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左右为难

顾远山驱车送铁蛋到医院门口，铁蛋跳下车，趴在车窗上望着他，两张渗着鲜血的冷脸相对，犀利的目光相交：“不下来看看？”

“老子愿赌服输！杨铁蛋，老子警告你，再有第二次，绝饶不了你！滚——”铁蛋的手臂刚抬起来，顾远山便脚踩油门，汽车的惯性产生一股劲风，搞得铁蛋踉踉跄跄跟着跑了几步，险些跌倒。

“顾远山，你小子使阴招，够狠！玩狠我玩儿不过你，不过，你若是敢再动雨涵一根头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铁蛋望着汽车渐行渐远，灰色的车尾气，如同一条长长的尾巴，延伸而去。

顾远山从反光镜中，看到铁蛋差点儿栽倒的狼狈样儿，冷哼一声：“小样儿，跟我斗，老子让着你呢！”

……

谢雨涵睁开眼睛，感觉手背刺痛，抬手一看，血管里扎着针头，她望着输液架，液体正一滴一滴，滴落到输液管里。她的脑子里混沌不堪：这是在医院——我怎么会在这里？

谢雨涵只记得自己一步一步走进江水里，其他的，什么都记不清了，就连起因都有些模糊不清。

铁蛋走到病房门口，犹豫不决，停在门口，不由得又想起了顾远山：他居然还惦记着雨涵——都这么些年了，还贼心不死！雨涵会不会与他一样，心里还惦念着他？

想到这些，铁蛋的心不由得抽搐一下，隐隐作痛，内心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惧怕，深怕谢雨涵弃他而去，与顾远山重修旧好。那样，他失去的并不单单是老婆，还会失去儿子、女儿。

片刻之后，铁蛋推门进去，谢雨涵微睁着眼睛，盯着他朝自己靠近，在铁蛋伸手握住她的手的瞬间，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从眼角滚落。

“雨涵，对不起！我错了——不该瞒着你，我——我也是为你好，怕你着急上火！”铁蛋躲在床边，一只手牢牢的握着谢雨涵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谢雨涵咬紧牙关，泪如泉涌，不发出任何声音，一副万念俱灰的表情。铁蛋心痛的注视着她：“雨涵，你想哭就哭出声来，不要憋在心里，那样儿，对身体不好！有啥事，不能好好商量，非得把自己逼上绝路？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晓得我的心里有多痛么？”

谢雨涵始终一言不发，泪水如同开闸的洪水，奔流不息。铁蛋微微抬起身子，将谢雨涵抱在怀里，呢喃道：“雨涵，你晓得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没有了你，我该咋办，小正、小冉又该咋办——”

谢雨涵的牙齿咬得更紧，生生在嘴唇上咬出一排血红色的牙印。许久之后，她才抬起手，搂住铁蛋的后背，失声痛哭。

铁蛋紧紧的抱住谢雨涵，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嘴唇慢慢的靠近她的额头，相距约摸一厘米时，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铁蛋站直身体接电话，谢雨涵羞涩的扭开头。向穆老师、周凡等人报了平安，铁蛋的目光再次落在谢雨涵的脸上：“雨涵，饿了吧？我去给你买些吃的？”

谢雨涵点点头，待铁蛋拔腿跑出病房，她拔掉手上的针头，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外走去。

……

黑雕大厦二十八层，偌大的办公室内，简冰习惯性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江面，心事重重。

自从在黑雕帮大本营旧址，见了失而复返的齐云和纪闫坤之后，简冰的心中就不踏实。

虽说，齐云和纪闫坤拒绝了简冰接他们回去的好意，表明会离开金都，一路寻找纪闫鑫、娟儿母子和齐宏；可是，简冰始终觉得没那么简单，搞不好，他们另怀心思。

简冰原本打算，再次前往黑雕帮大本营旧址，一探虚实，看看齐云和纪闫坤是否真的离开，却被从天而降的大好事拖住了，走不开，只好搁置下来。

从省城与顾远山会面返回金都，简冰的重心，全部放在谋划对付贺金全等人，与利益相比较，齐云和纪闫坤显得不值一提。

简冰绞尽脑汁，想着万全之策，在他看来，时代递进，早已经过了打打杀杀抢江湖的年代，越是有钱，越得小心谨慎，别到头来，有命赚钱、没命花钱，就划不来了！

为这件事情，简冰多次征求华宇飞的意见，华宇飞每次都是同样的话：“简冰，这些事情，你自己看着办，顾书记把任务交给你，证明他信得过你，把你当作自己人！这么着，有啥拿捏不准的地方，你可以跟顾书记单线联系——”

