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以退为进

娟儿吃饱了，像孩子一般跟柱子在一旁玩耍，妮子哥这才草草往肚皮里填了一些吃食，之后，他领着娟儿和柱子外出散步。

山里的夜来得总是有些早，方才太阳还一半露在山头，这会儿却沉了下去，黑暗渐渐来临，凉风习习，早晚温差大，柱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妮子哥问道：“柱子，冷了？”

柱子答非所问的问道：“叔，你们住在这山里，夜里不害怕么？”

“怕啥？夜里关门闭户的，有啥好怕的！”妮子哥笑了笑，答道。

“我也不知道怕啥，我——不瞒你说，我一到夜里就怕的很，撒尿都不敢起来——”柱子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没啥不好意思的，你怕，是因为你还没有习惯，等你习惯了，就算是狼来了，你也能睡得香甜！”妮子哥解释道。

“狼来了还能睡得香甜？让它瞅着我睡觉——妈呀，那我还是别睡了！”柱子不由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汗毛倒竖，虽说黑雕帮的大本营也在山上，可毕竟不是深山老林，这儿可不同，随处都是茂密的丛林。

在柱子的眼里，黑雕帮的山头只能叫树林，这里，才是实实在在的深山老林。走出大门，环顾四周，全是高高耸立的大山，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妮子哥说：“柱子，往后，你跟我睡，想尿了就叫醒我，我陪你！”

柱子高兴的说：“那太好了，我再也不怕喝水了，有时候，妮子姨烧的菜咸了，我连水都不敢喝——”

“瓜娃儿，你又不早说！”妮子哥摸了摸柱子的脑袋，继续说道：“走，回去。别把你妈冻着！”

柱子拉着妈妈，说：“妈，转身，我们走这边。”

娟儿听话的转过身来，跟着柱子往回走，一路上东张西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

妮子哥和柱子领着娟儿出门之后，杨智建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盛了一碗饭，夹了许多菜，端到屋里给妮子吃。

妮子翻身坐起来，望着杨智建，感动得泪流满面，杨智建无法用语言安慰她，将她搂在怀里，用最直接的肢体语言，诉说着关爱。

杨智建学着妮子哥喂娟儿吃饭的样子，用瓢羹舀起一口饭，送到妮子的嘴边。妮子像个受了委屈，又突然被大人关注的孩子，哇一声哭了。

杨智建拍打着妮子的后背，待她情绪平复一些之后，又开始喂她吃饭。妮子边咀嚼饭菜，边哽咽的说：“杨智建，有你对我的这份心，我妮子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杨智建着急的摆摆手，指了指妮子的肚皮，又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妮子看了之后，安心的笑了。

妮子看明白了杨智建的用意，他是在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等孩子出世之后，一家人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

好不容易等到娟儿入睡，妮子哥支着柱子去喊妮子、杨智建到院子里，说是有事情商量。

待大家都围桌而坐之后，妮子哥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两天我想了许多，作出了一个决定，今儿跟大家商量一下。”

众人都疑惑的看着妮子哥，妮子问道：“哥，有啥事儿，你就直说呗，别搞得紧张兮兮的！”

妮子哥的目光停留在杨智建的脸上，说道：“我决定另外盖两间房，领着娟儿和柱子搬出去住。”

杨智建和妮子的脸刷一下变了色，妮子说：“哥，你干啥呀？大伙儿住在一起不是挺好的么——人多，也好换着照顾娟儿姐！”

妮子哥说：“妮子，别多想，我呀，总觉得搬出去，换个新环境，对娟儿的病有好处，再说了——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路——”

柱子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拍了拍妮子哥的后背，说道：“我支持你！”

妮子哥再次将目光落在杨智建的脸上，问道：“杨智建，你意下如何？”

杨智建愣了愣神，妮子哥的目光变得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皮肉，看到他的心里去。

妮子和柱子也都看着杨智建，等待他的回答。半晌，杨智建抬起右手，摸着自己左边的胸口，点了点头。

妮子哥大感意外的问道：“你同意？”

这一次，杨智建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妮子哥内心感到欣慰，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屋前屋后的自留地归你们，山坡上的旱地归我。”

妮子急切的说：“哥，这哪儿行，山坡上的旱地，除了包谷、洋芋，啥也长不出来，你们总不能一年到头只吃包谷、洋芋吧？”

“妮子，你哥我是谁，还能饿了肚皮？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娟儿跟柱子，会让他们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妮子哥拍着胸脯保证。

杨智建突然起身往屋里走，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用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妮子哥的心中不免紧张，妮子的心中也是忐忑不安，柱子终归还是个没长成人的娃儿，除了疑惑，再无别的内心活动。

