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激将法,婶妃。”东方牧歌叹气,“平常看着你怎么也是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怎么这会儿就变成无赖了呢?以前都是侄儿看走眼了!”
你还不用这么数落,反正林依蓝不吃这一套。
“你管我是无赖还是大家闺秀呢,总之,新月是谁?什么公主?慕南天今天丢下我不准我跟去,他自己去看了那个新月,回来就疯了似的掀了桌子,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不配坐他的地方、用他的东西,然后就走了。你说他是不是受刺激了?”
东方牧歌点点头,有些无能为力的感觉,“婶妃,新月公主是先帝宠妃之女,是叔皇和叔王的妹妹,虽不同母却也感情深厚。一年多前,左相叛乱,带兵攻入宫城,杀了先皇,新月公主不知道因为什么,受了刺激而失去大部分记忆,现如今就像个几岁大的小孩子……”
“是……因为我爹?”
“都说,新月公主是因为亲眼目睹先皇被杀和宸妃自刎,最后失心疯。因此,叔王也恨透了林家人,而婶妃你……”东方牧歌没再说下去。
他不说林依蓝也明白,不怪慕南天回来会大发一通脾气,他可爱的妹妹,正在最好的年华却变成这个样子,说到底这都是被林家人害的,面对同为林家人的她,慕南天难免会……
“新月公主多大了?”
东方牧歌一顿,才道:“该十七了吧。”
“真是造孽!”林依蓝感慨万千,“十七岁正是花季,新月公主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毁了……”
那左相林老头果真害人不浅啊,死了都不能让活着的人好过。
夜色深沉。
林依蓝从武成王府返回镇南王府时,夜已经深了,她小心翼翼地翻过围墙,再躲过侍卫的耳目,一溜烟跑回院子里,不动声色地潜回房间,再摸黑把一身行头换下,往床底下一塞,完事儿!
可以睡觉了。
她放心大胆的躺下,一觉睡到天大亮。
翌日。
“王妃,王妃,醒醒了,王妃……”小笔在帐外又是喊又是叫,就是不见幔帐里的王妃翻个身,她睡的死沉了,怎么也叫不起来。
“王妃,快醒醒了,宫里的高公公亲自来传旨,王爷就在外头等着,你倒是醒醒啊……”
小笔心急如焚,无奈主子不动如山,好像不省人事,她光着急了。磨破嘴皮子,林依蓝也是丝毫动静没有。
“王妃,赶紧醒醒了,再不起来王爷就要亲自进来提人了,到时候您可就……哎呀!”
小笔在床边是又呼唤又叹气,却是毫无办法,平常她们家王妃也没这么难叫起啊,今天怎么就好像是知道宫里的高公公要来、故意不肯起似的?谁都知道王妃和王爷关系不好……关系紧张,可王妃也不是这种人啊。
小笔终于深呼吸,下了决定,又上前一步,请道:“王妃,请起。宫里的高公公来宣旨,王爷要全员迎接……”
“嗯……”一串低吟从幔帐中传出。
小笔一震,便见素手探出幔帐来,朝她挥了挥,还伴随着睡眼惺忪的呢喃,“小笔,我都听见了,准备洗漱。”
“是!”小笔欣然应道,要出门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啊!王妃都知道了?
幔帐里的林依蓝,标准是在一阵聒噪里被吵醒的,即便她再会睡,也抵不住小笔跟催命符似的三催四请,只不过……她在等,等慕南天会不会破门而入?
“嘭……”是门被重重踹开的声音。
林依蓝闻声坐直了身子,便瞧见慕南天大步而入,他果然还是没忍住。
高聚德宣旨过后已经走了,被慕南天“强行”拉出的林依蓝懒洋洋的在丫鬟的搀扶下起了身,眼皮子还有点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王妃,王妃……”丫鬟轻轻地推了她一把,悄声提醒,“王爷在看您呢……”
林依蓝勉强撑开眼皮,便看见慕南天正看着自己,眼神不是冷冰冰的,而是怒火中烧的模样,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刚刚高聚德高公公宣旨半天说了什么她也没太清楚,这会儿脑子却是更清醒了。
“跟本王走!”慕南天粗暴的扯过她,不由分说就带着她往外走。
林依蓝被他这一拖就彻底醒了,抬眼就瞪他,死活不肯走:“又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新月么?本王带你去看看去!”
新月?
