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诚,这些天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啊?”这时袁方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起来,而其他人也纷纷侧耳聆听。
“也没有什么,就是……。”看到众人全神贯注倾听的时候,张信微微一笑,准备说明情况的时候,心中一动对说道:“子直,前些时候给你们的资料可都整理出来了吧。”
“早就整理出来,只是没见你回来而已。”袁方下意识的回答道。
“资料放在哪,带我去,我有急用。”张信微笑说道,可是手上却没有闲着,直接拉着袁方直奔书房而去。
“子诚,你还没有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一起去看看吧。”
看着飞奔而去的两人,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起来,片刻之后决定一起到书房问个明白,哪知道到达书房时候却看见袁方正站在书房门前一脸无奈的模样。
“子直怎么了,子诚人呢?”孙时好奇问道,左右四顾也没有瞧见张信的身影。
“在书房里,刚才向我要了孝宗皇帝与武宗皇帝的资料,然后就把我赶出书房,说不要让人打扰他,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方叹气说道。
“看子诚的模样,肯定是件大事。”张胜猜测道。
“这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袁方没好气的说道:“一回来就风风火火的跑进书房,有事情也不和我们说说,好让我们帮忙解决啊。”
“可能是事关朝廷机密,不方便向我们透露。”孙进笑道:“既然子诚说不让人打扰,我们就不要在这里待了,免得吵到子诚。”
“子云言之有理,现在子诚已经平安归来,我们也安心了,不如吩咐厨房准备宴席,等子诚出来后一起庆贺下。”沈轩提议道。
“文昴这话深得我心,这些天为了子诚的事情弄得大伙寝食不安,现在子诚平安回来,确实是值得庆贺。”袁方毫不犹豫的赞同道。
他们这么一等就是半天,直到傍晚时分张信才疲倦的从书房出来,与众人举杯畅饮,谈天说地,然后回到房中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清晨,早朝结束之后,朱厚熜一道诏书把张信宣进宫来,昨天他已经得到张信回家的消息,本想立即召见的,因为还要批阅奏折处理朝政,朱厚熜这才克制住,但压抑的心情顿时放开了,早朝的时候还露出笑意,让某些已经习惯皇帝冷着脸的官员暗暗吃惊,心中猜测皇帝是否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啦。
“张侍读,这些天来你去哪了?”乾清宫内殿,朱厚熜挥去左右,然后有些迫切的询问起来,语气非常温和,根本没有责怪张信突然失踪的意思。
“皇上,请听臣慢慢道路来。”张信微微笑道:“这事要从十二天前说起,当时我应沈园之约,赴牛栏山村游玩,……。”
总不能光明正大的把自己与沈园合伙做生意的事情说出来吧,张信干脆换个说法,详细的说起当日的事情来。
“……,那牛大说,他们村里的田地全部被人强行侵占,村里上下再也无人有田耕种,无奈之下这才以打猎为生,村中青壮不用耕作,这才整日在村中闲荡,眼看无生计度日糊口之时,沈园在村里开作坊,聘用村中之人支付工钱,所以被牛栏山村上下视为恩人。”张信感叹说道。
“这么说来,你这些日子来就是在查是谁侵占百姓农田之事?”朱厚熜知道,如果真是这点小事,张信肯定不会追查这么久,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不在其位不谋其事,臣本来也以为这只是地方豪强欺压百姓,本想询问清楚其中的冤屈,然后再把事情交给顺天府处理,算是尽臣之本份。”张信微笑道。
“此言在理,之后呢?”朱厚熜明白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但牛大的回答却使臣大为震惊。”张信表情凝重的说道:“据牛大所言,侵占牛栏山村耕田的居然是……。”
“是谁,照实道来,朕到要听听,是谁有这个胆子在京城脚胡作非为,欺压百姓。”朱厚熜怒气冲冲的说道:“朕必严惩不贷。”
看着满脸怒气的朱厚熜,张信脸色变得奇怪起来,片刻之后才用犹豫的语气说道:“行此不法之事的居然是先帝。”
“张侍读,话可不能乱说。”朱厚熜沉默不语起来,虽然说朱厚熜对正德皇帝有意见,但也心中有数,如果不是正德皇帝驾崩,皇位根本轮不到他来坐,所以朱厚熜对正德皇帝的感情非常复杂。
“臣转念一想,也觉得不可能。”张信一脸赞成说道:“以为是哪些贪官污吏借先帝的名义行不法之事,让百姓无处申冤。”
“正是如此。”朱厚熜也赞成张信的意见,忽然想起正德皇帝的荒唐事,朱厚熜心里却也不怎么自信,“张侍读,最后你调查的结果是?”
