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因妒生恨

铁蛋爹、娘跟娟儿对峙了一会儿，剑拔弩张。

片刻，娟儿才说道：“铁蛋在哪个医院？我找他去。”

一听见娟儿要撵到医院去找铁蛋，铁蛋娘当下就急了，她心想着：照顾你们娘儿俩这么长时间，你不感谢也就算了，干嘛还心安理得，好像我一家人都欠你的？

越想越生气，说话便不再留情面，她脸色阴沉，说道：“娟儿，你这不是胡搅蛮缠么？谢雨涵刚刚生完孩子，身子骨虚，你跑到医院闹，算啥？你别说俺家铁蛋老实巴交，你伤了他的老婆、孩子，也得跟你拼命……”

不提谢雨涵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娟儿的心里莫名的就有一股酸滋滋的味道，令她极不舒服。她使性子的说道：“旁人我可管不了，我只要回我儿子！”

“你——你——铁蛋真是瞎了眼了，收留了你这白眼儿狼——”铁蛋娘气愤的抬手指着她，内心拥堵。心想：她还趾高气昂的了，凭什么呀！

铁蛋爹一直在旁边观战，没有吭声，他倒是要看看，这妮子究竟如何蛮不讲理；究竟要把脸皮撕扯到何种程度。

“事已至此，甭扯那些没用的，欠你们的，我会还，我现在只要你们把柱子还给我！人是在这儿丢的，就该你们负责任！”娟儿一根筋，只认死理。

“既然你这么说，这么着，咱们上派出所，让警察给咱评评理？”忍了半天的铁蛋爹终于按耐不住，说话了。

“要去也得铁蛋一起去，你们去，不做数！”娟儿狠狠的说。

“那你就等着，铁蛋啥时候有空了，就陪你去派出所，不过，我家地方小，供不下你这尊菩萨！”铁蛋爹说话绕弯弯，变相下了逐客令。

“就是为了这个，才把我的柱子撵出去的吧？你们冠冕堂皇的说照顾他，转头就嫌弃他，把他撵出去了？亏你们下得了心肠，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呀——”娟儿声嘶竭力的哭喊，认定柱子失踪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铁蛋爹、娘气得全身瑟瑟发抖，铁蛋娘直想冲上去，撕烂她那张不积口德的臭嘴。

“娟儿，念在大家一个村的，我奉劝你一句，人在做，天在看，给自己个儿积点德……你若是觉着我们一家人对不住你们娘儿俩，我也无话可说；若是你觉着我们害了柱子，把他撵出去了，你大可以去告我们嘛！”铁蛋爹相比之下说话冷静得多。

“叔，你看你这话说的，我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事情既然出了，我讨个公道，也是合情合理的，是不？你这一说，反倒是我不讲道理，孩子丢了，也得忍气吞声！如今，铁蛋也有孩子了，不说把他的孩子丢了吧，把小暖丢了试试，看他还能坐的住？不是亲手带大的，还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娟儿话里有话，绵里藏针，句句话都扎人。

铁蛋爹听了她的话，很是气愤，没有兴致再陪她瞎掰扯，他极不耐烦的说：“别咧咧这些没用的，你就是认一个死理——孩子是我们故意弄丢的，是不？说一千道一万，都是我老杨家对不住你，你随便吧，要想送我家谁去坐局子，全凭你一句话，你叫谁去，我们麻溜跟你走！”

话说到此，车已到山前，没了去路，大家都住嘴，各自生闷气。

铁蛋娘为人实诚，这辈子也没跟人红过脸，哪儿能受得住这等不明不白的窝囊气，她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娟儿一脸痛楚，她万万没想到，日思夜想的儿子，说没就没了——

她不得不用狠话去平复内心的悲痛，心中积压的悲愤不吐不快，她也深怕自己经受不住刺激，再次疯疯癫癫。

三个人一时无语，都静静的坐在那里，屋里落针可闻。

噗呲——噗呲——

厨房里发出锅盖被气流冲起来的声音，一股肉香扑鼻而来，跑了一整天，肚子里空空如也的娟儿直咽清口水。

铁蛋娘着急忙慌朝厨房里跑去，锅里炖着给谢雨涵下奶的猪蹄汤，两个孩子吃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看着娟儿一身泥土，邋里邋遢，想来也是遭了不少罪，怕是连一口热饭也没吃上，铁蛋娘有些于心不忍。她热了剩饭，盛了一碗猪蹄汤，端到客厅里，摆在方桌上，侧身招呼道：“娟儿，事儿归事儿，理归理，先过来吃一点儿热乎饭！”

娟儿的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她没想到，事到如今，铁蛋娘还能不计前嫌，给她弄吃的；她实在没办法再待下去。她伸手捏了捏裤兜，里边有杨智建给她的钱。她站起来，违心的说道：“我吃过了，我走了，我还会来找铁蛋要人的！”