林依蓝没有机会犹豫,就被慕南天一把拉走了。
马车在门外候着,林依蓝就恍惚看了一眼,就被丢上了车,坐都还没坐稳,马车就疯了一样地跑起来,害得她在车厢里胡乱地东倒西歪,为了安全着想,她也是无能为力,顺手就抓住了慕南天的衣袍,以策万全。
“松手!”慕南天冷着眼扫了她一眼,恨不得把她丢出去。
他胸前衣襟被她一抓,都扯在了手里了,他们两个人正以十分怪异的姿势靠在一起,林依蓝几乎是趴在他身上的,就是说“暧昧”都不为过。
林依蓝讪讪松开手,看着车厢正要扶住,谁知道马车忽然转向,她重心不稳又一个跟头栽到了慕南天怀里。
“林依蓝……”慕南天已经是怒火滔天了。
她撇撇嘴,抓住车厢,赶紧撤开,“别误会,我没想对你怎么样。今天去看新月公主,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最好知道!”慕南天丢下这一句,便径自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了。
林依蓝趴在窗口,任由马车奔跑颠簸,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物和街道两旁如图画匆匆过眼的人,静静沉思。这一次,她似乎才真正感觉到,慕南天对她的恨是什么。不只是杀父之仇,不只是毁家之恨……
马车仍然是入宫门而不停,直奔后宫。
下车的时候林依蓝才看见,跟慕南天形影不离的桓桠照样坐在车夫旁边,一步没离开,慕南天果然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他。
这回走的,不是去御花园的路,而是另外一个方向,越走越安静,仿佛是在世外,越走越安静了,连宫殿都越显得雅致似的。
“跟紧本王,走丢了别丢本王的人!”慕南天晴天丢来一个雷。
林依蓝毫无防备的,被他这一句警告吓一跳,才想反驳一句,定睛一看才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一座宫殿前。门上悬挂着“乐平宫”三个大字的烫金匾额。
慕南天回眸看了她,眼中骤然升起一丝寒意,随即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推开殿门而进。
新月……公主就是在这里么?林依蓝将信将疑,跟在慕南天后面也进了殿门。
大门里,有大片的空旷,院子里有一株木槿树,已经十月,再没有花了,只有零丁果实还在。
木槿花,是温柔的坚持。木槿花朝开幕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来的四季轮转,生生不息。
却更像是爱一个人,也会有低潮,也会有纷扰,但懂得爱的人仍会温柔地坚持。因为他们明白,起起伏伏总是难免,没有什么会令他们动摇自己当初的选择,爱的信仰永恒不变。
木槿,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木槿?
“新月。”慕南天朝里头呼唤了一声。
一袭淡蓝色从里头飞奔而出,伴随着欢呼:“二皇兄,新月在这儿……”
林依蓝愣了愣,看见那抹淡蓝色宫装飞奔,一头扎进慕南天的怀里,撞了个满怀:“二皇兄,你又来看新月了!”
“是啊,二皇兄又来看新月了,新月今天有没有乖乖的?”慕南天爱怜地搭着新月的背,轻轻拍着。
林依蓝又看了慕南天,他脸上此时是淡淡的温柔,有宠溺的痕迹。
“有啊,有啊,新月一直有乖乖的喔,不信二皇兄可以去问容嬷嬷。嘻嘻……”新月窝在慕南天怀里,撒娇道,少女娇态展露无疑。
可有一点不对劲儿的是,新月像一个孩子般,童真童趣,完全不像一个少女该有的神态,那就是个孩子。
小少女,却是个孩子的心性么?这就是东方牧歌说的……只有几岁大孩子的心智。
“二皇兄不用去问容嬷嬷,新月肯定是最乖的,是不是?”慕南天改抚摸着新月的脑袋,“我们的新月一直是最乖的呀。”
新月点头如捣粟,“对啊对啊,新月一直是最乖的,新月一直是最乖的,容嬷嬷都说新月是最乖的。二皇兄,你说对不对啊?”
“是,是,是,新月一直就是最乖的。新月一直都是最乖的新月。”慕南天连连应着,笑容满面。
这是个林依蓝从未见过的慕南天,一个极为温柔极为爱护妹妹的兄长,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林依蓝站在不远处,没再近前,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兄妹,又转头看着院子里的木槿。
“新月,大皇兄今天有没有来看过新月啊?”慕南天问怀里乖巧娇笑的妹妹道。
新月连忙应道:“有啊有啊,大皇兄下朝后就来了,刚刚才走呢,二皇兄没有遇上大皇兄么?”
慕南天摇摇头,新月便瘪瘪嘴,道:“也是,大皇兄都走了有一会儿了。大皇兄他好忙的,当皇上真不容易,要日理万机,要管着天下所有老百姓的生死祸福,要让大家吃饱,以前是父皇,如今是大皇兄……都好忙啊,好忙好忙,好累好累……”
“是,二皇兄都知道,二皇兄都明白的。”慕南天轻轻拥住她,“新月真乖,新月明白大皇兄好累,那新月知不知道二皇兄也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