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局早!”
“陈局!”
虽然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但陈国华感觉自己今天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挺着啤酒肚,迈着内撇八字步,一脸和蔼笑容地冲那些匆匆经过他身边向他打招呼的下属们点头致意。
办公室里的卫生早已被他的秘书小林收拾好,刚拖过的地面还依稀能看出有些微湿润,窗户和门都敞开着,清新的空气冲散了前一日滞留在屋内的烟味。
窗户旁边那株冲门摆放的绿萝,枝叶上还挂着刚喷洒过的水珠,整个办公室都被初秋清晨温和的阳光所笼罩。
陈国华之所以心情这么好,那是因为昨晚他与李强通电话时,李强在电话中应允他,如果他能够督促他的手下将秦明月的案件早日提交到检察院,能让李强在今年年底前得到秦明月的判决结果的话,那李强便在正在施工中的“金沙滩”别墅区里挑一栋最好的别墅楼送给他的儿子作为报酬。
在寸土寸金的海滨市,在为了节省占地而高楼耸立的黄金地段,均价每平三万的“金沙滩”别墅群成了人们心中难以企及的一个梦,而这个梦却即将成为陈国华的囊中之物。
这让他昨晚亢奋了一宿,一边想着如何能让马依风放手秦明月的案件,一边在琢磨着别墅拿到手后是该卖掉兑现,还是等着年仅14岁的儿子成年后送给他当结婚礼物。
哼着小曲,打开电脑,正准备浏览当日新闻,秘书小林敲了敲门,“陈局,张局让您去一趟。”
在局里,张民强不仅是陈国华的顶头上司,对他还有着莫大的知遇之恩。当初如果没有张民强的举荐,陈国华大概会一直待在城区派出所当一辈子的小所长。
知道张民强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陈国华把局里上上下下所有有竞争能力的人都扒拉了一遍,发现只有自己接班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在张民强的面前,他总是谨言慎行,尽量给张民强种下一个好印象,以期将来能够得到张民强的大力举荐。
张民强似乎也是刚来没多长时间,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陈国华挺了挺胸,换上一副憨厚的笑容,这才伸手敲了敲门。
正在看报纸的张民强抬头见是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小陈啊,快进来!”
与张民强刚认识那年,陈国华也就5、6岁,在张民强的印象当中,那时候的陈国华是一个秉公执法、刚直不阿的好警察。谁知在升任了市公安局副局长以后没几年,这个曾经的人民好公仆,居然变得利欲熏心,凡事都是以利益大小为依据,以金钱多少为准绳,在他的身上再也见不到曾经清廉的影子。
因为清楚自己背地里都做过些什么,所以每次在面对张民强时,陈国华都不敢与张民强那双沉重的眼神对视。
低下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有些下滑的眼镜,陈国华暗自吸了口气,想让那过于显眼的啤酒肚收缩些回去,不至于在自己的领导面前显露出太多的腐败。可败絮已然其内,岂是深吸气便能伪装得出一副金玉的假象?
张民强不动声色地冷眼观察着这个很快便会被马依风从副局长位置上清理出去的警界渣滓,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恨自己有眼无珠,当初怎么就看好了这么个衣冠禽兽?害得马依风事事被动,身处险境!
“小陈啊,今天你手里有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事?我这里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去跑趟腿。”待陈国华坐下后,张民强开门见山地问。
陈国华一听,赶忙道:“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您说吧张局,要我做什么?”
张民强装作为难的样子道:“是这样,东大街派出所那边的林所长马上就要面临离退休了,现在任职的副所长有两名,我想在这两个名额中选出一个,将来顶替老林的职位。”
张民强故作思考的样子停顿了下,然后接着道:“可这两个人到底哪个更适合,我不是很清楚。为这事,如果我亲自去的话又有些小题大做,想来他们都会伪装出一幅品德高尚的样子来应对我。局里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代替我去做调查这件事的人,所以我就想……”
陈国华暗自窃喜,看来张民强依然器重和依赖自己!忙不迭地插言道:“是啊,是啊,这事哪有大局长亲自下去的,您若信得过我,那我就替您跑这一趟。”
正中下怀!张民强满脸堆笑,“既然这样,那好吧,你就委屈下,替我跑这一趟。可不要露出破绽被他们发现!你找个由头去,在那观察一天,凭你的智慧一定能发现哪个更适合!”
陈国华已经无法掩饰此刻的兴奋和激动心情,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神采飞扬的表情,所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他便将门关上,一个人在那偷乐。
他反复琢磨着张民强的那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更适合替我去做调查这件事的人”的意思,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张民强在暗示自己,只有他陈国华才是将来顶替张民强局长位置的最佳人选。
于是乎,上午不到九点,陈国华便驱车向东大街派出所赶去。
正在开着车的陈国华接到刘大鹏的电话,“陈局,你在哪?”
因为心情好,陈国华车里放着音乐,电话又是在免提上,所以刘大鹏还误以为陈国华一大早的在什么娱乐场所消遣。
“什么事?我在开车。”刘大鹏是陈国华安插在马依风手下的一个眼,也是李强的一根线。
“刚才我见到马队长了,他今天居然穿着警服来上班,是不是警队里有什么重要行动?”
