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有家难归

在庄金海和白凤平的陪同下，刘方东见到了瞪着双眼，死不瞑目的小溪。她的瞳仁不再有昔日的光彩，散淡无光，似乎充斥着求生的渴望与不甘，令人看了心痛难耐。

小溪满身的鲜血触目惊心，刘方东心如刀割，万般自责。他觉得是自己的疏忽，导致小溪惨死，是自己阻断了小溪的生存之路，让她还没有享受过活着的快乐，就带着痛苦匆匆离开。

刘方东泪流满面，轻拂小溪的眼睑，他的手离开的时候，小溪的眼睛并没有合上。这样一来，刘方东越发痛苦不堪。

纵然是庄金海这等经历过无数风雨生死的老刑警，心中也不免难过，他拍了拍刘方东的肩膀，说道：“方东，说两句宽慰的话，让小溪踏踏实实的上路吧！”

刘方东微微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庄金海，在他坚定的目光的鼓励下，点点头，再次把手放在小溪冰冷的脸上，声泪俱下的说道：“小溪，你是个好姑娘——你安心的上路吧，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含冤九泉，我一定会亲手抓住凶手——替你报仇雪恨！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是，请相信我——我一定能够抓住凶手，哪怕是豁出我的性命——”

刘方东的手再次离开的时候，小溪的眼睛闭上了，他的心里总算减轻了一点儿重负。在这样的时候，哪怕只是减轻一点点份量，都足以使人重新整装待发。

小溪是非正常死亡，医院报了警，这对于刘方东、庄金海等人来说，很是被动，他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被抓回公安局，那样，等待他们的结局不言而喻，定是凶多吉少。

刘方东决定独自留下来，应付警察，遭到了庄金海的反对，庄金海比卞舟山和刘方东更加清楚结局。

庄金海严厉的说：“谁都不能留下，从此刻起，我们，谁也回不了家了！除非——除非案子水落石出，扳倒了幕后大山！我很抱歉，把你们卷了进来——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刘方东一向听庄金海的话，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固执己见，坚持要留下来，他刚毅的说：“师父，我不能当逃兵——我要留下来，我就不相信邪能压正，大不了，就是一条命给他们！假如，我就这么躲起来，我不会原谅自己——小溪也不会原谅我！”

啪——

卞舟山抬手重重地给了刘方东一耳光，他可比刘方东清醒多了，他恶狠狠的骂道：“刘方东，你以为命是你自个儿的么？你替你年老多病的母亲考虑过没？身为人民警察，要死也得死得其所，与坏人抗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而牺牲，那都是光荣的；死在警界败类手里，那是愚蠢，是会被世人唾骂、耻笑的！”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庄金海喝道：“快走，不然来不及了！”

庄金海和卞舟山一人拉住刘方东一只胳臂，拔腿狂奔，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警察控制了小溪的尸首，在医生办公室，抢救小溪的大夫做了笔录，虽然，他对刘方东印象深刻，但是，面对警察的讯问，他却回答：“当时情况紧急，我一心抢救病人，对其他人并无印象。”

大夫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隐瞒事实真相，在看到刘方东、庄金海、卞舟山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身正气。

在警察到来之前，大夫无意间听到了庄金海等人的对话，他也亲眼目睹他们逃离。大夫心想：他们就此离开，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倘若我的一次谎言，能够给他们多争取一些时间，又何乐而不为呢？

大夫提前叮嘱过护士，因此，两人的叙述一致，并没有引起警方的怀疑。

到了僻静的隐身之地，庄金海等人停下来，卞舟山说：“庄队，向您汇报一下，我跟方东今早被停职了！”

“动作可真快啊！是于岐江下达的命令吧？”黑暗中，庄金海的目光里充斥着愤怒。

“您怎么知道？”卞舟山和刘方东异口同声的问道。

庄金海没有搭话，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纸包住火，小溪凶杀案，发生在刘方东的家里，警察很快就会找上门去。

相对来说，目前，刘方东是最危险的，策划此凶杀案的人，选择在刘方东家里下手，而且是在尚未进入午夜的时间段，自然是想要引起周遭邻居的注意，把矛头指向刘方东，就是想要给他扣一顶犯罪嫌疑人的帽子。

庄金海沉重的说道：“我们的对手有着通天的能量，不是他有多么利害；而是因为，他是我们的同僚，对我们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我不得不提醒你们，有一天，对手狗急跳墙，有可能会不择手段的逼迫我们现身——”

“譬如说，伤害我们的家人？”卞舟山惊恐的问道。

“是的。”庄金海凝重的点点头，片刻之后，他接着说道：“刚刚，我又考虑了很多——不如，你们回去，给领导承认个错误，表明决心，从此与我和老白划清界限，这样一来，你们就安全了！”

