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童心易染

铁蛋去学校接小暖，扑了空，他的心中不免对顾远山的所作所为质疑。他寻思着：顾远山对小暖如此上心，真的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建立的感情？如若不然，那他是什么目的？总而言之，赶紧去把小暖带回家，少与他接触为上上策。

风尘仆仆的赶到顾远山家，铁蛋吃了闭门羹。屋里黑灯瞎火，他还是不甘心的猛拍大门，咚咚咚的声音震山响，手心都拍红了，也没有一丝动静。家里事儿多，丢不开身，他不能像往常一样，在这里守株待兔，只好悻悻然打道回府。

瞅见他一个人开门进屋，铁蛋爹朝他身后瞥了一眼，没吱声，抬屁股走开了。他的心中有数，心想：那小妮子准又是让顾远山接走了！这顾远山也真是，老大不小了，自个儿不生娃儿，成天搅合别人家的事儿，算怎么回事？他该不是身体有毛病，生不出娃儿来吧？看他那副黄皮寡瘦的模样，哪儿有一点男人的阳刚之气，咋看都不如我家铁蛋！

铁蛋没精打采的跟在厨房里忙碌的娘打了个招呼，蔫兮兮进了卧室。谢雨涵没有听到小暖的声音，疑惑的望着他，问道：“孩子呢？”

“被顾远山抢先一步接走了。”铁蛋低头望着床上睡得香甜的两个孩子，看得出神。看着看着，眼前就出现了刚刚捡小暖回来时的情景。

谢雨涵默默的注视着他，心中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

顾远山带两个孩子吃完饭，又领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才一道回到家里。

在路上的时候，黄继鹏提出要回家去，原本他心里就不想回家面对奶奶的，顾远山和小暖稍作挽留，他顺水推舟留下来。

第一次进入这大房子，勾起了黄继鹏对爸爸、妈妈的思念，那时候，家里虽说没有这么大的房子，可，他的生活水平还是优于其他同学的；现在，什么都没了，就连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非常难过，坐在一旁看着欢快得像小鸟一样蹦蹦跳跳的小暖，愣愣的出神。

顾远山一回家就任由两个小家伙自由活动，自己躲进了书房。金毛一天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这让他的心里很是不满。他寻思着：金毛胆子越来越大了，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还了得了？哼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憋到啥时候，尿憋急了，不解决，是会出人命的！

静坐了一会儿，觉着无聊，他从楼上下到一楼客厅，拎了一瓶红酒，坐在沙发上，以孩子们的嬉闹为菜，悠然自得的自斟自饮。恍惚间，他想到了肖雪，身体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尔后，脑子就有点儿混乱。他想：倘若当初不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这会儿，孩子也能围着我叫爸爸了，会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是男孩好些吧，将来可以跟着我打天下！

“干爹——干爹——陪我们一起玩儿，好不好？”小暖像一只小燕子一样，嘴里叫嚷着，欢快的跑到他的身边。

顾远山张开双臂，任由小暖扑进他的怀里，目光略一抬起，看到黄继鹏正羡慕的看着他们，那种目光，像是蒙着一层轻纱，把他隔在世界之外。顾远山的心为之震撼，他从那目光中，看到了自己童年的影子——山子独自坐在地坎上，看着与自己无关的嬉笑和打闹——

他不由自主的抬手，冲着黄继鹏招了两下，黄继鹏迟疑片刻，缓缓的走过来。

他腾出一只手，把黄继鹏也揽进怀里，霎时，小小男儿的眼睛里布满了泪水，却咬牙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来。久违了的温暖怀抱，带给他的，又岂止是一种被爱的感受？别说爸爸、妈妈走了，奶奶不会抱他；即便是从他出生到现在，她也从没亲手抱过他一下……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每日要为着自己的生活翻腾臭气熏天的垃圾桶，还要在冰冷的水里搓搓洗洗，冬天快要过去了，他的双手却还是青一块、紫一块，长满了冻疮。最严重的时候，冻疮溃烂裂开，一眼能看到红红的血肉和白渗渗的骨头，而今，手上的冻疮已经干瘪结痂，在温暖的侵袭下，奇痒无比，他忍不住用手在自己的身上蹭。

顾远山拉过他的手端详了片刻，说：“明年冬天，干爹把你这长冻包的毛病给你治好！”

听了这暖心窝的话，黄继鹏狠狠的点头，在他的还未成熟的心里，顾远山比亲人还亲！

“继鹏哥，长冻包疼吗？我就从来没有长过——冬天的时候，爸爸总是把我的手捂在怀里——”小暖盯着黄继鹏的手，裂开小嘴，仿佛满手冻疮长在她的手上。

黄继鹏抬头看着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他忽然觉得在小女生面前，自己是男子汉，是大哥哥，不能表现得懦弱。

