镇眼睛又是一瞪,不可思议的模样甚是夸张。
“怎么还蒙着面纱?”顾镇一个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他期待了半天,想看的容貌,没能看见了,心里就是一股失落呀。
蒙着面纱的女子一停下脚步,便纹丝不动的在原地站立了,一动不动,抬头挺胸地似乎是注视着首座上的齐岳,却又敛了眸子,她腰杆挺得笔直,仿佛是一棵树,却又体态多姿。女子的体态,是遮掩不了的了,只是……
她不禁蒙着面纱,还用侧面对着顾镇,所以,顾镇怎么,也看不见她的容貌。
那女子站了一会儿,索性转了一下身,正对着“沈非”而背对着顾镇,让他更什么都看不见去。
顾镇被那女子挡住了视线,于是没能看见,那叫“沈非”的人,在对上蒙面女子的眼神之时,竟然流露出一丝玩味,尽管很淡,其中还有一点点的庆幸。
这个时候,能够以女装扮相出场来救急的,也就是林依蓝家的那个师妹好妹妹,军医丫头了。
李虎和李豹和齐岳,也趁机对视一眼,都暗暗有意思得意——配合的不错,拖延时间有望。
“这、这姑娘蒙着脸,我怎么能看出来她是画中人、不是画中人啊?”顾镇懵了好久,脑子终于转了过来了。
林依蓝站起身,往那女子身边一站,也只是高了一点,她不客气的搭着那蒙面女子的肩头,轻挑地冲顾镇道:“你们只说要找人,可没说这人能不能蒙面,人我已经给你找来了,既然是你自己看不清她的长相,也就不关我们什么事了吧?”
“那怎么行?”顾镇愤愤不满地一把拽下林依蓝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如此轻薄?”显然,他是把蒙面女子当成他要找的对象了。
林依蓝满不在乎的甩开他的手,双手环胸,老神在在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她诡异一笑,跟顾镇示意了蒙面女子后,才道,“她是我妹妹,我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你……不可以!”顾镇很有原则的,一口就否决道:“不管这姑娘是否是我家王爷想找的人,在确定之前你都必须给我保持尊重!”
林依蓝闻言好笑,耸耸肩表示出了无赖气质的,咧嘴直笑,道:“奇了怪了,妹妹是我的,搭个肩膀罢了,顾副都尉何必大惊小怪的。再说了,你真的不看看我家妹子面纱下面的容貌如何么?”
林依蓝作势要去掀开那蒙面女子的面纱。
“住手!”顾镇更快,喊出时,便同时出手拍掉了林依蓝作势掀开面纱的手,“不准。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姑娘你还是要离开三尺距离为妙。”
林依蓝乖乖的,就退开几步了,然后负手在后,悠然道:“我已经退了,你自己呢?”
顾镇闻言连忙也退后,微微红了脸,道:“我、我自然也要退的!”他怎么也不会承认,其实,他是很想看看这位姑娘的真面目的。
原来这个从“玄甲军”出来的副都尉也可爱的紧。林依蓝心里暗笑,随即笑意一收……天底下,只有慕南天一个人是不可爱的!
“沈非。”齐岳换了她一声。
林依蓝顿了一顿,收敛心神,“齐岳,怎么了?”
“你快让姑娘坐下吧。怎么总让姑娘站着?”齐岳意有所指道,一直在示意轻纱蒙面的那个女子。
林依蓝看看三步之遥的人,笑着上前,“好妹妹,你先坐下吧。”她大大方方拉了那姑娘,把自己的位置也让给她了,“先坐一下休息休息。”
那姑娘只轻轻颔首,也不出声,便落了座。而林依蓝,便站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