杨智建手里拿着纸笔出来，妮子哥和妮子的心中才舒了一口气，各自为自己内心的复杂和误会感到内疚。

杨智建坐定之后，在纸上写到：不如我跟妮子搬出去？娟儿身体不好，还是留在这里吧！

妮子哥看了后坚决不同意，他说：“妮子的肚皮眼瞅着一天天大了，娃儿落地也是眨眼的工夫，娟儿的身体不好，娃儿更是娇贵，我们住到山头上去，娟儿每天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有益于修身养性，病就好得快！”

杨智建握着笔，久久没有落笔，他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妮子说：“哥，要么自留地一家一半？”

“还是全给你们，这里离山头不近，来回跑费时间，再说，娟儿也离不开人。”妮子哥拒绝了，他的心里早已打定主意，搬走了，就不会轻易回来。

许久之后，杨智建在纸上写了一句话：哥，你要娶了婆娘，那娟儿跟柱子咋办？

妮子哥抬眼盯着杨智建，冷冷的说道：“这个就不必你操心了吧？娟儿不可能一辈子都这样儿，再说了，只要她一天不好，我就不会娶婆娘——有哪个能瞧得起我，肯嫁给我！”

杨智建感觉到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妮子哥的痛处，这山旮旯里，像妮子哥这样奔四十了还娶不上婆娘的男人大有人在，那天跟他一起上山找娟儿和柱子的人，一多半都还是光杆司令，那个中年男人都马上五十岁了，还连婆娘是啥味儿都没闻过。

妮子看了看杨智建，又望着哥哥，心中落寞，原本，她该把自个儿嫁到外村去，给哥哥换一房媳妇回来的，却自私的追求自个儿的幸福，阻断了哥哥的幸福之路。

柱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大人们的对话，依稀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突然站起来，说道：“这还不简单，叔——你把我妈的病治好，娶她当婆娘，不就行了？”

柱子人小鬼大的话惹得大家惊诧不已，仔细想想，还真是话丑理端，妮子的心中燃起了希望，心想着：柱子这主意不赖，只不知娟儿姐是否瞧得上我哥——管他呢，都说人相处久了，就会产生感情，搞不好，我哥有这福气也不一定！

杨智建的心中五味杂陈，倘若有一天娟儿真的嫁给了妮子哥，那么就成了自个儿的嫂子，他心想：喜欢的女人成了嫂子，这、这未免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杨智建的心中翻腾倒海，表面上却镇定自若，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反常的举动，不然，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大乱子。

当事人妮子哥的内心和他的表面一样平静，他只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照顾娟儿，让她快些康复，其他的歪歪心思，他还真没动过。

妮子哥说：“说定了，我明儿就上山头去物色地基，要有水才行，下来，就喊大伙儿帮忙砍柴搭房子，三五天也就弄得了。”

妮子想了想，说：“这有啥难，咱家旱地不远的地儿，有条小山沟，沟里的水清着呢，喝进嘴里甜滋滋的！”

柱子高兴的跳起来，打断妮子的话，喊道：“叔，我也要去！”

妮子哥轻踹柱子的屁股一脚，说道：“要撵路还不赶快睡觉去？明儿我可是走得早！”

“那我去睡了，你可是说过的，让我跟你一起睡？”柱子边跑边说。

妮子哥笑道：“去吧，夜里你若是画地图冲了我，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床！”

“放心吧，我冲天花板也不冲你！”柱子哈哈的笑着跑进了堂屋。

杨智建和妮子看着妮子哥和柱子相处融洽，犹如父子，脸上都挂着欣慰的笑容，只不过，妮子是真诚的希望娟儿和哥哥都能有好的归宿，都能幸福；而杨智建则是心口不一，多多少少有些心有不甘。

妮子哥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都去睡吧，明儿我把娟儿一起带上山，妮子，你给准备些吃食，可不能饿着她！”

妮子抬眼望着哥哥，笑容灿烂的说：“哥，你就放心吧，我明儿把柜子里那十来个鸡蛋全煮了，给你们带上，再弄些红苕、洋芋、醪糟水，鸡蛋给娟儿姐和柱子吃——饿不着他们！”

杨智建虽说对妮子哥上山选址还带着娟儿，有些不满意，却也无法明言，明摆的，妮子哥不想让他再单独跟娟儿在一起。

妮子哥转身迈步之前瞪了杨智建一眼，心道：杨智建，你狗日的猜的没错，我就是不会让你有机会接近娟儿，不管你存的是啥心思，都给我赶紧收好了，一心一意的对妮子，等娃儿出来了，你们一家人就算是周全了！你若是再有啥花花肠子，我定然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