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赐了三位姑娘玉香囊。这三位姑娘,就是她给宗室子弟们看中的。除了赵琇是说给自己的亲孙子以外,剩下两位一个是给京中宗室郡王的嫡次子,另一个则是留给汾阳王世子的。
三名宗室子弟,都是十五到十七岁的年纪,应该娶媳妇了。三人都是嫡出,有两名是世子。给他们选妻子,自然不能随意凑合。太后得了三家托付,在京中勋贵、官宦人家里挑人,三筛四选下,才挑中了几位——当然,赵琇是她早就看好了的,不过是算在里头罢了。今日大朝会后召见,她就是打算把人选定下了。
不过,她原本是打算把真定侯府的千金留给京中那位郡王嫡次子的。这小姑娘端庄稳重,也懂事知礼,瞧她母亲的行事作派,就知道她被教养得很好,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与上头的长嫂世子夫人应该可以相处融洽。真定侯府式微多年,家计艰难,这小姑娘跟着母亲学习当家理事,想必将来跟着夫婿分家出去,也能独挡一面。至于日后生计,那郡王嫡次子虽不能继承家中爵位,却也是父母的心头宝,分家时肯定少不了一份丰厚的产业。就算娶个嫁妆少些的媳妇,也碍不了什么事。
而汾阳王世子,太后原本是打算把那位与汾阳王太妃有亲的国公府千金指婚过去的。一来她与汾阳王太妃有亲,天然就成了太妃的盟友,嫁到嘉定汾阳王府后,能帮着太妃抗衡老太妃与汾阳王妃,防止那两位主儿又生出什么荒唐的事来;二来则是因为她出身国公府,牌子够硬,嫁进汾阳王府后,压得住上头两层婆婆,老太妃与汾阳王妃不敢轻易以孝道压人。
太后事先跟汾阳王太妃商量过,后者也颇为赞成。虽然今日是头一回见未来孙媳妇的人选,可是汾阳王太妃早就心里有数了。只等见过姑娘,观察上几日,没什么问题就会请太后下旨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位国公府千金明摆着是冲皇长子妃的位子来的。一见位子旁落,她就立刻露出明显的失望表情来。虽然后来醒觉得快,也收敛及时,但也足以证明她的心思了。本来嘛,几个人一同参选,有人入选,自然就会有人落选。落选的姑娘也不代表就不能嫁人了,站在太后的立场,也不会说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只是太后与汾阳王太妃妯娌俩连日相处,关系正融洽,便有些觉得那姑娘不配嫁入汾阳王府了。
汾阳王太妃也发现到了那姑娘面上的表情变化,同样没什么好脸色,进暖阁时还特地跟那对母女打招呼,随太后一起离开的时候,她眼角都没扫人家一眼。
本来就是远亲之女,从未见过面的。原以为会成为她的孙媳妇,因此她才会表现得热情些。但这姑娘落选皇长子妃后,连表面功夫都维持不住,将来嫁入了汾阳王府,又怎能斗得过老太妃与王妃?还是算了吧。况且她们母女二人如此热衷于皇长子妃之位的争夺,如今落选了,万一太后将那姑娘指给汾阳王世子,她们母女误会是汾阳王太妃事先向太后求旨,才害得那姑娘未能成为皇长子妃,心中生怨可怎么好?汾阳王府已经够乱了,再添一个她,还能有太平日子过吗?
汾阳王太妃此时向太后求问,就是想要婉拒这位姑娘。
不过太后早已预料到她的想法,便问她:“你觉得真定侯之女如何?”
汾阳王太妃心里也料到是这姑娘了。只有三人得赐玉香囊,赵琇是定给了广平王世子的,国公千金不合适,剩下的就只有真定侯千金了。她对真定侯家的情形不了解,方才观察,姑娘确实是好姑娘,容貌礼仪、行止气度都不错,就是没摊上个好祖母。可这个祖母反正是住在真定的,等姑娘嫁去了嘉定,难道她还能到千里之外给汾阳王府添麻烦不成?