陈国华一愣,马依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向自己汇报警队的工作开展情况了,难道说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还是说,马依风知道了些什么?
其实在整个局里,陈国华最怕的人并非是张民强,张民强只是他利用攀爬的一个阶梯,而马依风却是让陈国华最怕也最抵触的人。
每次见马依风,他总有种自己是赤.裸.裸地站在马依风面前的感觉,马依风那双洞察一切凌厉的眼神,让他心生惧意。
“你在刑侦三组任组长,有什么行动难道你会不知道吗?”陈国华可不想把自己的短处暴露给刘大鹏,因为他知道,在李强那边,有一个人经常跟刘大鹏单线联系,别到时候被李强误以为自己在警局不受人重视,消息闭塞。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说完,刘大鹏直接挂了电话。
“妈的,以为自己有了李子豪的下属做靠山,就不把我这个副局长放眼里了?等我坐上正局长的位置时,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条走狗!”骂刘大鹏走狗,他忘记了自己也是李强的一条狗。
好好的心情被刘大鹏的一通电话扰乱,陈国华一边开着车,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很少穿警服上班的马依风,只有在警队有重要活动的时候才会穿,莫非真像刘大鹏所说的那样,警队今天有什么重要活动?
正在琢磨着是否给马依风打个电话探探口风,刘大鹏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我打听过了,他今天要带入警队不到一年的新兵去演练!”说完,刘大鹏也不等陈国华答复,便又把电话给直接挂掉。
“妈的,你这狗日的!”心是放下来了,可这气却更大了,狠拍了下方向盘,陈国华把刘大鹏的祖宗八代都给问候了个遍。
到了东大街派出所以后,陈国华受到了那里正副三个所长的盛情款待。中午的便餐,晚上的盛宴,好酒好菜,再加上巴结奉承的好话,把个陈国华给灌得晕乎乎的。
一直到晚上快七点的时候,陈国华才猛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因为从到东大街派出所,他的手机便一直处于非常安静的状态,连个短信和微信提示音都没有发出过。
看了眼手机,发现电量满格,信号满格,一种不安的感觉开始在他的全身蔓延。无论那三个所长如何挽留,他都坚持要离开。
匆匆忙忙地将那准备升任的两个副所长送给他的礼物放到自己的车里,便驱车向局里赶去。
回去的路上,他先是给刘大鹏打了个电话,想了解下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局里有没有什么状况,结果电话提示已关机。再给另一个同样是被他安插在刑警队的小武打电话,竟然也是关机,陈国华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快到公安局门口时,远远地,他看到正在出警的大批武装车辆从公安的后院驶出。通过警车行驶的方向,陈国华隐隐地有种预感,他们是针对李强去的。
将车停靠到路边,陈国华拿出手机准备给李强打电话报信,结果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自动关机,怎么都开不了机了。他非常纳闷,这手机刚才用的时候还是满格电,怎么这会就开不了机了呢?
他不敢轻易使用局里的座机与李强联系,便赶忙发动汽车,想找个有公用电话的地儿给李强报个信。可任凭他怎么转动钥匙,那车子就跟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朽一样,干哼哼就是打不着火。
陈国华的车停靠的地点离公安大院比较近,他担心自己会被好事的人发现,便透过车窗四下看了眼。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路上车辆和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过。他深吸口气,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
一路小跑着来到附近一家有公用电话的小百货商店,“用下电话!”陈国华冲店里坐着的一位老大爷说完,便拿起那部黄色的公用电话,结果竟然提示已经欠费。
“妈的,这倒霉催的!”陈国华气急败坏地骂了句。
凭印象,他记得离这不远有一家网吧,久不运动的陈国华,顶着那个刚吃饱喝足又大了一圈的啤酒肚,费力地迈开脚步向网吧方向跑了过去。
气喘吁吁地进到网吧,陈国华抓着一个迎上前的小网管说明来意,小网管倒热情,带着他来到吧台前,将座机递给他,他连道谢都没顾上说,拿起电话就开始拨号。
刚准备按下最后的一个数字8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那座机莫名其妙地裂了道口子,按键8的位置直接卡了进去,怎么都接触不上。这下小网管可不干了,拉住陈国华就让他赔钱,气得陈国华丢下100块钱撒腿就跑。
刚出网吧门,一阵彻骨的寒意与他擦身而过,陈国华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在冒汗的毛孔也瞬间收缩,被汗水浸湿粘在后背的衣服好像也被冻住了般,变得又冷又硬,让他非常不舒服。
陈国华原地转了个圈,用惊恐的眼神四下里看了看,周围没有任何可疑的事物,他抹了把额头的汗,低咒了声:“真他妈活见鬼了!”
抬头向不远处的一个钟楼看去,时间显示是晚上7:5,也不知道时间来不来得及,陈国华心里暗自着急着。
拦下一辆出租车,陈国华命司机全速前进,直奔云山碧海大酒店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