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天啊慕南天，你在等我先动是么？如玉夫人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满不在乎呢？怎么可以……

林依蓝脚步踉跄了一步，手里的茶盏没抓牢摔在了地上，她呆呆地看着，全然没注意，大半杯的茶水就全泼在自己的脚上了。

然后，她快速走回书案后，翻开那一堆账册，这些都是静夫人不敢接手去看的东西，必须她亲自过目，很好！

林依蓝深呼吸，拼了！

黄昏时分。

“吱呀……”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屋子里的人随即扭头看去。

一只手她停在门上的林依蓝，脚步就顿在那里了。她看见日落黄昏里，打开的窗口处，慕南天便站在那儿，一身锦袍沐浴在黄昏最后那一抹迷离的光影之中。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们默默对视。

良久。

“回来了？”慕南天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林依蓝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慕南天手上拿着的玉簪，淡淡地道：“王爷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我在那边一点都不知道？”

“那是你太投入了，飞檐走壁的事情，王妃怎么会发现呢？”慕南天平淡道，仿佛自己说的是一件多稀松平常的事情。

可是，堂堂的镇南王爷，在自己的王府里，在正室王妃的住处进出还要靠“飞檐走壁”，这事情正常么？

“外头有门，楼下有梯子，王爷想进依蓝阁、想进妾身房间，大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的走进来，何必要费这许多事许多的体力，飞檐走壁潜入户？若是叫人发现，还以为是妾身偷汉子呢。”林依蓝道，这语气，分明是带了凉薄的那么一点味道的。

慕南天却是眉头一挑，道：“偷汉子？王妃是在暗示本王不能满足你，以至于你还需要去找其他的男人？”

林依蓝本能的脸上一热，慕南天，你的话还敢再直白一点么？

“王妃可是需要本王当即再带你试试看？”厚颜无耻有没有，不要脸啊……

“王爷说笑了。”林依蓝恢复自若的进了门，径自点起了房间里的蜡烛，道：“王爷在房间里也不晓得将烛火点上，待会儿房间里就该乌漆抹黑的了。”

慕南天从窗口靠近她，手里拿着的是碧玉簪子，直勾勾地盯着她瞧，道：“本王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林依蓝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道：“王爷是想让妾身说什么呢？”

“看来，你是真的忘记我们的约定了。”

约定？糟糕，她哪里会知道林依蓝和慕南天过去有过什么见鬼的约定？淡定，稳住，不知道就套，记不起那些事情，套话还是不错的一个选择的。

林依蓝微微一顿，道：“我们……我和王爷之间，有过什么约定么？”

慕南天忽然将手中的碧玉簪子插上林依蓝发髻，淡淡道：“这东西，还是你戴着能看。”他眼中快速闪过一抹异样，只是掩饰的极好的。

林依蓝愣了愣，摸摸那碧玉簪子，又看看慕南天，镇定问道：“王爷此举是为何？特意跑来给妾身送簪子的？”

慕南天摇了头，似笑非笑道：“你是当真忘记了，还是故意跟本王装疯卖傻呢？一年前你进王府之初，跟本王约定了什么，你真真切切的忘了个干干净净？”

“妾身不敢。”林依蓝退了一步，微微福身道。

“不敢！”慕南天冷哼道，“哼……我看你是胆量见长、能耐见长了！”

“王爷说哪里的话，妾身怎么会敢有什么得罪王爷之处？只是妾身都进王府一年了，这一年里跟王爷的话也该是不少，不晓得王爷指的是哪件事情，还请王爷示下。”

林依蓝摆出姿态，字字清晰，可谓谦卑至极了。

“你可曾记得，你说过你会替本王生下第一个孩子？”慕南天道，饶富趣味的目光看着她，仿佛是在期待什么下文。

虾米！替慕南天生第一个孩子！林依蓝显而易见的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瞪着慕南天，怎么可能啊？以林依蓝跟慕南天的关系……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不对！事情有哪里不对，没这么简单的，慕南天他不可能无缘无故、毫无原因的跑出来，飞檐走壁偷偷摸摸跑来这里，就为了说这个，而且这件事情本身，就很不合理……

林依蓝垂下眼帘，脑子里许多想法快速转动，任意组合，有一会儿，她才带着笑意的，又重新提起一双水漾明眸，亮晶晶地盯着慕南天道：“王爷说笑了，我何时说过这话了？”

“一年前。”慕南天果决道，“王妃忘记了，本王可还没忘记呢。”

