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蓝也小声回答:“这里毕竟人多,后勤压力也大,每天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呢。”
连百瑞于是不再说话。而梁一昕排在另一队,他还是一贯的沉默。
终于,等前面的人打完饭后,就轮到林依蓝了,林依蓝赶紧上前,冲着分饭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道:“谢谢,你辛苦了!”
分饭的人愣了愣,本来是面无表情,但还是迅速地看了一眼林依蓝,二话不说,啪的一声,把一大碗饭倒进了林依蓝的饭盒。
众人妒忌地看着林依蓝的饭盒她也很高兴,转身离去,脸上挂着笑容。
有人走了上来,右臂直直地撞上了林依蓝的饭盒,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的,林依蓝没拿稳,盒饭摇摇欲坠,瞬间就脱离了林依蓝的控制。
她大惊,什么也不顾了,眼疾手快地在半空把饭盒接着,可是还是把饭弄掉了一大半。
低头之时,林依蓝看见了对方脚上的马靴。
林依蓝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是他们四十三营帐的副都尉马延庆,相当于他们的队长。他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样子普普通通,没什么出色之处,只是据说很忠心,基本功也过硬,是军营里的老兵了。
“都尉大人好!”林依蓝恭恭敬敬地再低头。不需要多问,也晓得此人是跟自己过不去,并且……是故意的。
马延庆冷哼一声,叱喝道:“也不注意点,你走路不长眼么?”
林依蓝摇摇头,把身子侧过去,让开一条道,说道:“是我的不对。”对了也是她的不对。
马延庆满意地点头,趾高气昂地跑到前面去打饭,他是不会排队的——也不需要排队。
林依蓝默默看了马延庆背影一眼,淡定走开,去找本来还排在她后面的连百瑞,不曾想,梁一昕也在同一桌。
“阿非,你什么时候得罪他的?”连百瑞刚刚好看到了那一幕,纳闷地皱眉道:“你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可是我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啊?”
林依蓝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世上她不得罪也总有人想要她的命,其实,并无差别的。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为难你而已。
说话,不再搭话,开始吃饭。
梁一昕看着林依蓝此时的细嚼慢咽,意味深长地轻声道:“看来,你要小心了。”
林依蓝翻翻白眼,故作不懂。却是把这话放在了心上——军营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她还是要步步为营。这世上,当真没有一片净土了。
晚饭过后,又是一番跑步训练,直到快入夜了,才得以回营帐休息。
众人疲累至极,都躺在床上不动,很少人去洗澡了,毕竟能躺一会儿是一会儿,第一天就累得半死,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林依蓝在床上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精神抖擞地走进来,他刚洗完澡,露出赤裸的上身。这个人也是新兵,叫高齐,看肌肉发达,难怪他还不累。
见林依蓝看他,高齐便朝林依蓝微微点头。
林依蓝拍拍胸脯,只有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再看着其他人,几乎都是露出胳膊之类的,不过听说大多数都是书院出来的学生,不是很粗鲁,所以林依蓝还能接受。
此次征兵,把大炎朝的书院也都给抄底了,大概是大炎朝的人都爱国,于是齐齐投军。
林依蓝躺在那里,纠结了许久要不要去洗澡,终究放弃了——她没办法跟一堆大老爷们一起洗澡吧。
躺在那里,林依蓝以为自己会睡不着,闻着自己身上的汗味,和别人的汗味,真的是异常难受,恨不得现在马上找水淋到身上去。但深夜的时候,林依蓝呼呼大睡,顾不得那些了,先睡了再说——实在太困,人战胜不了生物钟和体力超支的。
第二天训练体力的时候,是负重跑步,脚上绑着个十斤的沙袋绕圈跑步。林依蓝还算是胜任有余,这点训练对她而言不是问题,所以神态还算是轻松的。在山上,凌素师傅逼着她绑沙袋跑的时候,还不止这个量。
至于连百瑞嘛……
连百瑞一边跑一边看着他:“阿非,你还行吧?”
林依蓝一边微喘,一边回答道:“还行,不过比较累就是,我们要跑到什么时候啊?”
