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生命冲击

周凡风风火火回到家里，五斗柜倒在地上，暖瓶的内胆碎片、以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窗户成了一个个通透的大洞，他着急的在屋里寻找，不停地喊着：“爸——妈——”

里里外外找了一个遍，没有父母的身影，这下周凡急了，寻思着：人呢？外面乱糟糟一片，不在家呆着，哪儿去啦？

周凡急急匆匆跑下楼，又忙不迭的跑到铁蛋家，厨房里烟雾腾腾，穆老师正在生炉子，这地震一来，停水停电停气，亏得楼下还有做生意时用的木炭、蜂窝煤球，穆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们搬上五楼。周凡急切的说：“穆老师，我爸、妈不见了，家里没人！”

“周凡，你别急，兴许他们下楼躲地震去了，走，我陪你四处的空地上找找。”穆老师望了一眼刚刚点着的木炭，心中不无担忧。

周凡看穿了穆老师的心思，说：“穆老师，您就放心吧，咱们这小区的房子，结实着呢，塌不了，这火，搁这儿没事儿！”

“快走吧，先找到你父母再说。”穆老师拉着周凡出门，边走边叮咛道：“一会儿咱俩分头找，找到人了就在这楼下会合，大伙儿在一起有个照应！”

“行，穆老师，麻烦你了！”周凡感激的望着穆老师。

“瞧你这孩子，说啥见外话呢，我还没谢谢你呢！”穆老师感觉到周凡与上学那会儿完全不同，心中安慰，哪个老师不希望自个儿教出来的学生有出息，且有所担当。

穆老师和周凡分头寻找，周凡在路上飞奔，穿梭于附近各个空旷的场地之间。他发现有好些人围在路边的一堆废墟跟前，立即跑过去看究竟，眼前的一幕，令周凡的胸口发闷。

废墟底下，埋着一个半大的孩子，透过废墟的缝隙，能够看到他惊恐绝望的眼睛，没有人敢上前救他。

“你们都站着干啥？救人啊——快救人啊——”周凡冲过去就要扒拉废墟上的砖块瓦砾，却被人一把抱住。

“小伙子，不是我们见死不救，你瞅瞅——”周凡闻声望去，怔怔的落下了两行泪。

一根木头支撑着一块巨大的预制板，摇摇欲坠，只要动一下下面的砖块，很可能立即引起二次垮塌，别说救不出孩子，搞不好还得搭上几条性命。

围观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没一个人敢轻举妄动，周凡的内心疼痛，却也无能为力。

“水——水——”孩子虚弱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周凡四处张望，蹲下身子安慰道：“小兄弟，你别急，撑住了，我这就给你找水喝，找人来救你！”

周凡拔腿狂奔，跑到就近的空地上，看到有人手里拿着水杯，冲过去祈求道：“大叔，求求你，把你的水给我吧？”

男人警惕的瞪着周凡，把水杯护在怀里，周凡扑通一声就给他跪下了，哭道：“大叔，我要水不是给我自个儿喝的——那边、那边有个孩子被压在下面了，我们救不了他，他要是没水喝——会死的！”

男人脸上抽搐了一下，把脸扭到一边，怀里的水杯抱得更紧。周凡抹了一把泪，从地上爬起来，怒骂道：“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眼睁睁的看着娃儿死——难道你真的就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男人哇的一声就哭了，伤伤心心的喊叫道：“我的一家人都埋在地底下了——你以为我不痛心？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说我，几十岁的人了，活着无依无靠的，活着还有个啥劲儿？我还想用我的命去换他们的命呢——”

“大叔——对不起，我不晓得！”周凡难过的扶住大叔，心生自责。

男人痛哭流涕的摆了摆手，说：“我哪里是舍不得把水给你嘛——这水，是我儿子从屋里推我出来的时候塞给我的——他被预制板压在底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爸爸，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我的儿子，他就是为了这杯水，才——”

男人实在说不下去了，颤抖着身体，伸出捧着水杯的双手，把水杯递到周凡的面前。

周凡踌躇着没有接，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亲人之间那种无私的爱让他愧疚不已。

地震发生至今，已经一天一宿，他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寻找自己的父母，甚至，都没有关心过他们的安危。周凡痛心疾首，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

男人挣扎着站起来，抓住周凡的手，阻止他再次伤害自己。他哽咽的劝慰道：“小伙子——能在这天灾中活下来，不容易啊，可别——随随便便的伤害自己——”