说完话，娟儿急匆匆走到门口，拉开门，逃也似的走了。

憋着一口气，走到无人的空旷地方，她失声痛哭。

在她的心中，又多了两份仇恨，是对铁蛋的怨恨，对谢雨涵的记恨。

她固执的认为，没有谢雨涵，柱子就不会丢；没有她，自己也不会被顾远山囚禁起来。事情一件件环环相扣，丝丝缕缕，都有因果，而，谢雨涵就是罪魁祸首。要么，铁蛋亲自养大的，视为己出的小暖怎么也被送走了，还是送到顾远山那里？

娟儿在心里发誓，此生，不找到柱子，绝不原谅铁蛋；即便是找到了柱子，她跟谢雨涵这辈子也水火不容！她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前尘旧事，一一如电影片段，在大脑里翻过，马栓儿跟谢雨涵的老子关系紧密，才落到了登上断头台的下场；如今，她又与谢雨涵有着千丝万缕的仇恨。娟儿认为：这，大概就是命里注定！

哭够了，她像一个乞丐一样，在街上闲逛，买了一个热乎乎的馒头，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她的确是饿急了，囫囵吞枣，一个馒头下肚，肚子里依旧是空荡荡的。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捂着肚皮，轻声说道：垫吧垫吧得了，你别叫得厌人！

她寻思着，找个不花钱的，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凑合着过夜，想来想去，她朝金都市医院方向走去，那里的走廊应该是她最理想的栖身之地。

……

娟儿走后，铁蛋爹、娘面面相觑，心中担忧。铁蛋娘麻溜的把猪蹄汤盛到保温桶里，着急忙慌穿了鞋，跟在铁蛋爹的身后，朝医院紧赶慢赶。他们得去跟铁蛋通风报信，让他早点儿知情，以便有所防备。

在他们看来，娟儿毕竟是个犯过病的疯女人，谁晓得她会干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到了医院，铁蛋娘用两只结满痂的手，忍痛伺候谢雨涵喝猪蹄汤，铁蛋爹装作若无事的把铁蛋拉出了病房。

谢雨涵喝着猪蹄汤，时不时看铁蛋娘一眼，她总觉着老人心里有事。

铁蛋娘心神不宁，偷偷的朝门口看，她不敢想象，铁蛋知道娟儿精神正常的回来了，会是什么心情。

谢雨涵喝完汤，把碗搁在床头柜上，轻声唤道：“妈——”

铁蛋娘没听到，没有丝毫反应。谢雨涵又唤一声：“妈——”

“啊？雨涵，你喊我？”铁蛋娘如梦方醒，紧张的望着谢雨涵。

“我有事跟您说！”谢雨涵看着她，目光里充满歉意。

“闺女，咋啦？有啥事，你尽管说吧！”铁蛋娘心中一紧，摸不清楚这孩子究竟有啥事。

谢雨涵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本惹祸的存折，递给铁蛋娘，说：“这是我攒下的一点钱，不多，我瞒着你们，是我不对，可我没有歪心眼儿，就是留着生孩子用的，我担心文铁到了节骨眼儿上，兜里没钱会抓慌！”

铁蛋娘大感意外，她万万没想到，谢雨涵会主动把钱交出来，并且对她说掏心窝子的话，人家闺女做事有礼有节，她这老婆子也不能丢份。

她把存折推回去，说道：“雨涵呀，一家子人过日子，就不能有外心，这个，你收着，生孩子花钱，本就是我老杨家的事儿，再说了，往后啊，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眼下啊，家里还有钱花，你爹前次回燕雀村，把咱家老屋卖了。”

“妈，这个钱，你无论如何得收下！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吃住都在家里面，这个，我用不着！”谢雨涵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想到，老人为了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居然把房子都卖了。

想比之下，她在他们的面前，是多么渺小！

“我都说了，这个你收着，再推来让去的，我可要生气了啊！”铁蛋娘看着她，噗呲笑了。

谢雨涵手里拿着存折，百感交集，泪水夺眶而出。

“不许哭，月子里哭了，对眼睛可不好！”铁蛋娘取来毛巾替她擦泪，婆媳俩相视而笑。

一场风波就此化解了，拧成的疙瘩也解开了，两个人的心中豁然开朗，充满了相互体谅的欣慰和喜悦。

……

“娟儿回来了，不疯了？这是真的？”铁蛋听完爹的叙述，激动的追问。他根本就没把娟儿说的那些不中听的话放在心上。

“我说你这娃，是不是缺心眼儿啊？事情到了这份上了，你说咋办吧？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这还——”铁蛋爹看着他，不可思议的摇头。

“爹，娟儿能安全回来，病还好了，这是多喜兴的事儿啊！她人呢？”铁蛋如释重负，这是他一段日子来，经历的又一桩喜事。

“人呢？俺哪儿晓得，亏得你娘还给她张罗吃的，可人家不领情，走了！”铁蛋爹不满的说。

“不管咋样，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铁蛋喜上眉梢，眉头舒展。

铁蛋爹望着他，心里叹息——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