“臣听到牛大的述说之后,觉得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假冒先帝名义犯案,简直不可饶恕,考虑清楚后决定查个究竟。”张信没有回答朱厚熜的问题,反而说起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来:“与沈园告别之后,臣前往通县,这才发现臣位卑力微,根本不能成事,想起皇上赐予的金牌,臣干脆找到当地的锦衣卫,让他们帮忙臣彻底清查此事。”
“清查后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朱厚熜平静的说道:“居然能扯到河间府那边,事情恐怕很复杂吧。”
“皇上英明,正如皇上所言,臣一查才知道牛栏山村之事,果真是先帝所为,正德二年建立神树皇庄后,多年来不断的侵占附近各乡村的良田,百姓苦不堪言。”张信神情凝重的回答道:“不仅在通县牛栏山村,还有大兴县境内十里铺、大王庄、深沟儿、高密店、石婆婆营、六里屯、土城庄……。”
“够了。”朱厚熜沉声打断道,再说下去恐怕皇家的面子荡然无存。
“臣觉得既然这两个县有此等事情,那顺天府其他州县说不定也是这样的情形,干脆又马不停蹄的到其他州县的卫所让当地锦衣卫核实。”张信似乎没有听到朱厚熜的话,径直述说道:“还未等臣清查完顺天府,有锦衣卫汇报臣说,似乎在邻府也在这种事情发生。”
“行了,和朕说明最后结果即可。”朱厚熜无奈说道,事情牵扯到大行皇帝正德,朱厚熜觉得非常头疼。
“昨晚回家之后,臣仔细参考资料,已经详细的把各地的皇庄数量,以及其危害写成一份折子,请皇上过目。”张信微笑道,为了这份东西,自己可是吃不少苦,希望能对朱厚熜有所帮忙。
朱厚熜接过张信呈上的奏折,带着复杂的心情仔细观看起来,张信写奏折的内容格式与其他大臣写的不一样,通篇都是用白话文写成,直白易懂之余还会习惯性的使用标点符号,让朱厚熜不用留意就快速的把全文阅读完。
内容更是没有含糊其辞的地方,都是用数字资料说话,先是点明孝宗皇帝在位时全国的皇庄数量,侍正德皇帝即位后,皇庄由是遍布北直隶顺天、保定、河间、真定四府,与民争地,数量大增,以上各皇庄,计占地三万七千余顷,由于时间过紧,所以还没有来得及进一步清查,不过这些也能说明问题所在啦。
然后再附上一份资料,说明开国时的皇庄发展过程,从永乐宣德时期的极少数量,然后再到成化年间的开始逐渐增多,再到正德在位时的疯狂敛地,从原本的一千多顷,发展到现在的三万多顷。
“皇上,皇庄创设之初,尚有章法,未酿成民害,皇庄之始,先朝畿内空闲之地,籍之公家,佃民耕种,而收其入,其地广狭有定界,其入有定额,非以病于民也。”张信照本宣科的念道:“但如今,规制混乱,不是利用空闲之地,而是占夺民田,是时,皇庄不仅侵占民田,而且租额颇重,加之管庄人户横行不法,皇庄遂成民害。”
身为皇家子弟,朱厚熜当然明白成立皇庄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了满足宫中的费用,皇庄所得税银都是归入内帑,归皇帝使用的,现在这些钱都归入朱厚熜帐下。
“那依张侍读之意,朕该当如何?”朱厚熜当然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不情愿的说道。
“皇上,刚才臣所奏只不过是皇庄之弊端而已,尚有管庄之人给当地百姓造成之害。”张信继续说道:“负责管理皇庄的太监官员,经常招集无赖群小,占民地土,敛民财物,夺民孳畜,甚者污人妇女,杀人性命,民心伤痛入骨,如果民有报官争辩者,反而被其诬陷,惨遭下狱,如此等等,使得当地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原来都是这帮奴才在坏事。”朱厚熜怒不可遏道,言下之意是把责任都推到管庄太监官员的身上,也反映出朱厚熜心里的意思,只处罚生事之人,不想归还百姓之地。
“臣恳请皇上依法给管理皇庄时祸害百姓之人予以重罚,同时以孝宗皇帝之制,将其余庄田退还百姓。”张信当做没有明白朱厚熜的意思,恭敬的说道:“此令一出,天下百姓必将欢心鼓舞,心悦诚服皇上之恩德。”
“心悦臣服?”朱厚熜喃喃自语,有些明白张信的意思了。
“臣知道皇上即位之初,想有所作为让天下臣民由衷诚服,况且因整治宦官之事朝廷百官对皇上已经赞誉有加,如果皇上再促成此事,那皇上的威信更加深入人心,令天下臣民忠心敬仰。”张信微笑道。
“万民景仰?”朱厚熜心动不已,由宗室旁枝入主大统,朱厚熜比任何皇帝更希望得到朝廷官员与天下百姓的认同。
“皇上施恩天下,万民自然感激涕零。”张信笑道。
“张侍读,这些天你辛苦了。”想到张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四府来回奔波,是让自己在朝廷百官和天下百姓之中确立威信,朱厚熜心中感到阵阵暖意。