只要姑娘本身明白事理,知道好歹,就比别的强了。汾阳王太妃也不在乎真定侯府式微,有个侯府的名头,怎么也比老太妃与王妃的出身强些。
于是汾阳王太妃便笑着说:“真定侯千金自然是极好的。若能得这样端庄懂事的姑娘为妻,也算是我们家世子的福气。不过我还得跟我们家王爷商议商议,总要他点了头才好。”
这也是应该的。汾阳王太妃不过是见了真定侯千金一面罢了。既是娶嫡长孙媳,自然不能太随便。汾阳王身为世子的亲生父亲,这婚事也要征求他的意见。
至于真定侯府那边,就没人去问他们的意思了。如今的真定侯府可没这个体面,可以享受与建南侯府同等的权利与待遇。旨意下去,他们就得遵照而行。不过太后想到方才真定侯太夫人的言行,心里有些气,决定即使汾阳王认可了婚事,也要过些日子再下旨。反正汾阳王府比起广平王府,与皇室的关系又远了一层,甚至还不如那家郡王府的血缘亲近。落在最后才指婚,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与太妃有亲的那位国公千金,就只能许给那郡王嫡次子了。这门亲事对国公府而言,也颇为体面,想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姑娘心气是有些高,喜怒形于色,但做事的分寸还是有的,嫁进郡王府后,应该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来。
这下连汾阳王太妃的心事也有了着落,暖阁里人人都满意极了,开始有心情去评价一番其他几位姑娘。
比如曹萝,太后也挺喜欢,就是嫌她稍微软弱了些,不是个可以掌家理事的料,做个寻常官宦人家的主母就够了。只是她父亲曹泰和执掌禁军,她最好别嫁进宗室或是掌权的人家,以免生出事来。
又比如丁家姑娘,虽说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心气也高,还有心计有韧性,太后就担心她会生事,不希望让她嫁进皇室。
评完了今日见过的姑娘,众贵妇人们又把话题顺延到了京中那些未曾入选的闺秀来。汾阳王太妃还有嫡次孙,蒋家也有子弟未成亲,都挺关心这个话题的。太后问起张氏:“建南侯也还未婚配吧?他年纪比桢哥儿还要大些,也该早些定下了吧?”
张氏回答:“已经看好了人选,是玮哥儿与琇姐儿母亲米氏娘家家族里的姑娘,品貌都是上等。不过她父亲刚从杭州任上回京述职,眼下过年事多,也不方便说亲,因此就拖延下来了。臣妇本来是打算在正月里跟她母亲把事情说定的。”
听说建南侯也要死会了,太后还觉得可惜。赵玮可是个优秀的好青年呀。虽然赵琇嫁给高桢后,蒋家几个姑娘跟赵玮就错了辈份。可是李家还有未许人的女儿,宗室里也有品貌不俗的郡主、县主们。太后她老人家还是挺喜欢做媒的……
这时候,宫人来报说,乾清宫来人了,皇上与皇长子正准备起驾过来,陪太后用午膳。
这其实就是在示意众位女眷赶紧告退的意思了。众人也十分知情识趣,纷纷起身。张氏想起了赵琇来,太后便笑说:“我使人唤桢哥儿和她回来就是。这两个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呢?这半天的功夫,竟还未回来。难不成他们在外头站着,就不觉得风冷?”
众人又是一番笑。
高桢与赵琇其实在说家常话呢。高桢说起自己要成婚了,住的院子肯定要重新修缮一番,说不定还要改建,问赵琇喜欢什么样的屋子,一并说了,他好叫内务府的人出图纸。
赵琇一时间还说不上来,回想起高桢那院子,觉得本来就挺好的,其实不必改建。
高桢却觉得:“哪里好了?我一个人住也就罢了,等你嫁进来,连主带仆的,怎么住得下?就算是放东西也放不下。况且那些房舍也有年头了,很该重新修一修,否则叫人看了也不象话。”然后便说起了改建的计划,哪间屋子做厅堂,哪间屋子做书房,哪间做琴室,哪间做画室,还让赵琇日后有了专门的画室,一定要把江南之行画的那些写生都重新画成大图来,他也好日日欣赏。
赵琇白了他一眼:“我哪里有那空闲?景致好的地方,若是我写生的画稿也足够详细,那我得闲时画一画也就罢了。每个地方都画,要画到什么时候?我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手头上那些西洋文书,也需要时间去翻译的。日后若去了什么新的地方游玩,我也会画下来。事情那么多,时间哪里够用呢?”
高桢笑着说:“时间自然是够用的,我们有几十年的功夫呢。你且慢慢儿画。等画完了江南,咱们再往别的地方玩儿去。”
赵琇听了又惊又喜:“可以吗?”
“当然可以。”高桢说,“只要向皇上求个旨意,让他放我们游山玩水去就行了。他只是防备父王与我参与政事,我们爱风花雪月,他怎会不允?大不了多带几个他赏的侍候人就好。”
赵琇听得欢喜,想了想,道:“若是王爷的眼睛到时候已经好了,咱们就把他也带上,好不好?我祖母若也想去,也可以请她老人家一起来。不过她身体不好,大约不乐意出远门。我哥哥又有公务在身……也罢,就算他们不能与你我同行,也无妨。等我将路上的景致一一画下,拿回来给他们瞧,他们也算是同游了一回。”
高桢笑得欢喜:“好妹妹,你的主意真好。我细细一想,这样的日子跟神仙似的,真恨不得你明儿就嫁给我。”
赵琇嗔他一眼,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渴望呢。说起婚后的诸多计划,她的心也渐渐热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