“大叔——我不是人，我到这会儿——还不知道爹妈在哪儿——有没有受伤——”周凡哭道。

“小伙子，你跟我儿子一般大，你一心想着救人——好样的，你的父母亲，不会有事的——拿去吧，拿这水去救人——救不救得活，那就看他的造化了！”男人垂下头又抹了一把泪。

周凡推让着，不肯接受男人的儿子用生命给他留下的水。这不单纯是一杯水，是儿子对父亲满满的爱——

这时，身旁有个年轻女孩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水壶，诺诺的伸出手来，说：“大哥——你把这个拿去吧——”

周凡迟疑的望着她红肿的眼睛，心中疼痛不已，大灾大难的背后，谁的心中没有痛失亲人的痛苦！

女孩流着泪说：“拿去吧，能救人，我相信，他会感到欣慰的——他是一名军人——”

周凡心知肚明，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也许，每一件东西的背后，都有着不被人知晓的催人泪下的故事。他泪水盈盈的说：“妹子，你自个儿留着吧！”

女孩固执的望着他，说：“若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救他？”

女孩的目光真诚且坚定，容不得周凡拒绝，他拉着女孩的手，飞快地朝埋着男孩的废墟堆跑去。

他们的身后，无数双泪眼望着他们，目光中充满了祈祷，充满了哀思——

路过医疗点的时候，周凡特意询问了大夫，埋在废墟下面的人能不能喝水。大夫告诉他，只能润润嘴唇，不能大量饮水，并且给了他一包棉签。

周凡与女孩手拉手跑到废墟堆前的时候，男孩已经没了声音，他哭喊道：“兄弟，水来了，你醒醒——醒醒——”

周凡趴在地上，用棉签蘸了水，抹在男孩的嘴唇上，抽泣道：“兄弟——你喝、喝水——”

男孩费力的眯着眼睛看了周凡一眼，挤出一丝微笑，虚弱的说：“谢——谢——”

“小兄弟——”周凡悲痛欲绝的呼喊声响彻天空，双手在自己脸上捶打，有什么事情，比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消失殆尽，而自己却救不了他，更为不可接受。

女孩垂着泪扶周凡起来，她的心已经麻木了，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她的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包括她刚刚回来休探亲假的男友，都被永远的埋在了废墟之下。

女孩声音暗哑的安慰周凡，说：“大哥，你已经尽力了——别太难过，你就是哭干眼泪，也哭不醒他们——”

“我送你回刚才那里，与你的亲人会合，不然，他们会操心的！”周凡拉着女孩往前走，女孩的步子非常缓慢。

突然，女孩停下脚步不走了，她目光空洞的看着疑惑的看着她的周凡，说：“大哥——我没有亲人了——我家十几口人，就剩下我自己了——”

“你——”周凡的心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之前，他并不知道地震有这么大的毁灭性，他甚至还为地震后不用去上班而高兴。

在看到一幕幕生死离别的悲剧之后，周凡再也无法用游戏人生的态度，去面对一切。

周凡拉住女孩的手，说：“往后，我就是你哥，我会照顾你——有我在，你不要怕！”

“哥——”女孩像是突然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泪水如开闸洪水，倾泻而出。

“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周凡伸手擦拭着女孩脸上的泪水，问道：“你叫啥名儿？我叫周凡。”

“哥，我叫樊虹。”女孩甩了甩长发，作出一副坚强的表情，说：“哥，走吧。”

“妹子，我们先去找我爸、妈，找到他们，你就跟他们呆着，我爸妈人很好的。”周凡说出了心中的安排。

“哥，你不跟我们待在一块儿么？”樊虹心中忐忑不安，她感觉到周凡像是亲哥哥一样亲近，如若他不在身边，她很难安心。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者说，我想去救人——不瞒你说，我也是被一个大哥从废墟堆底下刨出来的，若不是他，我恐怕现在还埋在下面，生死未卜！”周凡的脸色凝重，话里话外充满了感激。

“哥，我跟你一起去救人吧？”樊虹拽紧了周凡的手，深怕他就此丢下自己离开。

“不行！外面乱糟糟的，随时有可能发生余震，太危险，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也帮不上啥忙！”周凡一口回绝，心想：你去了不能背、不能抬的，使不上力，还得让人照顾，这不是添乱么！

樊虹不服气的看了周凡一眼，趁他不注意，一把搂住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抱起来，脚离地十来公分。

周凡惊恐的连声大叫：“妹子，你干啥呀？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樊虹放开手，周凡稳稳的落在地上，心有余悸的瞪着她，疑惑的问道：“你干啥呀？”

樊虹揉着手，说：“你不是在怀疑我没力气，帮不上忙，怕我添乱么？”

“谁说的？”周凡尴尬的问道。

“你心里想的！”樊虹瞥了周凡一眼，周凡大叫道：“妹子，你厉害啊，我心里想啥你居然都知道！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