“干爹，冻疮要怎样才能治好呢？”小暖扭头望着顾远山，眼睛里全是无知的好奇。黄继鹏随着他的话音，也把目光投向顾远山。

“下雪的的时候啊，抓起雪在手上不停的搓，直到把手搓得热热乎乎的，第二年保准不长冻包；还有啊，就是拿萝卜皮在火上烧，烧得冒热气，然后敷在手上，冻包很快就好了。”顾远山绘声绘色的给两个孩子讲述。

“真的么？那干爹怎么不现在给继鹏哥哥治？”两个孩子将信将疑的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我小的时候啊，奶奶就是这么给我弄好的，后来再没长过。继鹏的手，已经过了好时机了，等明年吧，明年准行，一准儿给你弄好！”顾远山一本正经的说。

奶奶——

听到这个名词，黄继鹏的心抽搐了一下，他想不明白，世界上那么多奶奶都那么慈祥，那么疼爱孙儿，为何独独自个儿遇上了一个冷面孔、冷肠子的奶奶。

顾远山看出了他的心思，用力捏了一下他越见瘦弱的肩膀，说：“别怕，还有干爹在！”

黄继鹏感激的望着他，说：“干爹，往后我都听你的！”

“继鹏啊，往后不许再去翻垃圾，需要钱，跟干爹说，你得好好学习，知道不？”

“嗯，知道了，谢谢干爹！”

“来，尝一口这个，你得像个爷们儿，往后可不许再哭鼻子！”顾远山把酒杯递到黄继鹏面前，脸上挂着笑，看着他。

“酒？”黄继鹏望着像浓稠的血液一般，黑红黑红的液体，直乍舌。

“咋啦？不敢喝？”顾远山笑盈盈的缩回手。

“谁说我不敢！”黄继鹏伸出手，一把夺过了杯子，凭住气，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哈哈——哈哈——

顾远山哈哈大笑，说：“这酒不是这样喝的，得一小口一小口慢慢来，不过，像个爷们儿，是我顾远山的干儿子！”

黄继鹏咽了几口清口水，嘴巴里苦涩的味道还在满口钻，他微微皱起眉头，说：“啊——还得小口小口喝，那不是更苦？”

哈哈——哈哈——

顾远山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手指在黄继鹏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说：“傻小子！”

“本来嘛！”此刻，黄继鹏已经随意多了，说话也不再唯唯诺诺。

一旁的小暖见自己被忽略了，噘着小嘴，嚷嚷道：“干爹，干爹，我也要尝一下嘛！”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也要？”

“啊？”顾远山和黄继鹏不约而同惊讶的看着她。

“就要，就要嘛！”小暖不服气的看着他们。

“好好好，给你尝一下。”顾远山重新斟上酒，把杯子凑到小暖嘴边。

一股新奇的味道钻进小暖的鼻孔，她用手扇一扇，嘟着嘴说：“这个酒跟爸爸喝的酒，味道不一样！”

小暖时不时不经意提起爸爸这个词，让顾远山的心里极不舒服，他心想：小暖啊小暖，你是喂不饱的白眼儿狼么？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是要想着那狗屁不是的杨铁蛋！他第一次感觉很在意在孩子心中的存在感。

他又将酒杯朝小暖跟前凑近了一些，说：“尝尝，这酒可不是你爸爸的酒能比得上的，可贵着呢！”

这段时间以来，在小暖的心中已经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干爹给他买的东西，给她吃的东西，都是贵的，是好的，也是让同学们羡慕的；那么，贵的东西就是好的。

听顾远山这么一说，她高高兴兴的把杯子里的酒喝了，喝完之后，还吧唧吧唧嘴，皱着眉头说：“干爹，真好喝！”

她那副言不由衷的表情，惹得顾远山和黄继鹏笑得前仰后合。原本，顾远山只想让她浅尝一口，哪儿曾想，这小丫头竟然给喝光了。

“干爹，我能再尝尝不？刚才喝得太急，没尝出味儿……”看到小暖都喝了大半杯，黄继鹏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

“当然能啊！”顾远山来了兴致，乐呵呵的倒上酒。

黄继鹏接过杯子，捧在手心里，学着顾远山之前的模样，把杯子晃动几下，又凑到鼻子跟前，才送到嘴边，慢慢的呷了一口。这一次，他似乎真的感觉没那么苦涩了。

顾远山惊奇于黄继鹏虽然生疏，却有模有样的程序，夸道：“你小子不赖啊，哪儿学的？”

“我刚刚偷偷瞅干爹喝酒来着，跟你学的！”黄继鹏腼腆的笑了。

“我也要学干爹的模样喝酒！”小暖从顾远山的膝盖上挣扎着下来，伸着两只手夺过杯子，学着黄继鹏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做了一遍，惹得他们大笑不止。

顾远山兴致勃勃，完全忘记了他是在跟两个年纪尚幼的孩子在玩耍，三个人你争我夺，不一会儿，一瓶酒就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