“庄队，您这不是在扇我们耳光嘛！我绝不同意，与其让我那么活着，我还不如死了得好！”卞舟山斩钉截铁的反对。

“师父，您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我要是那么做了，小溪不就白死了？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我！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跟着你们——只有做一个真正的充满正义感和使命感的刑警，我才能对得起母亲对我的养育、教导之恩！”刘方东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既然大家都决定了，那么，往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命运都系在一起，同辱共荣！”庄金海伸出手来，卞舟山和刘方东都坚定不移的把手搭上去，三只大手有力的握在一起。

……

白凤平抱着刘妈妈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将她放进车里，快速钻进驾驶室，发动引擎。

汽车刚一启动，白凤平就猛踩油门，车身向前窜的同时，他从倒车镜中看到一条黑色的身影钻进了后面的汽车，并且极速追来。

白凤平双手紧握方向盘，在小区里穿梭，心想：一定是犯罪嫌疑人行凶结束，前来追赶我们！

道路不熟，白凤平在小区里绕了很久才找到出口，汽车刚开出大门，他就快速的思索，怎样甩掉尾巴，又该去哪里。

白凤平心想：卞舟山和刘方**然被停职，我又在货场遭遇突袭，看来，于岐江是想借他们引蛇出洞，我和庄金海才是他真正的目标。之前的住所回不去了，那里一定早已设了埋伏，回去了等于是自投罗网。这下该如何是好？

白凤平侧脸看了看被吓得一言不发的刘妈妈，安慰道：“老姐姐，你别怕，有我在呢！”

刘妈妈定了定神，声音颤抖的说：“我——我不怕！”

此刻，白凤平不能过于分心，他快速看了一眼倒车镜，却发现之前紧追不舍的汽车突然掉头。

白凤平心道：想跑？看你能往哪儿跑！合着，你也是找不到路出来啊？

紧急掉头，车身有些失控，刘妈妈的身体被甩得撞在车门上，她惊慌失措的伸手在空中摸索，白凤平这才注意到，刘妈妈的眼睛看不见。

白凤平的内心非常自责，痛骂自己身为一名资深刑警，跟刘妈妈聊了那么久，居然没发现她的眼神不好使。当时，他只感觉到刘妈妈的眼睛有些奇怪，瞳仁无光，因为心中有事，也就没多想。

白凤平愧疚的对刘妈妈说：“对不起啊，老姐姐，让你受惊了！”

“没事没事——白队长，是我麻烦你了！”刘妈妈叹了一口气，心中牵挂着儿子方东和小溪。

白凤平深知刘妈妈的心思，安慰道：“老姐姐，你别操心，方东和小溪会平安无事的！”

“没事就好啊！白队长——你说这当娘的，哪儿有不为自个儿孩子操心的！”刘妈妈的内心依然忐忑不安。

“这是大实话！我都这一把年纪了，不也是让家人担惊受怕、牵肠挂肚的！”白凤平嘴里说着话，目光盯着前方奔逃的汽车，他没有放弃追逐。

汽车行至十字路口，车辆众多，纵横交错，前面的车直接闯红灯过去了，白凤平权衡了一下，放慢了车速。

白凤平心想：抓罪犯固然重要，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更为重要，我不能为一己之私，伤害了我们警察同志的母亲！若是真的出个什么事，我不光没法跟方东交代，更无法原谅自己！

待汽车安全的通过了十字路口，白凤平放眼望去，罪犯驾驶的那辆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凤平的心中不免沮丧，车跟丢了，等于失去了重要线索，想要再查起来，就难了，那辆车，根本就没有挂车牌。

既然追踪无疾而终，白凤平决定先与刘方东取得联系，再行决定去处，他扭头对刘妈妈说：“老姐姐，我们这就找方东去！”

“好啊——太好了！”刘妈妈一听说去见儿子，顿时打起了精神。

白凤平掏出手机一看，手机不知道啥时候关机了，他赶紧开机，跳出无数条信息，他粗略扫过，发现未接电话信息里，居然还有庄金海的号码，他悬了一天一夜的心终于回到原位。

白凤平赶紧拨打了电话，与刘方东取得了联系，双方得知平安，都感到很欣慰。刘方东没有告诉白凤平关于小溪的死讯，他怕母亲听到了经受不住感情的冲击——

得知庄金海、刘方东、卞舟山在一起，白凤平的心中踏实了，约定了地点，紧赶慢赶，前去会合，今天是平安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明天，等待他们的，又将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