“为君为民,臣何苦之有。”张信微微笑道。
张信这次说的是实话,如果说做这件事全部是因为朱厚熜也不尽然,当日听到牛大的哭诉,张信心中被触动了,热血冲动之下也没有细想,直接跑到通县开始着手调查,查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张信本来还打算放弃的,但是经过实地考查,看到百姓因生活无依,妻离子散的悲惨现象,张信骨子里的善良不经意之间冒了出来,仔细考虑之后也觉得这是个让皇帝立威的事情,干脆继续调查起来。
没有想到事情越查牵扯越大,待全部查明真相之后,张信自己也在犹豫不决起来,到底是否把事情汇报给皇帝,昨晚酒宴的时候,把事情对袁方他们说了,他们几个义愤填膺,纷纷劝说张信一定要据实汇报。
张信觉得也是,自己忙活这么久,也要给皇帝一个交待,而且在各地锦衣卫还有备案,皇帝只要稍微这么一查,也会知道是怎么回事,干脆自己说,至于事情成功与否那就要看朱厚熜的心意了。
“皇上,臣奏折上所写的只是事情部分而已,还有一些旁枝末节的事情没有附上,不知皇上可要知道?”张信恭敬说道。
“暂且道来。”朱厚熜平静心情,和声说道,知道张信不会无缘无故这样说,肯定又有什么事情要向自己汇报。
“臣在调查过程中,还发现侵占民田之事还牵扯到宫中内侍。”张信也觉得很奇怪,怎么只要是坏事都与太监拉上关系啊。
“他们除了在管庄时为非作歹,还犯下何事?”朱厚熜气道。
“臣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有些庄园,既不是皇庄,又不是勋戚庄园,也不是朝廷官田,更加不是乡绅百姓之地。”张信眨眼说道:“居然是宫中宦官所有,臣感到非常奇怪,内侍宦官在宫里衣食无忧,在宫外要田地庄园有何用处?”
“他们的庄园田地共有几何?”朱厚熜询问道。
“因为臣主力调查皇庄,所以只是让锦衣卫大略留意,可能数据有所疏漏。”张信微笑说道:“与皇庄一样,内侍宦官的庄田也分布在直隶四府,占地大概有万余顷吧,具体是多少臣也没有详细统计,皇上要是想知道详细结果,可以命人当地官员清丈。”
“万余顷?”朱厚熜惊声道,心中的火气上涌,自己兴王府名义上的封地还没有这么大,耕田更是才有千余百顷,而宫中的太监居然占地这么多。
“只多不少,而且有些庄园的主人还经常更换,臣都弄不清楚这些庄国的主人到底是谁,以前听说是刘瑾的,后来又改成张锐、张忠、韦彬,现在也不知道又属谁的名下,反正到时间自然会有人来收租税。”张信故作迷惑说道。
“好奴才。”朱厚熜咬牙切齿说道:“该千刀万剐。”
“皇上息怒,并非是臣危言耸听,皇庄长此下去,民间田土搜括殆尽,地方骚然,民不堪命。”张信忧虑说道:“若是因此动摇国本,那岂不是危及皇上之江山社稷。”
“朕明白该如何处理此事。”朱厚熜决然说道,不管是因为要确立威信,还是为了四府百姓,朱厚熜都有责任解决这件事情。
“那皇上准备如何行事?”张信询问道。
“召集群臣商讨此事后,诏令天下归还百姓耕田。”朱厚熜大声说道。
“臣认为,把田地归还百姓之事不可急,为了防止奸佞在退地的过程中,贪污枉法中饱私囊,臣以为事先应该把田地全部丈量清楚,然后让当地百姓到官府备案,说明自己原先田地在何处,面积几何,让当地官府把资料都上报户部之后,然后再由皇上委任的户部官员亲自归还,不能经当地官府之手。”张信明智的说道。
“张侍读所言极是,四府管辖之内有此等事情都不向朕汇报,留他们又有何用。”朱厚熜偏执的认为道。
“皇上,并非当地官员不作为,而是先帝在位时,官员屡屡上奏,却因为朝中奸佞谗言反而被诬,从此以后当地官员再也无人敢言。”张信据实说道。
“朕都已经诏告天下,清言路,若是地方有不平之事,可直接向朕汇报,为何不见他们有所动静。”朱厚熜不满说道。
“皇上不必动怒,诏书刚颁布实施不久,总要给各地官员一个适应的过程。”张信微笑说道:“再过不久,恐怕皇上就会因为各地所上奏折太多而烦恼了。”
“朕拭目以待。”朱厚熜笑道。
从紫禁城出来,张信兴奋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能成功说动皇帝归还农田,没收太监庄园张信虽然很高兴,但是想起自己在调查过程中发现的问题时,张信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除皇庄与太监田庄之外,侵占民田的还有京城的勋戚,他们侵占庄田的数量十分庞大。
勋戚,即勋臣和皇亲国戚,这些人能量之大,张信心里非常清楚,想到古今中外得罪权贵的后果,张信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就把这个问题隐瞒下来,如果皇帝有心的话,以后肯定会知道这事情的,自己何必多嘴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