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家庭战役

铁蛋刚迈进门槛，铁蛋爹冲过去，不由分说就给他两个响亮的耳刮子。突如其来被打蒙了的，不光是铁蛋，还有身后一脸憔悴的谢雨涵。她惊恐的望着眼前满面怒容的老人，不知所措。

铁蛋爹这时才发现铁蛋身后还跟着个陌生女娃，她看上去病殃殃，没有一点儿喜庆劲儿。铁蛋爹心里更是窝火，这都是些什么事，什么人？他彻底气得晕头转向了，好赖他还是压下了怒火，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回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儿是娘的心头肉，不管有多恨多怨，看着儿子挨了打，铁蛋娘的心尖尖都在痛。此刻，她还没回过神来，一只手扶在铁蛋的脸上，挂着眼泪怔怔的看着他。

“娘，您别挡道儿，让人进去。”

铁蛋娘这才收回丢了的魂儿，忙不迭的让开道。她的目光始终跟随谢雨涵，直到她落座，也不曾移开。

以她女人的经验观察，这女娃十有八九是刚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

铁蛋娘的心中忐忑不安:这女娃跟俺家铁蛋啥关系？孩子呢？

这事态，越来越复杂，还没理清楚屋里头那个小丫头片子，平白又冒出屋外这个女娃，铁蛋娘的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不知如何是好。

铁蛋刚放下手中的东西，还没落座，铁蛋爹就发难了，他说:“咱们山里人，直肠子，没啥掖着藏着的。直说吧，你俩到底啥关系？”

“爹，您这是说啥呢？”铁蛋拉个小凳子坐在客厅的空荡处，像一个待审的囚犯。

铁蛋爹老辣的目光瞥了一眼铁蛋，最后落在谢雨涵的身上，慢条斯理的说:“闺女，你说。你跟俺家铁蛋究竟啥关系？”

“……”谢雨涵羞愧的低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早知这样，我就该坚持回自己的出租屋住，铁蛋一片好心，却给他惹麻烦了！

“铁蛋，你说！”铁蛋爹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倍。

志国担忧的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深怕事态恶化。里屋，柱子捂住小暖的嘴巴，两个孩子耳朵贴在门板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爹，您别误会。她叫谢雨涵，是我大学的同学，她生病了，没人照顾……所以……”

“他家人都死光啦？要你照顾！你以为你是如来佛主，捡一个丫头片子搁在屋里养着，今儿又领回来一个殃鸡子。明儿又出去弄个啥回来？”没等铁蛋的话说完，铁蛋爹的巴掌就重重的拍在茶几上，一股脑儿骂了一长串。

谢雨涵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明显的感觉到两个老人不欢迎她。

“爹，您说话过分了啊！”铁蛋嗖的一声站起来，高大的身子被憋得紧绷绷，像是开弓之箭，随时都可能离弦发射。

铁蛋爹一拳捶在茶几上，站起来破口大骂:“反了你了！你还想咋？跟你老爹动手？就为了这些不沾亲不带故的外人！”

志国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揽住铁蛋爹，劝道:“叔，您消消气儿，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我就不信，今天治不了你这个孽障！你那书都读到牛肚子里去了？”铁蛋爹气愤难平，不依不饶的骂着。

“不许你骂我爸爸！”里屋门开了，小暖跑过来。叉着腰，指着铁蛋爹。

志国心想:这下坏了！这边还没解决呢，又跑出来一个，这还怎么了得，把老爷子气坏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暖，进屋去！”铁蛋喝道。

柱子已经拉住小暖的胳膊往屋里拽。小暖哭闹着挣扎，不肯进去。

孩子的哭声搅得铁蛋爹更是心烦意乱。他不管不顾了，放出了狠话:“杨文铁。我告诉你，别以为喝了几瓶墨水，就可以不把爹、妈放在眼里。我今儿就把话撂这儿，有她们，就没我和你娘；有我们，就没她们。你自个儿看着办！”

“爹，您咋不讲道理呢？”铁蛋气急败坏的说。

“我不讲道理？为了个捡来的孩子，你好些年都不回家……你说，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铁蛋娘不时拽一下老头子的衣服，他权当不知道，既然话已说到这份儿上，就得掰扯清楚。

