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亨示意她莫要担心。
梁心铭想了想,也释然:若无意外,皇后一定会赦免王夫人,让王夫人承她这个儿媳的人情,否则的话,害得她们婆媳不和,就失去替她出头的好意了。
王亨想到另一件事,上奏道:“皇上,林氏已经覆灭,微臣建议将林子程斩首,绝了反贼余孽的妄想。——他们如此猖獗,定是想试图营救林子程,然后拥戴林子程继续谋反。杀了林子程,棺木也是现成的。”
靖康帝狐疑地看着他——
又弄什么鬼?
林子程不是早死了?
方无适大声道:“微臣附议!”
梁心铭忙道:“微臣也附议。”
崔渊迟疑道:“等林家其他人押解进京,再一起处置不是更好?”他不知道林子程已经死了,心想都留到现在了,何妨再多留些日子呢,等林氏族人全部押进京,一次性斩首,场面壮观,震慑力也强。
知情的都附议,靖康帝也明白过来了:这是要再利用林子程做文章呢,吸引反贼余孽现身。今早有人去棺材铺通知掌柜的送棺材,打的是王府的名义,此人现在何处?是一人还是一伙?必要揪出来才能放心。林子程也算“人尽其才”,死了还一再发挥作用,难为他。
于是靖康帝道:“准奏。忠义侯。”
方无适忙道:“微臣在。”
靖康帝道:“朕命王爱卿明日监斩,你负责安排禁军押解、守护,谨防生乱。”这是让他配合王亨。
方无适忙道:“微臣领旨。”
靖康帝见诸事已定,时辰也不早了,肚子有些饿,还有许多事要回朝宣布,因此命回宫。临去时,笑问梁心铭:“爱卿宅子烧了,连小憩一下也没了去处,这就要回王家了?未免有些狼狈没气势。可要朕派人送你?”
众人见他打趣梁心铭,都笑。
梁心铭正色道:“皇上日理万机,微臣不敢劳烦皇上。微臣有一事要请皇上示下。”
靖康帝忙道:“你说。”
梁心铭道:“微臣家当都烧了,想申请补偿。”
靖康帝一呆——找他要补偿?
看梁心铭神情不像是玩笑。
崔渊急道:“青云不可!”
梁心铭问:“为何不可?”
崔渊道:“这宅子又不是你私宅。”
梁心铭道:“可是皇上才赏赐学生那些东西,全烧了,都是有清单的。”
崔渊:“……”
梁心铭见他不以为然,换个方式问:“恩师以为,这周围民宅被烧,该不该补偿他们?”
崔渊道:“该!”
梁心铭道:“那学生为何就不能补偿?”
崔渊道:“因为你是官!”
梁心铭道:“做官也不能倒贴家产啊。这些东西不是学生偷来抢来的,是皇上赏赐的,现被反贼给炸了烧了,百姓都能获得补偿,学生却不能得补偿,还差点被烧死。这……这是否太凄凉了?”说罢转向靖康帝道:“皇上,微臣实话实说,不会为了沽名钓誉,故作大度。微臣以为,这同‘举贤不避亲仇’一样,不是官不官的问题,应按规定处置。按规定,微臣是否该获得补偿呢?”
靖康帝满脸兴味地笑了,又坐了回去,然后环视众臣,问:“诸位认为,梁爱卿该不该获得补偿?”
王亨抢道:“微臣以为该!”
他第一个帮妻子。
有人嗤笑起来。
然谢耀辉也道:“微臣也认为该!”
方无适也道:“微臣也认为该。”
崔渊觉得梁心铭的理由很勉强。
吏部尚书姜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梁心铭,觉得她为了黄白阿堵物向皇上开口,降低了她的品格和气节,得不偿失,白瞎了之前所做的一切。文人士子们若听说这事,又会攻击她了,说她利欲熏心、贪财重利。
姜宇便委婉地劝解梁心铭。
梁心铭一看,跟这些人的代沟堪比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她还就不信了,非得辨出个结果来不可。
她正色道:“‘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一个不爱父母家人的人,怎会有大仁之心?皇上的赏赐,本官已经答应女儿,全部留给她做嫁妆。如今全烧了,她孤儿寡母将来靠谁去?
“本官能为百姓申请补偿,却不能替自己女儿申请,那不是无私,那是虚伪,是沽名钓誉!
“也许各位会说,不是还有王家吗?难道还舍不得一副妆奁?本官要问诸位:梁家的女儿,凭什么要王家来陪嫁?王家固然不会舍不得一副妆奁,但梁心铭的女儿有自尊,不能要人施舍,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众人不料她发了这一番宏论,还抬出圣人之言,一下子哑然,姜宇勉强道:“不是还有梁大人吗?”
梁心铭肃然道:“从今日起,梁青云就是王家大少奶奶,同样不能拿王家的家财来陪梁家的女儿,就算王家人不说,她也会有寄人篱下之感。唯有今日之前,本官是梁心铭,梁心铭的一切当然要留给他的女儿!”
她说,昨晚厮杀激烈时,所有人都只顾逃命,没人顾得上拿任何贵重东西,唯有朝云抱着自己的梳妆盒下了地道,一面还念叨那些大箱的赏赐。因为女儿从苦日子过来的,珍惜每一分收入。爹爹升官了,她首先问俸禄多少。又说起当年在徽州参加乡试,自己出场时,在贡院门口买了一个蟹壳黄的烧饼,女儿舍不得吃,回家分一半给她。父女同吃烧饼的情形,历历在目,未曾有一天忘记。
梁心铭道:“若本官为了阿堵物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那才罪该万死,然争取应得的,如何不行?”
好些人听的动容。
还是有许多人不赞成,却找不出话来反驳梁心铭,觉得她小题大做,哪里寻不到一副妆奁?
靖康帝心里酸酸的,叹道:“梁爱卿,你这又当爹又当娘的,也忒辛苦。放心,朕本来就准备再赐一份给你。”
崔渊道:“还是像百姓一样申请补偿吧。”他被说服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次烧的是惠娘母女的家财,那就该补偿。
靖康帝道:“就按崔爱卿意思。”
其他人也没了异议。
议定,这才起驾回宫。
梁心铭并未等多久,皇后赦免王夫人的懿旨便下来了,带着懿旨,她坐上了王府的马车,驶向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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