简冰很清楚，华宇飞不发表任何意见，实则是不想掺和到其中，早早撇清关系，东窗事发，才不至于受到牵连，影响仕途。

打打杀杀，是能很快的解决问题，然而，同样后患无穷。简冰文化有限，脑洞不够大，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对于政府项目，必然要面向社会，公开招标，明眼人都晓得，招投标不过是障眼法，走走过场，至于‘肥肉’花落谁家，自然是暗箱操作，早有了定数。

有顾远山做后盾，简冰虽然志在必得，但是，心中也不无忧虑。

简冰凝眉沉思：我和顾远山是一条船上的人，他的忧患，也是我的忧患；顾远山要我对付贺金全，恐怕，不仅仅是清除障碍，让我顺利接手项目这么简单吧？搞不好，是借刀杀人！想要贺金全死，其实很简单，只不过，难以把握顾远山心中的度——

简冰的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若是顾远山把我当枪使，却不履行承诺，我岂不是亏大发了？官场上的人，哪个不是猾得像一只老狐狸——说一套、做一套，比比皆是；他顾远山能够从一个穷小子，成为官场上只手遮天的人物，其手段不容小觑，得处处留心才好！

……

铁蛋买了饭回到病房，推门进去，床上空空如也，针头垂在地上，液体流了一地。惊慌之余，他手里的一次性饭盒跌落在地上，饭菜撒了一地，急切的呼喊：“雨涵——雨涵——”

冲到走廊上，铁蛋极速跑到护士站，一脸焦急：“护士，请问32床的病人谢雨涵哪儿去了？”

“不晓得。”护士头也不抬，忙着手上的工作。

“病人交给你们了，你咋能不晓得？我就不信，大活人能凭空消失？”铁蛋心中窝火，说话的分贝提高了许多。

“喂，你得搞搞清楚，我们是护士，不是看护，家属不把病人护理好，反倒责怪起我们来了！那么多病人，忙得不可开交，我们就算是一人长十双眼睛，也未必能看过来，更何况，我只有一双眼睛！”护士腾的一下站起来，愤怒的瞪着铁蛋，展开反击。

“你这是啥态度，病人不见了，我还不能问问？我说一句，你说十句，还有点儿职业道德么？”铁蛋火苗蹿起，毫不相让。

“你也太搞笑了吧——媒婆说了媒，还得负责生儿子？你懂什么是职业道德么？我的职业是给病人打针、发药，不是给你们当特护，端屎端尿的！要享受是吧？到医院来干啥，五星级大酒店，啥样儿的服务都有，只要你掏的起钞票！”护士扯开喉咙发连珠炮，说了一大堆话，如同高音喇叭，不一会儿就惹来全层楼病人、及家属围观。

“今儿不把人给我找出来，我跟你们没完！要钱是吧，我给！”铁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愤愤然抽出一摞崭新的钞票，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你——你这是在侮辱人！有钱了不起？要找人，去派出所，我们这儿不伺候——”护士眼圈红了，强撑着瞪着铁蛋。

“小杨，你这是干啥呢？唱大戏出去摆摊！”护士长冷着面孔走过来，抬手把小杨护士拉到了一边。

“不问青红皂白——”小杨垂着泪，站在护士长的背后，小声嘀咕。

护士长抬眼，严肃的盯着铁蛋：“同志，请把你的钱收起来，病人不见了，家属着急，我可以理解；小杨态度不好，我代她向你道歉；不过，你的态度是不是也有问题？你这么一耽搁，晓得有多少人没有按时挂上液体么？要知道，一分一秒，都有可能是一个人的生命——”

铁蛋被护士长的话搞得无地自容，伸手抓起钞票，塞进口袋里，拨开人群，怏怏不乐的走了。

围观人群散去，护士长面向小杨，面色和蔼：“小杨，你还年轻，许多时候沉不住气，往后一定要注意，咱们是救死扶伤的人，态度很关键！你换位思考，若是你处在家属的位置，家人不见了，会不会着急？”

“护士长，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小杨抹着泪，低垂着脑袋。

“好啦，收拾好心情，赶紧忙去，小病拖成大病，耽搁不得啊！”护士长说完话，匆匆离开，小杨护士望着她的背影，认真的点点头，开始忙碌。

铁蛋闷头走路，边走边想谢雨涵会去哪里？他最为担心的是，她再想不开，寻短见。抬表一看，到了午饭的时间，小冉的饭还没着落，铁蛋的心劈成了两半，一半在谢雨涵身上，一半在小冉那儿，让他左右为难。

此刻，铁蛋也深刻的体会到了爹妈的偏心，小冉和小正住院期间，他们的确是一顿饭都没给小冉送过，也没去看过她一眼——做爹妈的，看了哪儿能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