唬孩子呢他。林依蓝气定神闲的道：“王爷越来越爱说笑了。”慕南天的态度太可疑，可疑的她都不忍心拆穿了。

“看来，自从树林那一次之后，王妃的记性是越发的不好了，经常将自己的习惯忘记也就罢了，如今连自己说过的话也一并忘记了么？”

“可是王爷，妾身一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王爷若不嫌弃，便将当日情况一一叙述来，好帮妾身恢复恢复记忆如何？”林依蓝眨着一双明眸大眼，好生无辜啊。

她就是笃定了慕南天是耍她的，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其实也不怕，就算她真的怎么样，慕南天还是不会要她的命，最多是有一些折磨罢了。

“好，很好。”慕南天收起一切轻浮的态度，恢复了冷硬的面目，口中吐出的话似乎都是带着寒意的，“你的敏锐还在，本王还以为，回了王府你便傻了呢。”

“王爷究竟想做什么？何不明确示下，我其实很愚钝，没办法花太多心思去猜测王爷想做什么的。”林依蓝抬眼，懒洋洋地对上他的黑眸，道，“妾身从来都没聪明过，就是个傻子，王爷怎么会寄望一个傻子变得像王爷一般聪明睿智呢？”

“傻子……”慕南天不可思议地冷讽道，“你倒是会说话呀，你林依蓝若是个傻子，天底下怕是没几个聪明人了，你傻么？怎么我看来你聪明的不能再聪明了？”

林依蓝道：“那是王爷抬举我了呀，天底下的聪明人比比皆是，多我一个嫌多，少我一个却不少，林依蓝就是个傻子的命，王爷到底是有什么不放心的？怕我会破坏您的大计划？”

慕南天眼中忽然一道凌厉，射向林依蓝，冷冷道：“说话就说话，少阴阳怪气的！”

阴阳怪气？被慕南天这么一指控，林依蓝还愣了愣，十分不解的消化着这个词，眨巴眨巴眼睛，道：“王爷……不是，慕南天，你说我阴阳怪气？”

“不许叫王爷！”慕南天冷着脸道，那脸色忽然间说有多臭就有多臭。

啊咧？慕南天有问题！

林依蓝真不知道慕南天这是闹哪儿样，他很不对劲儿，就是不对劲儿，她什么时候说话不是这样了？哪里有阴阳怪气的？她好的很嘛。

“不叫王爷就是慕南天，你喜欢。”林依蓝还是那腔调道。

可是在慕南天听来，便是“阴阳怪气”的，他一脸寒霜道：“玉儿怀孕了，你想怎么处置？”

“什么怎么处置？”

“你难道连王室中‘长不庶出’的规矩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林依蓝没由来的一震！原来真的有这种规矩！长不庶出，意思是什么很明显了，但是在王府或王侯公卿之中，难免有几个侧妃或者是侧夫人什么的，她没理解错的话，只要侧室有出，正妻不出也没关系，可是……

可是这慕南天就只有林依蓝一个正妃，连个侧妃都没有，如玉夫人只是个妾，是没有资格孕育镇南王的第一个孩子的。慕南天这个时候来告诉她这个，是想暗示她什么？

“长不庶出？”林依蓝无力的重复慕南天话里的关键词。

“长不庶出，你该明白我的意思的。”慕南天微微勾了唇，扬起一个弧度来。

林依蓝不敢看他，怕会心惊肉跳，“如玉夫人如今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既然‘长不庶出’，为何不给如玉夫人用药？”

慕南天道：“你不也没用药么？”

“我……”林依蓝哑口无言，她确实是没有用药了，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之外。她没怀孕，如玉夫人却怀孕了。这是造化弄人么？

慕南天冷淡欣赏她的哑口无言，无情地对她道：“长不庶出，这是规矩，你怎么做都好，我想你该明白的。是吧？”

“慕南天！”林依蓝狠狠喝道，“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挑了眉，无动于衷，“怎么不可以？”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过她的存在……或者，我应该问，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如玉夫人是他最宠爱的姬妾，这个时候他说出“长不庶出”的话，面不改色，毫不动容，好像说的是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长不庶出，如今如玉夫人怀孕了，不让她生出镇南王府第一个下一代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那个孩子扼杀在孩子他娘的肚子里。可是他怎么可以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这么无情……

慕南天，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呀？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以为然的说出这种伤天害理的话来。这是亲爹要自己亲生子女的命啊！

当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么？不管是什么人，从帝王家走出的人，必定是铁石心肠的么？

“心？心是什么？”慕南天扯动嘴角，漠然看着林依蓝道，“人尽皆知，玉儿在王府之中是最受宠的一个，连你这个正室这个王妃也比不上，不是么？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