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师傅，为什么给我驱香散……师傅的意思是，我身上……”林依蓝恍然大悟，抓起衣裳嗅了嗅，很难才发现有一股香味，不知道是不是在驱香散的作用下，淡的几乎闻不到了。

可是，即便如此，这个味道……她还是认识的。

原来，还是慕南天啊。

林依蓝默默收起驱香散，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了。

回到王府，林依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自己的房间待着，坐着马车兜了大半日光阴，她也该累了。

“小笔，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这个时候么？”

林依蓝瞧了她一眼，反问道：“不然你觉得呢？”

“是，奴婢这就去。”小笔连忙放低了态度。王妃是精明的人，在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实在不能不小心谨慎。

林依蓝敛下眸子，手摸到藏在广袖里的瓷瓶，她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又不紧不慢地叫住了正想退出去的小笔，“等等。”

小笔退至门口，停了下来。

“去把安颜夫人给本宫叫过来，本宫有话问她。”

什么千里香不千里香她不管，总之这个味道，她在某处闻到过了，就非要找出源头不可。

半个时辰后，林依蓝沐浴更衣完毕，明明已经刷了那么久也换了一身衣服，甚至她离开了房间到了小账房，她再闻，身上还是有那股味道，虽然还是淡淡的，却一直都在。看来，这才是师傅给她“驱香散”的真正用意，因为这味道遇水都不散，非要用强制手段不可。

慕南天啊慕南天，你究竟是有多不信任林依蓝，你究竟是还有多少事情，想放在她的身上呢？何必？

林依蓝暗自攥紧了拳头。

“王妃，安颜夫人到了。”门口传来小笔刻意卑微的嗓音。

林依蓝顿了顿，收敛了心神，“叫进来。”

小笔九十度鞠躬，便退开去。安颜夫人和丫鬟小红进门，正要行礼便给林依蓝叫住了，“不必多礼，将你叫来，只是想问句话罢了。”

安颜夫人也只好从了，“妾身不敢，王妃有话请问。”

“你知道，千里香是什么东西么？”林依蓝不再拖拉，单刀直入就开门见山了。

千、千里香！安颜夫人不甚明显地愣了一下，勉强才挤出笑容掩盖了自己的尴尬，道：“王、王妃，妾身并不知道什么千里什么香的，还望王妃明鉴。”

“不知道？”林依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缓缓站起身子向她走去，“安颜夫人，你确定你说实话了么？”

王妃大人就在旁边，安颜夫人忍住吞口水的冲动，硬是冷静地挤出话来，道：“回……回王妃的话，妾身确实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妾身也从未见过什么千里什么香的，妾身、妾身……”她越说底气越是不足，脑袋慢慢就沉了下去了。

林依蓝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势迫人，“安颜夫人，你并不适合撒谎，若是可以的话，你可以多自称几声‘妾身’，或许，就能够拖延时间等到王爷来了，怎么样？”

“这……”她怎么知道的？

“还有啊……”林依蓝忽然扭头看着静立一旁不曾出声打扰的小笔，微微一笑很是优雅，“小笔，你刚刚怎么没连王爷也一起请来呢？否则，这会儿安颜夫人就不必拖延时间了，是吧？”

“王妃明鉴，奴婢没有这个胆子。”小笔深深鞠躬，音调却是很平静的。同样是被点了名的，小笔显得就比那位安颜夫人要镇定的多了。

林依蓝扭过头看了她许久，她也一直保持着深深鞠躬的刻意谦卑甚至卑微的姿态，就连这么一个鞠躬的姿势，她也是不卑不亢的。

小笔姑娘，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么？

林依蓝不予置否的笑了笑，目光往旁边一移，便是安颜夫人的贴身侍婢，同样是个丫鬟，林依蓝把眼光都放柔和了，小红却叫林依蓝一眼，便给看得低头再不敢抬起来了，甚至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林依蓝抬起面前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人是下颚，让她直视自己，“安颜夫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个人的院子里，似乎种了一种很稀罕的花，‘一南天’里也有一株，从前都是有专门去照料的，如果怎么样本宫就不清楚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种花的味道……”

话至此，再无下文。

安颜夫人期期艾艾并且小心翼翼地移开自己的脸去，死也不敢对上林依蓝的眼睛，“王妃，妾身只知道，那个花它是……它是……”安颜夫人就是迟迟说不出口。

“它是什么？”好似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它就是、就是……”犹豫了半天，安颜夫人就是说不出口。它是千里孤芳独自赏，极难培育养活，更不用说长成。可是，这都不能说，也不可以说！

