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锦和蓝罗把手中茶盏狠狠的砸在了地上:“住手!”她们当然不能束手就缚。
捕快们吓了一跳扑过来的时候顿了一顿:如此生猛的姑娘家百年难得见一个,这一次一见就是两个,他们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捕快,也被惊到了。
红锦趁此大叫:“他是血口喷人,官差大人们也不想捉错了人,被大老爷问罪吧?现在很多人都可以为小女子做证,这个贼人在说谎!”
为首的捕快狞笑着摆手:“好,我要听听看,有谁会为你做证。”说着话扫了一眼看热闹的人。
红锦看着他声音虽然提高了,不过却没有含着怒气,也没有要指责捕快们的意思:现在不能激怒了这些捕快,不然吃亏的就会是她了。
“这个贼人说是我把他藏起来的,可是整条街的街坊们都看到我是刚刚才到,根本没有没有见过这个贼人;他是含血喷人,还请官差大人为小女子伸冤做主。”红锦最后微微的捧了捕快一句。
虽然她知道这些捕快不会因为她的两句好话放过她,但是她所求只是这些捕快们的一时心软而已:她相信,花明轩等人就要到了,只要再拖上一点点时间。
凭着胡正豪,这些捕快们就不敢动她及她的人一根汗毛。
为首的捕快听了之后看向那贼人:“你怎么说,不会是你晕头看花眼了吧?”他的话带着几分调笑,根本就不像是在问案,倒像是在和那贼人开玩笑。
红锦的心一紧,她知道这是捕快在向四周的人暗示,如果敢有人管闲事,那么他便不会客气了;并且这也是捕快在向她暗示,他已经没有耐心再陪自己玩下去,他要尽快带自己回衙门交差了。
她扫了一眼门外,浩宇和花明轩等人怎么还没有到?
贼人笑了笑,是的,他笑了笑,虽然那笑容一闪而逝,看热闹的人都没有看到,可是红锦看到了;贼人落在了捕快们手中,不但没有半丝惧意反而还对红锦露出讥讽的笑意。
“我刚刚的话没有说清楚,还是店家姑娘你是故意想让大家误认你是清白的?就在官差大爷们进店之前,我就在后门那边;你一进店门便让他;”贼人随手一指帐房先生:“把我送到小库房去的;我刚进了小库房,便听到官差大爷们进来,此事一点不假;而那包我留下来的银子,你们没有来得及收起被进店的客人发现,就是最好的证据了。”
“我说店家姑娘,你当初贪银子收留了我,现在当然也要和我有难同当才是;”贼人看了一眼红锦,虽然他人长得瘦小可是目光却很精神:“现在想把罪名推掉,可真是没有江湖道义了。”
蓝罗气得抓起一个茶盏来掷过去:“你信口雌黄!我和姐姐进门时,根本就没有看到你,也没有一个伙计离开这里。”
茶盏就在红锦的眼中,神奇的贴着那贼人的耳内飞了过去落在地上:贼人只是偏了一下头,很随意的偏了一下头。
捕快瞪了一眼蓝罗并没有发作,而是冷冷的环视一周:“你们说,帐房先生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开过吗?”
众人避开了他的眼光垂下了头,没有一个人说话。
捕快看了一眼红锦,随手一指:“你能证实帐房先生一直都在吗?”
被喝问的人抬头看了一眼红锦,眼中全是愧疚: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要养,不敢得罪这些捕快的。
“我、我没有注意,我只顾着看那客人和那包银子了。”他不能违心说帐房先生离开,但也不敢得罪捕快,只能推说没有注意到。
捕快笑了,可是他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杀意:“你,说,帐房先生是不是一直都在这里,没有去过后面?”
没有一个人敢说实话,不管是真没有看到的,还是看到了帐房先生就在身边的人,大家一致说没有注意到。
捕快狞笑着看向红锦:“现在,店家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有就说个够,没有我们就去官衙里慢慢吃茶——到了那里,还有得是你说话的机会。”
红锦再次看了一眼门外,知道已经不可能再拖下去,看向捕快很镇定的道:“我是店主,由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不管店有什么事情,都与这些人是无关的。”
捕快扫了一眼吕孔方和伙计们:“你是承认盗官银的贼是你窝藏了起来,而这些官银也是你和那贼讨来想要自己留下发一笔横财的了?”
红锦盯着捕快,此人如此可恶,居然想用这种手段迫她认罪:她如果不承认,那么吕孔方等人就会被一起带走;如果她承认,那么她也不用过堂,到了官衙怕就是画押,然后她也一定会被大狱中的人多方“关照”。
怕是等不到花明轩等人救她,她便会被人“关照”到地下了——这样的把戏,瞒不了她的。
认,还是不认?
