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内高朋满座,丝竹管弦,悠悠唱着今夜的欢闹。一身碧绿通脆的襦裙,在一声声婉转的琴音中舞动着曼妙的身姿,轻轻脆脆的歌喉,朱唇轻启,诉说着今夜,灯火如昼不夜天;腰间玲珑剔透的银铃,在一曲曲悠扬的琴音中晃动着轻盈的身姿,嚅嚅诺诺的吴音,贝齿轻咬,赞美着良宵,鱼龙耀眼不眠夜。
沈易之靠着椅背,容色艳艳的脸上敛下波光不定,似是看绿珠迷惑世间的歌舞,又似是在看苏念秋动人心魄的双眸。看着苏念秋笑眯眯的样子,看着苏念秋惊叹不已的样子,看着苏念秋贪吃偷笑的样子,嘴角扬起笑容,宠溺而又有些纵容的嗜着笑,酒杯在唇边,却不着急的喝下。
石崇看着沈易之一副风轻云淡的笑容,眉毛皱了起来,心底泛起了嘀咕,莫不是对沈家嫡长子招待不周?为什么沈家嫡长子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抬起头看着周围,大家都很惊艳啊,绿珠表现没有让自己失望啊,这到底是为什么?不管如何,只要是喝酒喝高兴了,一切就都好了。
石崇使了使眼色,顿时满园美姬涌入,每个桌位都有两三位美姬劝酒。
沈易之目光瞟了瞟三位美姬,眼睛看向石崇,无声的询问。
石崇仅是哈哈大笑,却置沈易之的目光于无物,压根不理。
沈易之端起酒杯,眼睛撇向苏念秋,之间苏念秋幸灾乐祸的看着自己,当下挑了挑眉。看来衿衿是想看自己的热闹,也罢,她想看,就让她看吧。沈易之容色艳艳的脸上缓缓浮起纵容,无奈的摇了摇头,接过美姬递来的酒水,看也不看的一口喝下。
宁以恒看着沈易之数次瞟向自家娘子,错了错身子,看向犹自欢乐的苏念秋,宠溺的脸上带上淡淡的醋味“怎的对着沈易之这厮笑得这般欢愉?”
苏念秋讶异的抬起头看向宁以恒,红扑扑的笑脸因为喝了些许的酒水染上了淡淡的迷蒙,傻傻的说着“我听闻石崇对于不喝酒的客人会迁怒美姬,我想看沈易之会不会真的这般铁石心肠。”
宁以恒点了点苏念秋的鼻头,笑道“那你看到了什么?”
苏念秋靠在宁以恒的胳膊上,打了个酒嗝“他顺水推舟,还算心软。”
宁以恒抬头看向沈易之,只见沈易之此时的眼睛染上了微微的怒色,嘴角扬起挑衅的笑容,邪邪一笑,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笑得好不开心“娘子,只怕稍后他就没有饮酒的心思了。”
苏念秋打了宁以恒的胸膛一下“金谷园内你也敢这般没羞没躁。”
宁以恒抓住苏念秋的小拳头,低头对着苏念秋笑道“娘子,你觉得绿珠的舞蹈如何?”
苏念秋迷蒙的眼睛看向绿珠“石崇第一爱妾,金谷二十四友见之忘魂,怎么能不好?”
宁以恒点点头看向绿珠“人都说绿珠迷人魂魄,但是为何我却见之如若不见?”
苏念秋抬起头有些纳闷“为何?”
宁以恒对着苏念秋的耳边轻轻说道“娘子呵,你可知弱水三千?”
苏念秋迷蒙的看向宁以恒“嗯?”
宁以恒拥紧苏念秋,笑起“只取一瓢饮罢了。”
苏念秋咯咯的笑开,宁以恒挑挑眉,看向沈易之。
沈易之看着苏念秋酒醉迷蒙的模样,接过美姬送来的酒水狠狠的一口饮进。岁荣向前来劝酒,被沈易之冷冷的看了一眼,不得已岁荣只能默默退下。
林佳琳看着苏念秋如此怀春幸福的模样,一肚子的火,看向左逸风,眼睛闪出了一抹计谋,只待绿珠一舞退下,便站起来说道“石卫尉,听闻你这里珠宝无限,你鉴别珠宝的本是自然也比他人更高些,不知可否帮佳琳的朋友一个忙?”
石崇放下酒杯,看向林佳琳,胖胖的脸上带上了亲和的笑容“不知林家大秀的朋友是谁?既然是林家大秀的朋友,石某人定当鼎力相助。”
林佳琳看向左逸风,笑起“逸风哥哥,佳琳听闻前几日你得了承影剑,石卫尉是这方面的行家,不如给卫尉鉴赏一二?”
席间众人皆放下酒杯,看向左逸风。左逸风儒雅的笑开,摇了摇头“既然是朋友相赠,肯定是承影剑,这鉴赏就算了。”
林佳琳打岔道“逸风哥哥莫要如此谦逊,当知承影剑是精致优雅的代表,拿出来给大家观赏一二也好。”
石崇眼睛闪过一抹精光,笑起“既然是承影剑,不如拿出来给大家欣赏下这上古明见,周天子的宝剑。”
左逸风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林佳琳“真是胡闹。”
林暮祚拉着林佳琳,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认可,看向左逸风,缓着气氛“左兄,我也甚为好奇,不如拿出来给我等看看?”