林依蓝比较不晓得他的真正底细。虽然偶尔会看他小露几手,却是不能摸到边的。
“好像很久。”连百瑞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大都露出疲倦之色,再看看那拿着鞭子像驯兽师把他们当野兽一样驯的马延庆,摇摇头道:“还不知道呢,你再忍忍吧,训练这个对你有好处。”
他的口气,就像是过来人一样。
林依蓝这个时候也没空去理会他那种驾轻就熟的沉稳了,换着气,保持呼吸顺畅。
跑过马延庆旁边的时候,林依蓝参照别人的表情来武装自己,没想到还是一鞭子就下来了,林依蓝侧身一闪,原地踏步,看着马延庆含怒的脸,大声道:“为什么打我?”
“不打你打谁,看你的样子,好像很累的样子,这点苦都受不了,将来怎么上战场?你干脆回去吃奶算了。”马延庆扬起鞭子,在林依蓝周围抽动,还好,一鞭子都没打到她身上。
林依蓝看着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道:“那你也不能打我,我就没见你打别人。”
“那是因为他们都比你做得好!”马延庆也大声道。这就是个“比比谁大声”的情况了么?
凭什么!林依蓝气急,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是,一贯沉静的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忍下算了,在这里大动干戈于自己没有一点好处,于是不再说话,只是趁机离开马延庆的势力范围,赶紧跑开。
两圈之后——
“那个黑脸的小子,你过来!”马延庆甩着鞭子把林依蓝喊了过去。
副都尉的命令,是怎么也不能违抗的,林依蓝只好停下,原地踏步。然后,马延庆招手叫来两个人,在林依蓝诧异的眼光中,又各自把两个沙袋绑上她的脚。
每只脚上多了的东西,至少二十斤。
“马都尉……”
“我知道你有点功夫,刚才那点东西对于你而言不算什么,所以你的训练要比别人重一点才行。”马延庆不疾不徐地打断林依蓝,他是正经的态度,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马都尉,我要求加跟沈非一样的重量。”连百瑞忽然站出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林依蓝的意料——接受和林依蓝同样的待遇,无疑是自虐。
众人大惊,看着连百瑞气定神闲的样子。他好像理所当然。
“小瑞,别闹。”林依蓝很不赞同。
他自己却道:“没事的,我陪你。”
他都这样说了,林依蓝还能说什么呢?
就在大家以为就这样结束的时候,高齐也自己站了出来,“马都尉,我也要求加跟沈非还有连一瑞一样的重量。”
哗然。
又是一个自己站出来的。
“好啊,后生可畏,好,好!”马延庆连叹了两声好,叫人给连百瑞和高齐都加上负重,“没我的命令不许停!”
这一跑,便没得休息了。中午大家休息的时候,林依蓝、连百瑞和高齐还都在跑步。
尽管是九月底的天了,但这么跑着也会觉得骄阳似火。
林依蓝的嘴唇已经干裂了,有种脱水的难受,她看着头上明晃晃的太阳,叹气道:“你怎么会自找苦吃?”
“我陪你!”
“我想突破自己。”
连百瑞和高齐同时道,却是不同的话。高齐看起来也不轻松,他满头大汗,但想了想,还是重复道:“我想突破自己。”
连百瑞道:“我要陪你。小天说要照顾你的。”
你确定你们家小天是叫你照顾我而不是叫我照顾你么?林依蓝是多么想腹诽一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她也没功夫去费这口水,放在心里腹诽腹诽便算了。
“高齐,你会是一个好的士兵,将来也会是一个好将军的。”林依蓝突然道,这话是对高齐说的。
“那我呢?”连百瑞在旁边居然还有空闲讨句好彩头,他看上去……倒真的不像累啊,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呢?明明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可是,爆发力惊人呢。
不过,他显然被别人忽略掉了。
高越齐咧开嘴冲林依蓝笑道:“希望如此,可是,看你的性格好像不是这样的,所以我奇怪你为什么要忍?”
林依蓝沉默了一会,远离了众人后,才道:“懒得斗了。”过了一会,忍不住牢骚道:“难不成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是为了问这个?”
他……高齐于是不再说话了。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沈非的话让别人不知道怎么接。
“阿非、阿非,你还没说呢,我将来会是个好将军么,我会么?”连百瑞有一股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的精神。
这声音在林依蓝围绕的太久了,她只好半是叹气地道:“放心,你会的。我想你会是个神。”体力超人的神!他是怎么做到这个时候还看上去那么轻松的?
这一场负重跑步,别人跑了两个时辰,林依蓝、连百瑞和高齐三个人足足跑了四个时辰,多出一倍的时间,付出的不止是一倍的体力。
马延庆就一直坐在不远处的阴凉处,手里拿着那根鞭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