她不认,那么吕孔方等人到了狱中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官府的人一定会用吕孔方等人逼红锦来认罪的。
红锦不认罪,吕孔方这些人就很有可能被活活打死,这一点不用怀疑,眼前的捕快就差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了。
也就是说,红锦只有认罪一途,因为对方要的就是她的性命。
红锦咬牙盯着捕快:“此事同他们无关。”
“那就是和你有关了?”捕快唇边的笑意带着几分冷酷,他知道这位凤大姑娘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红锦盯着他没有说话,她虽然做不到牺牲自己去救旁人,可是一样做不到看着旁人全为她而死。
“是不是和你有关?”捕快是老手,他知道此时只要再逼一逼红锦就会低头的——因为不管如何,红锦是非死不可的,就看她是不是要拖上那几条人命了。
她当然不会拖上那几个,因为那几个人就算是死掉,她也不会活下来的。
捕快盯着红锦又喝了一声儿:“你难道还想要推脱罪责不成?还是说,你非要看着你店中的伙计们熬不过刑去指认了你吗?”
是的,这是一定的;到时吕孔方等人熬不过刑去,就会指认她的;红锦长长吐了一口气,她看着捕快开口道:“你一定会绝子绝孙的。”
捕快原以为等来的是红锦的服软认罪,不想会被红锦咒骂,他大怒道:“你找死!”他扬起了手中的朴刀来,狠狠对着红锦拍过去。
一个快死的人居然还敢对他不敬,他当然要好好的教训她一番。
蓝罗大叫:“救命,官差杀人了!”一面用力想把红锦推开。
她现在是怕的,可是她却不能看着她的姐姐被人伤害,更不能让这些可恶的捕快把姐姐带走;她知道姐姐再等谁,只要再拖一点点时间,说不定花公子他们就会到了。
捕快都是会两招的,当然不会由红锦避开,他的朴刀已经换了方向,依然对着被推开的红锦拍了下去。
红锦握拳冷冷的持着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叫不避等着他的刀拍下来。
捕快被看得心中生出一丝寒意来,眼前的红锦有那么一霎间让他以为是知府大人:太像了,那气势太像了。
不是她握拳、也不是她的目光,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可是他当真看到了凤大姑娘和宁知府相同的东西。
吕孔方扑过来想拦下那朴刀,他不会武所以只能以身相抗,可是他却被其它捕快拦下来:“不,不,东家,东家。”
“嘭——!”的一声闷响,众人闭上了眼睛。
蓝罗甚至在心中想,她睁开眼睛一定看到姐姐没有受伤,而是那个捕快被花公子等人拍飞了——她听说过花明轩等人的事情。
她睁开了眼睛,可是看到的却是红锦嘴角流血的倒在地上,正努力的挣扎着要站起来。
“姐姐——!”蓝罗就想扑过去。
红锦喝道:“谁也不要过来!”她盯着那捕快:“你们诬良为盗,天理难容。”既然辩无可辩,那么她也不要身背罪名去官衙。
她的目光还是冷冷的,和刚刚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那一刀并不是拍在她身上一样;她知道她想要挣脱眼前的困境只有一个字拖。
可是刚刚那捕快已经识破了她的拖字诀,现在她想保自己和吕孔方等人,唯有一个法子了。
她冷冷直视捕快又加了一句:“你没有吃饱饭便过来诬蔑我们吗?”
红锦要激怒捕快,眼下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她不能认罪,她也不能让吕孔方等人因她而受刑。
捕快眼睛眯了起来,把手中的刀又举了起来狠狠的拍了下去,他还不相信了,这么一个弱女子能顶住几下子:就是寻常的男人挨上他的两下子,也早已经跪下求饶了。
他喜欢骨头硬的人,打断了硬骨头看着他们伏在地上痛哭流涕求饶,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一刀拍下,红锦擦了擦嘴边的血,站了起来,只是身子已经有些稳了。
再一刀拍下,红锦嘴边的鲜血已经擦不净了,而她在站起来时身子已经晃得不成样子。
一刀又一刀拍下,红锦的身子虽然已经晃得眼看就要摔倒了,可是她依然努力的爬起站好,依然是哪句冷得没有情绪的话:“你没有吃饭吗?”
蓝罗终于受不住,在捕快又拍下来时,她扑了过去用身子挡住了那一刀,可是她一样被拍得嘴角溢血。
虽然有蓝罗拦下了那一刀,不过蓝罗却是倒在了她的身上,红锦吐出了一口鲜血,勉力起来就想推开蓝罗。
“不,姐姐,不!”蓝罗抱住了她:“生死一起。”她在承受那一刀时并没有叫一声,她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痛,因为心太痛了。
看热闹的人也有了反应,这样的情景让他们再也无法沉默:他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弱女子?真是枉生为男儿身!