林依蓝实在等的不想等了，瞥了眼偷偷摸摸抬头的小红，道：“小丫头，你家主子不说，你来说好了。”

“不，王妃……奴婢不敢，奴婢……”小丫头哪里知道偷瞄只一眼会惹祸啊，吓得口不择言了，“奴婢不会，奴婢只会浇水，水……水它……”

林依蓝耸耸肩，转回看着安颜夫人，“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叫……”

“千里孤芳独自赏，又名孤芳自赏……”一个男音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伴随着沉稳的脚步。

林依蓝不着痕迹地笑着：他终于来了！

“……全花可入药，落花香浓，花瓣落后收集起可制成香料，若不经特殊处理，此香料用后，香味月半不散。”挺拔伟岸、锦袍加身的俊逸男子傲然入了门庭，负手而立，“王妃想问的，是这个么？”

林依蓝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回头，看着他，“王爷觉得呢？”

慕南天一身锦袍，就站在日光与阴影交错之处，瞧不清他的面容，阴暗交错，朦朦胧胧。

久等他不再言语，林依蓝长身而立，才终于放过了安颜夫人。

“都下去吧，本王有话想跟王妃……单独，说说！”慕南天遣退众人，还刻意加重了“单独”两个字的音调。

安颜夫人和丫鬟小红如获特赦令，象征性地行了礼之后，便迅速溜走了，反观小笔，淡定地行礼退下，举止有度，和跟着慕南天却踏进门的桓桠，一起守在了门外。

门扉掩上，隔绝了内外。

“你刻意让小笔去把人叫过来，不叫我为了让本王也过来么？有什么话，便直说了吧。”慕南天负手而立，神态傲慢。

林依蓝也收起咄咄逼人的面貌，冷笑道：“我以前不知道堂堂镇南王的王府，还是个最好的药库呢。”

“是个药库又如何？你就是为了这点事情想见本王的么？”

林依蓝旁若无人地落座，眸子始终未曾离开慕南天，却是始终都带着一抹嘲讽的意味，道：“说到底，用‘千里香’也无非是想知道我去了哪里。怎么，如今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么？”

“明知故问。”慕南天不屑地丢给她四个字。

“这么说，就算是用了‘千里香’，你们还是跟丢了呀。可惜，可惜……”可惜了师傅还要用什么“驱香散”，让师傅白白浪费了许多的精力，他们却还是一事无成，这人生啊，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桓桠就在外头，你要去跟他聊聊么？”慕南天反击道。

林依蓝瞥了他一眼道：“你这正主不是在这儿呢么？慕南天，为什么不肯让我见如玉夫人？”

“本王信不过你！”慕南天再直接不过了。

“那我也不必讳言了，是不是？就算我真的去了什么地方，也没必要让你知道的，对不对？就算，就算我真的去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也没立场知道，不是么？”

“林依蓝……”

“你可以不让我见她，可是我一定会想办法见她的。”林依蓝丢给慕南天最后通牒，然后，掠门而出。

十二月，腊月寒冬，大雪漫天，寒气逼人。

今年的雪特别大，即便是在南方，洛州也差不多被埋在雪里面了，偌大的镇南王府，风雪肆虐，推开窗，满眼的风雪携带着剧烈的寒气扑面而来。

林依蓝抬手挡了挡风，铺好床铺，直起身子小笔便瞧见这一幕，走过来便要关上窗户，“王妃，这大冷天的，开窗会冻着的……”

“你出去吧。”林依蓝甚至没有给她行动的机会，便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窗前的位置。

见此状况，小笔一个丫鬟下人也不能多说什么，乖乖退下了。

门开了又关，窗户却开着，林依蓝呆呆回身，看着门又看着窗，她总觉得不对劲。慕南天不让她见如玉夫人，果然说到做到，这么长时间，王府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对她提起关于如玉夫人的半点事情。

这大冷的天，她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能否撑过这个冬天呢？

林依蓝捂着心里，察觉有一丝丝隐约的不安，却不知是为什么。

如玉轩。

如玉夫人卧房中，十来个大夫围在床边，榻上的女子脸色白如纸，还泛着一阵蜡黄，唇际挂着血渍，声声咳嗽不断，丫鬟点错在旁伺候着，拧紧眉头明明眼眶中泪水在打转，却是未曾滴落。

几声重咳，点翠赶忙递上丝绢，如玉夫人咳到痛处，紧紧抓住丝绢，用力地咳着，咳声令在旁的人都不敢正视。

“夫人，夫人你还好么？夫人你怎么了……”点翠紧张地很，寒冬腊月，额头竟然急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