“呜呜呜……你胡说，我……不是爸爸捡来的孩子……”小暖用手揉着眼睛，哭得稀里哗啦。

铁蛋冲过去把她搂在怀里，哄着她:“小暖乖，不哭，小暖是爸爸的亲女儿，不是捡来的孩子！”

“放开她！”铁蛋爹大喝一声。他已经被铁蛋的无视气得七窍生烟。

铁蛋把小暖搂得更紧，像母狼保护狼崽子一样，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的爹。眼瞅着剑拔弩张，所有的人都紧张的望着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志国还在安慰铁蛋爹，铁蛋娘也开始劝老头子。她这个夹心饼干，真心不是滋味，一边是一炕睡了几十年的老伴儿，一边是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拉扯大的儿子，伤了谁，疼得还不都得是她！

谢雨涵也用焦灼的目光看着铁蛋，希望他能够忍耐脾性，好好跟爹妈说话。这会儿，她是断然不敢说话的，深怕一个不小心，引燃了导火索，那可就越发不可收拾了。

“爹，是我不对！您先别急着生气，咱们有话心平气和的说。”铁蛋的口气软下来，气氛立即缓和了许多。

既然死小子给了台阶，我就顺坡下。铁蛋爹这样想着，身子从新坐到沙发上。

铁蛋把小暖、柱子、谢雨涵送到里屋，关上门，客厅里就剩下两个老人，还有志国和他。

屋内，谢雨涵再次受到了敌对，柱子和小暖都像刚刚学会捕食的狼崽子，毫无畏惧的瞪着她，她就像是他们的猎物。她能感觉得到，面前的男孩子，对她有深深的敌意，从在医院病房看到他的第一天起，她就已经清楚了。

“爹，您说当初我抱她回来，她就那么一点点大，我忍心不管她吗？我再把她丢了，那不是伤天害理嘛！”铁蛋压低嗓音说。

“那你就不回家？也不跟我和你娘打个招呼？你就不知道我们牵挂着你？”铁蛋爹的声音也明显低了许多。

“那时候，小暖得了重病，山里没办法治。带她回去，她就活不了……”

“我说你什么好！病好了么？”铁蛋爹的语气中透着担忧。

“好了。马栓儿哥出钱给动的手术。”

“唉……要我说啊，马栓儿还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可不咋滴！”

“别打岔！那你跟那个叫谢什么的女娃，是咋回事？”铁蛋爹朝关着的门努努嘴。

“她真的是我大学同学，家里没有人照顾她，我才接她来住几天，方便照顾。”铁蛋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铁蛋，娘问你，她是不是刚生养了孩子？”铁蛋娘悄声问道。

此话一出，三个大男人都惊住了。

“娘，您咋知道？”铁蛋惊讶的问道。

“你娘都是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人了，活了这大半辈子，啥瞒得了我的眼睛！”铁蛋娘有点得意。

“孩子呢？”

铁蛋爹一听是个生养了孩子的女人，刚要发火，却被老婆子的话生生给压了回去。

“生下来就死了。”铁蛋的表情很痛苦，他不愿意去回想在太平间看到的一幕。

“啊？”一声惊呼，两声低叹。

屋里陷入沉默。

片刻，铁蛋央求道:“爹，您就同意她在这儿住一阵子吧，她怪不容易的！还有小暖……”

看到爹皱紧眉头，铁蛋没再继续说下去。

沉默，又是长久的沉默。屋里静寂无声，落针可闻。

许久，铁蛋爹才下狠心说道:“养个小猫小狗，还有感情，更何况是人，这小丫头片子往后就是我老杨家的人了！”

“谢谢爹！”铁蛋一脸欣喜，其他人也是如释重负。

“那？……”铁蛋趁热打铁，得寸进尺的发问。

“养好了身子，就赶紧打发她走！”铁蛋爹站起来，背着手，又开始参观屋子。

“哎！”铁蛋的心总算放下了。

家庭矛盾解决了，可，家里的气氛还是有些怪异而复杂。不管怎么说，铁蛋都觉得革命已经成功了，后面的磕磕绊绊就不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