捕快的朴刀又高高的举了起来,他现在是真得怒了,因为红锦让他下不了台,因为红锦让他丢了脸:他没有想到,今天连个弱女子也收拾不了。
听到周围的声响,他手上的青筋蹦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红锦拍下去;而蓝罗却抱紧了红锦,她却不让开。
鲜血溅开,蓝罗和红锦却都没有叫一声,自捕快一开始动手,便只有他打人的声音,而没有被打的痛叫声。
“住手!凤大姑娘是无辜,是那个贼人说谎,帐房先生并没有离开过一步!”有人喊了出来,众人一起喊了起来,他们想过去救下红锦和蓝罗两个弱女子。
吕孔方的眼睛都血红血红的了,织锦行的伙计们眼睛里冒出了火来,他们怎么还能看下去?他们根本看不下去!
可是捕快们却拦住他们,不过他们并没有再怕这些捕快,人人都在用力。
而那个捕快手中的刀又举了起来,他如果不能打服红锦两个人,今天的差事就当真是办砸了:他知道他是上了红锦的当,可是现在明白已经太晚了。
红锦冷冷的看着他,仍然没有一丝畏惧:“你怕不怕死?”
捕快的手轻轻一颤,然后依旧是一个字不说狠狠的对着红锦和蓝罗拍了下去!他不相信他打不怕这两个人,因为他还没有见过不怕打的人。
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拍下去,而是他和他的刀一起离开了地面,然后再重重的落下来;落在地上之后,他的胸前就被踏上了一只脚:那只脚仿佛有千重斤,压得他就要死掉了。
有人已经奔到了蓝罗和红锦面前,蓝罗抬头看着那人轻轻的说一句:“胡公子,你们、终于来了!”便软倒在红锦的身上。
而红锦就在问完捕快怕不怕死之后,便晕了过去:因为她听到了马蹄声,知道浩宇和花明轩他们赶到了。
唐伟诚盯着脚下的捕快,用轻柔的声音问他:“你,怕不怕死?”可是他脚下去在用力,一直在用力。
捕快看着唐伟诚,他在这个人眼中看到了杀意、赤裸裸的杀意;他怕了,他虽然打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从来没有手软过,但是当他感觉到死亡距他如此之近时,他怕了。
唐伟诚并没有让他说话,还是用极轻柔的声音道:“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你轻易死掉的。”轻柔的声音却带着冰冷,捕快感觉他听到了阎罗王在唤他。
“我、我们是奉命捉到盗官银的人,你、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打官差!”他终于挣扎着说出了一句话来;可是他说错了话,来的这几个人里,有那么二三个根本不把官差放在眼中——不要说是官差了,就是知县大人亲来他们想打也是照打不误。
唐伟诚很柔和的一笑,可是笑容里却没有一丝暖意与开心:“敢打。”一面说,他一面伸手。
一旁立时便有人把捕快的朴刀送到了他的手中,他举起来对着那个捕快的双腿间狠狠的打了下去!
惨叫!叫得所有人恨不得自己出生时没有带耳朵。
唐伟诚却用脚截住了那声惨叫,救了大家的耳朵,他轻轻的道:“你现在知道我敢不敢打你这个官差了吧?”
旁边那些本来已经围上来的捕快,还有几个和王五等人动手,想阻止容连城的捕快,都停下了手,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并且把双腿并拢了。
“我向来是有问必答的;”唐伟诚用仆刀轻轻拍了拍那捕快的脸:“你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捕快已经晕了过去,再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唐伟诚抬起头看向周围的捕快:“你们有问题,也可以问。”
众捕快不由自主又后退了一步,他们连连摇头,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喝一声他是官差,是奉了县太爷之命来的。
其中有那么几个是原本在道观前见到唐伟诚等人的,腿已经软得坐倒在了地上;他们在心中不停的咒骂县尊大老爷:你这天杀的嫌命长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连累我们。
唐伟诚低下了头,他一直没有回过头,不过他知道红锦伤得不轻不过还活着;因为容连城和浩宇的话,他都听到了,听得一个字也漏——就在他打人的时候听到的。
现在他在听容连城等人叫大夫,听到大夫两个字他终于在心底吁了一口气:他放心了。
看着脚下的捕快,他心中的怒火却没有消失一点儿:“我问你有话吗,你居然不理会我?”随便着话音落下的还有他的脚,狠狠的一脚踹在了那捕快的肚子上。
捕快杀猪一样惨叫着醒了过来,再看到唐伟诚那张脸时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来办这趟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构陷人的事情?如果能让他留一条性命,他一定会改过自新做个好人,再也不害一个人了。
因为被打,实在是太痛了!
唐伟诚却并不因为他求饶就算了,他并没有让王五等人动手,他自己动手打这个捕快:不会打死他,却每一下子就能让他痛得晕过去,然后再来一下子他又会醒过来。
捕快忽然明白了红锦的问他那句话怕不怕死的涵意:他现在不怕死,他现在只求一死。
王五看了一眼那个捕快,心中叹道:可怜见的,你为什么在打了凤大姑娘之后不自尽呢?现在,想自尽也没有力气了吧?唉,真是个蠢人啊,蠢人都是值得可怜的。
只不过王五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有的只是冰冷:因为这个捕快实在是太坏了;如果匪人如此当街打人也就罢了,可是他是官,是原本应该保护一方平安的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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