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石破天惊

顾远山与徐枫平的会面谈话，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尽管已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简冰所留下的类似于日记的东西震撼了。

薄薄一本手抄本，前后不过几页，却把顾远山多年来犯下的罪孽详尽记载，宛若一本检举书。

简冰对那些自己参与了的事件了解，不足为奇，可，手抄本上分明记载了那些顾远山独立独为，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事情，这一点，令他大惊失色，冷汗直冒。

顾远山由此推断，早在同流合污以前，简冰的人就已经潜伏在他的四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而他自己竟浑然不知；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依据横空冒出的证据，顾远山已然看到了自身的结局，完全没有再挣扎的价值。这些东西是引而待发的炸弹，一旦点燃了导火索，他将难逃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的厄运。

面对齐宏和徐枫平，顾远山觉得自己像是赤.裸.裸的站在他们面前的小丑，羞愧得直想赶紧找一道地缝儿钻进去。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有资本拿鼻孔看人的领导，而是一个满身罪孽的罪犯。顾远山不得不担心与他同在一艘贼船上的齐宏和徐枫平，为了自保，捉他去邀功领赏。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有事电话联系！”顾远山丢下话，在齐宏和徐枫平尚未反应过来时，拉开门仓皇而逃。

“嗳……顾书记……”齐宏反应过来追出门，顾远山已经不见了踪影。

顾远山既不敢在金都逗留，又不敢回省城家中，更不敢再若无其事的去省府大院上班；突然间，他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无依无靠、漫无目的的在外漂泊，没有方向，也没有希望。

就这么逃走，顾远山很不甘心，他但凡跨出了逃亡的第一步，就等于宣布自己有罪；可，留下来又能怎样，不同样是面对声败名裂，无法避免牢狱之灾吗？

顾远山陷入了痛苦、恐惧、不甘之中，惶惶不可终日，他驱车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镇，暂时躲藏起来，思索退路。

……

小正苏醒了，病情得到了控制，从重症监护室解脱出来，住进了条件优越的干部病房。

一家人围在小正的病床前，神色各异，有欣喜、有悲伤，也有心痛……

小正的目光缓缓移动，掠过众人的脸庞，最后落在母亲谢雨涵的脸上，虚弱的问道：“妈……我爸爸是谁？”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瞪大眼睛，惶惑不安的望着小正，谢雨涵神色慌张的拉着铁蛋，回道：“你小子摔傻了，连你爸都不认识了？他不是在这儿么？”

小正翻了翻眼皮，蹬着铁蛋：“他……他不是我爸爸！”

“你小子胡说八道啥呢，他不是你爸是谁？”谢雨涵急了，不由得火冒三丈，声音奇大。

铁蛋反应极快，两步跨过去，手扶轮椅靠背，道：“爸，我推您回病房歇着，大夫叮嘱了，您可不能下床”

“干啥呀，我看我孙子，你别拦着；几天没看着我孙子了，我得跟他唠唠嗑！”铁蛋爹抬脚踢腾着，不肯离开，铁蛋拽了拽愣神的老娘，低声道：“娘，您快劝劝我爹！”

“铁蛋，这孩子瞎说八道啥呢？”铁蛋娘完全停留在另一种状态，铁蛋无计可施，只得向小冉求救：“小冉，快搀着奶奶回爷爷那间病房去！”

“喔！”小冉缓缓的移动着脚步，眼睛却停留在小正绷着绷带，只露出眼睛、鼻孔、嘴巴的脸上。

“我和小冉……亲生父亲是谁？”小正再次发问，小冉停下脚步，不再往前走，铁蛋爹闹腾的愈发厉害，拍打着轮椅扶手，吼道：这到底是咋回事？”

“爹，您别听孩子胡说，他还病着呢，稀里糊涂，话不可当真！”铁蛋低声劝慰着，铁蛋娘身体摇摇晃晃，伸手搭在铁蛋爹的肩头，才幸免跌倒。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我们的爸爸是……”小正说话上气不接下气，谢雨涵面如死灰，其他人皆是一脸惊讶，小冉抬头望着父亲铁蛋，希望能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大家还未缓过神来，小正用力喊出声来：“他叫顾远山！”

“你、你怎么知道，谁跟你说的？”谢雨涵顿感天昏地暗，泪水夺眶而出。

铁蛋爹愤恨的将轮椅扶手拍打得更加猛烈，吼道：“咋回事，到底是咋回事？铁蛋，你给老子说明白喽！”