左逸风淡雅的站起来,作揖之后,走到舞台中间,抽出腰间佩剑,剑出,之间剑柄不见剑身。
石崇喃喃的说道“传闻,春秋时的一个黎明,卫国郊外一片松林里,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一双手缓缓扬起。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剑柄,只有剑柄不见长剑剑身,但是,在北面的墙壁上却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剑影只存片刻,就随着白昼的来临而消失,直到黄昏,天色渐暗,就在白昼和黑夜交错的霎那,那个飘忽的剑影又再次浮现出来。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旁边一棵挺拔的古松,耳廓中有轻轻的"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南风中悠悠倒下,平展凸露的圈圈年轮,昭示着岁月的流逝。天色愈暗,长剑又归于无形,远古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这把有影无形的长剑就是承影剑。”
林佳琳快步走向舞台中央,夺过左逸风手中的剑柄,拿在手里掂了掂,扬起一抹笑意“剑还满重的。不如就让小女献丑一段舞剑?”
说罢也不管左逸风同不同意,便拿起剑在舞台中央跳了起来,长长的发丝随着舞姿飞扬,娇俏可爱的脸上带着一丝巧笑,长长的垂发随风而起。舞剑者,需要有剑的威力还要有人的魅力,既要有剑的锋锐又要有人的温和。但是对于林佳琳而言,这剑难就难在只有剑柄没有剑身。可是此时恰逢是日夕昏明之际,众人看向北面的墙体,果然应约可见剑身。
苏念秋打着酒嗝看着林佳琳,有丝不好的预感“相公,为什么我感觉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呢?”
宁以恒拉下脸来,拥紧苏念秋“娘子莫怕,为夫会护你周全。”
沈易之看向林佳琳,看着她舞剑的模样,眼睛眯起来,打断美姬的进酒,直直的看着。每次林佳琳伸出剑身的方向都是衿衿的方向,只怕这是来者不善呢。
林佳琳大大的眼睛若有似无的看向宁以恒,心中微微的疼起来,闭上眼,轻轻的念叨“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 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一颗朱砂泪顺着眼角滑落,林佳琳凄凉的声音惹得听着的人都垂下了泪水。林佳琳颤抖着拿着剑柄看着宁以恒,与他双双对视,轻声说道“君如今怀她颜,可记得当年的总角晏晏?”看着宁以恒无情的眯起眼睛,眼睛一瞪“我已挽髻,君心已变,奈何?奈何!”
林佳琳看向苏念秋充满了恨意,持起剑柄一挥,宁以恒抱着苏念秋一跃而起,奔至一侧,顷刻间,苏念秋坐的位置随风而坍塌。
苏念秋酒此时也醒了一半,看向林佳琳,宁以恒脸上闪着怒意“林佳琳,你疯了吗?”
林佳琳呵呵大笑“呵呵呵,我疯了,自从你娶了秋县主,我便疯了,你不知道吗?”
宁以恒拥紧苏念秋,看着林佳琳,拳头握紧“林佳琳,我与你从无瓜葛,以前是,今后也是!”
林佳琳自嘲的笑起“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我便芳心遗落,你怎么可能与我无瓜葛?你怎么可以与我无瓜葛?你怎么可以对我的一片真心不负责?”
高云荣心中狠狠一震,看向宁以恒,眼睛也闪过了一抹心痛。
宁以恒哈哈笑起“哈哈,林暮祚,你妹妹疯了,你还不制止,打算她杀了我的妻子,你们林家想与我为敌吗?”
沈易之默默站了起来,看向苏念秋,眼睛带上了一抹心痛,看向林佳琳,波澜不惊的脸上带上一抹探究。
林佳琳拿着剑指向宁以恒“我得不到的,为什么我要让另一个人得到?我终于及笄了,可是我长发及腰的时候,为什么你却心怀她人?”
宁以恒一甩衣袖“林佳琳,你这是莫名其妙,我从未你有过什么交集,更遑论我与你有过什么约定?林暮祚!”
林暮祚汗颜的走出来,一个纵身来到林佳琳身边,抓住林佳琳的手腕说道“妹子,你这般,父亲知道之后,会怎么与你?你知道吗?”
林佳琳流着泪的脸看向林暮祚“你不知道父亲将我许配给宁以卓了吗?为什么我连追求自己的幸福的能力都没有?”
林暮祚叹口气,摇头说道“妹子,爱情不能强求。”
林佳琳看向宁以恒,带着些许的乞求“可以告诉我,你可有一丁点的喜欢我?”
苏念秋抬起脸,同样看向宁以恒,眼睛里有着风暴,宁以恒低头看向自己娘子又看向林佳琳,说道“我心小,只容得下念秋一个人。而我容下念秋的时候,早就在我懂事之初便开始了。”
林佳琳杀心大起,刚想动,就被沈易之一个弹指弹掉手上的承影剑。
沈易之低沉无波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林家有你这般出色的大秀,真是门第之幸!只是此时是石崇的金谷园而非你林府,林家嫡子望你知道一二。”沈易之负手于后,看向石崇说道“石崇,这门外之人,我没看错似乎是国舅王恺的家奴,不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