一直担心的局面，不可避免的成为现实摆在面前，铁蛋心如刀割，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小冉泪眼汪汪的望着铁蛋，楚楚可怜的问道：“爸……这，这是真的吗？”

“小冉……我……”铁蛋声音哽噎，不知该实话实说，还是用善意的谎言，安抚小冉脆弱的心。

铁蛋很清楚，无论他作出怎样的回答，都于事无补，根本无法扭转事实，只能是越描越黑。

铁蛋娘突然跳着脚指着谢雨涵，酝酿已久的悲痛发泄出来，破口大骂：“谢雨涵……你、你个不要脸的娼妇，竟把我一家人当猴耍，你太欺负人了！”

谢雨涵抬眼冷冷的瞪着铁蛋娘，虽然没有回嘴，但那对抗的态度显而易见。

“不要脸的女人……你害了我家铁蛋一辈子，他有啥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对他？”铁蛋娘越骂越激动，奋不顾身的朝谢雨涵扑过去：“我今天非挖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谢雨涵不躲不闪，任由铁蛋娘撕扯着她的衣襟，挠抓着他的脸颊，揪拽着她的头发，小冉扑过去拽着奶奶的胳臂，哭喊道：“奶奶，别打妈妈、别打妈妈……我求求您了……”

铁蛋娘火气正盛，抬手一推，小冉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铁蛋突然惊醒，冲向小冉，一把抱住她，心疼的询问道：“闺女，摔着没？”

“爸爸……”小冉喊了一声，扑进铁蛋的怀里，痛哭失声，小正在病床上骂道：“小冉，你个叛徒……他、他不是我们的爸爸……是他抢走了妈妈，抢走了我们……”

铁道的心碎了，紧紧的搂住小冉，泪如雨下，铁蛋爹咆哮道：“谢雨涵，我老杨家跟你不共戴天！”

铁蛋爹吃力的转动轮椅轮子，朝病房外移动，扭头喊道：“他娘，走，回去！莫要跟这种没脸没皮的女人多费口舌！”

铁蛋娘置若罔闻，继续撕扯、谩骂，护士赶来，将堵在门口的轮椅拉开，喝道：“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不是自由市场，还以为有大靠山的人素质有多高，你们这么样，跟市井之徒有何两样？”

“你高看我们了，我们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哪儿来的什么大靠山！”铁蛋爹没好气的冲着护士发牢骚。

护士铁青着脸：“老人家，您就别装了，院长亲自过问，还能不是大靠山？这可是干部病房，一般人能住进来么？市委秘书长、省委书记都亲临探望，还装什么装！”

“你说谁来过？”铁蛋爹一把拽着护士，一脸孤疑。

“顾远山顾书记，还有黄继鹏秘书长！”护士话一出口，铁蛋爹两眼一翻，昏倒在轮椅里。

护士惊呼：“老人家……老人家，您醒醒！”

闻声，铁蛋爬起来冲到门口，铁蛋娘也停止了打骂，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冲过去，铁蛋推着轮椅朝医生办公室跑，边跑边问护士：“顾远山当真来过？”

“哎呀，都啥时候了，你还惦记这个！还是先救老爷子性命吧，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担待不起！”护士心中恼怒，憋着一肚子怨气：“你说说你们家，看着都知书达礼，咋能干出这不可理喻的事情？”

“对、对不起！”铁蛋无言以对，他能够体谅爹娘的心情，养了十好几年的孩子，突然跟自家没有半毛钱关系，搁谁能受得了。

“对不起有啥用啊？祈祷老爷子没事吧，他平平安安的醒了，我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

病房内，谢雨涵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泪水顺流直下，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是她想要的。

她万万没有想到，顾远山会悄悄的来医院探望小正，并且添油加醋、歪曲事实的将一切告知他。谢雨涵心中生疑：小正刚刚出重症监护室，顾远山是什么时间来的？

“顾远山……你王八蛋！”憋了很久，谢雨涵终于哭喊出声来。

小冉爬到谢雨涵身边，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妈，您别哭，我知道，您一定是有苦衷的……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爸爸，他就是杨文铁！”

谢雨涵只一味哭，不说话，屋里剩下母子三人，一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两个坐在冰冷的地上，痛哭流涕；其情其景悲凉至极，令人看了于心不忍。

谢雨涵觉得这一切都是报应，欠下的债早晚是要还的，这半辈子，她欠铁蛋的实在太多太多，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

谢雨涵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局面，但她清楚，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脸见铁蛋，见铁蛋爹、娘；再也没脸回那个与铁蛋一起苦心经营多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