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韶公主的宴上得见姚依依,罗缜不可谓不惊诧。
“缜姐姐,你一定要认识她喔,她也是我们玉夏国人,一直替晋王叔打理一些民间生意,因太合晋王叔的意,王叔还认了她作义妹。前些日子我写信给父皇,说我府里缺一个得心应手的管事,晋王叔大方,把他最得力的助手又是最心爱的义妹给派了来,也正好陪我一解乡愁……”
“奴婢思缜,见过罗家大小姐。”
罗缜秀眉一挑。
更名为“思缜”的姚依依巧笑倩兮:“您的芳名,奴婢先前可是如雷贯耳了,奴婢常听王爷提起您呢。”
晋王,姚依依……这是个什么组合?
“晋王对罗大小姐,是赞不绝口……”
罗缜回之一笑:“强将手下无弱兵,果然是晋王**出的人,端的一派精致,难怪会得晋王宠爱。”
玉韶自是不知两人间的波涛汹涌,一手挽上一个:“既然我们是同乡,今儿个就共饮几杯,不醉不归!”
韶公主如此欣悦,罗缜自是捧场,浅酌低饮,笑起语扬。而不知该称为“思缜”还是“姚依依”的那位美人,机巧伶俐,玲珑剔透,哪还有昔日那位半点白痴美人的痕迹?
~~~~~~~~~~~~~~~~~~~~~~~~~~~~
“罗大小姐。”
凭栏的罗缜转首:“思缜管事?”
美人悠掀朱唇:“我并不介意你叫我依依。”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是我第一次与清醒状态下的姚小姐对话罢?”
“今后,你有得是机会与依依如此对话。”姚依依倚上一根红漆木柱,姿态闲怡,“晋王爷对罗家大小姐,当真是一往情深,他托我转来问候,问候你玉体安康。”
姚美人倚在柱上,罗缜甫觉,姚依依的妆扮——刺花鹅黄短襦,六幅月白系裙,两鬓垂髫,鬓上斜钗……怎这等眼熟?
“对于晋王,罗大小姐没有话要说么?”
罗缜莞尔:“原来,姚小姐如此受晋王厚爱了么?已经可替晋王传话代言了?”
“……罗缜,你唯一胜我的地方,是你的出身。”晋王说,罗缜最动人的地方,是她永远的气质如兰,不变的淡韵如菊,这份浑然天成的气度,便她与艳丽的牡丹、妖饶的桃李平分了人间春色……
听一个男人在自己赞叹另一个女人,尤其那个女人还是挡在自己情路上的敌人时,那种感觉,令她不喜欢极了。她虽欲以闲怡悠淡的气度将这个女子比下去,但她更想睹到她惊惶失措的模样,方才在席上,她只是初见自己时微现诧色,还不够,远远不够。
“而现在,我和你站在了同样的高度,当不同面貌的姚依依出现在良家人面前时,罗大小姐,你要小心了。”
这是……挑战?“罗缜很不明白,你为何选我为敌?就因为你觊觎上了我的丈夫?因为你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
“……得到了,便是属于我的。你怎知你罗家起家里,没有掠人钱财,没有沾人血脂?”
“那罗缜是不是可以猜想,姚小姐为了今日与罗缜所谓的同一高度,付出的‘气力’不小罢?”
“你……”
“我要不要告诉你,凭着你这份见不得光的龌龊,你永远不可能与我站在一个高度上?”
姚依依傲然冷笑,“罗缜,你最好在失败那日,依然如此骄傲笃定,别使我失望了。”
~~~~~~~~~~~~~~~~~~~~~~~~~~~~~
晋王,姚依依,姚依依,晋王……这这这……这两人能够牵扯得上,当真是……
“少夫人,您有心事?”
罗缜举睑,眼前美人面纱正随风扬起,其内绰约有仙容,不由得叹:绝代有佳人,范颖世唯一。“是有些心事,一位本来爬走的美女蛇卷土重来……”
“小姐!”纨素忽自良家大门内迎出来,“那个姚依依,正在里面同亲家老爷夫人说话,她……”
恁快就杀上门来了?“变了很多,对不对?”
“是啊是啊,她怎不装傻了?而且,亲家老爷、夫人怎还是那样喜欢?”
罗缜笑未达眸,道:“她若当真想玩,我便陪她。”莲足轻移,纤影穿过良家长院,直达笑语喧哗的厅内。
“缜儿,你回来了?你快看,是谁来了?”婆婆欣喜的声嗓召唤,又有香风扑面——
“罗姐姐!”
罗缜后退一步,避开这个投怀送抱,“原来是姚小姐,别来还好么?”
“好,好,好呢,缜儿,你都不知,依依遇着一位贵人,给她治好了旧伤,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聪明伶俐人儿了!”良大夫人喜不自胜道。
“这很好,恭喜姚小姐。”
“谢罗姐姐,我正跟良伯伯良伯母说呢,救我的那位恩人,是位痴情男子,念念不忘旧日情人,您说巧不巧?这情人名字与罗姐姐相同,有一个‘缜’字,他特地给依依起个别名‘思缜’。多好多好,依依能与罗姐姐同名了!”
罗缜黛眉轻挑,美眸含笑,“那位恩人赐名给你,可见对依依小姐是情深义重,可是好事近了?”
“……罗姐姐您在说笑依依……”
王芸欢然道:“缜儿此话有理,依依,你如此讨人喜欢,你那位恩人必定也是动心了,何时操办喜事,良伯母定然送份大礼给你!”
~~~~~~~~~~~~~~~~~~~~~~~~~~~~~~
“小姐,她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进行自家内院,纨素方凝眉问道。
“从晋王那厢借了个光鲜门面,与我分庭抗礼来了。”
纨素啐声:“这只山鸡,以为从新找了一身光鲜皮毛,便成齐了毛的凤凰是不是?小姐您怎不对亲家老爷夫人揭穿她的真面目?”
“你以为她会想不到么?”罗缜摇首,“良家二老的脾气,她摸得很清楚。那两位老人家,最是同情维护弱者。对于我来说,她处于弱势,若我在公婆面前道她是非,正如她意,便成了凌欺弱小容不得人的恶媳了。”
“那就任她如此嚣张不成?而且,您听她那言里话外,似在影射您与晋王爷……”
罗缜一笑:“她不足为惧。我倒想知道,她背后的晋王想做什么?这两人凑在一起,是巧合,还是有心为之?”
“那……”
“将她派到韶公主身边,俨然是为了削我力量,是对我一人,还是整个良家?”
“少夫人,您想知道么?”问者乃范颖。
“怎么了?”
“范颖会一些小小法术,可以推算前后……”
“不必。”人生的乐趣,便在于种种的不可预测,经商、行路虽皆爱寻求捷径,但亦应来自于自己的智慧。“你不是说过,多雷的季节即将来了,你最好还是收敛气息,以免引‘人’注意。”
范颖颔首,但垂下的亮丽眸内,闪过小小黠色。
~~~~~~~~~~~~~~~~~~~~~~~~~~~~~~~
当夜晚膳桌上,没有任何意外,自是见着了姚依依在席。
但罗缜不得不说,这位美人当真了得,之心从外面欢呼奔来,她迎上了前去携手欢话不说,中间相公喊了一声“珍儿”,她竟在她之前,先应了下,后又掩口娇羞道:“对不住,罗姐姐,因我也被人叫了长时的‘缜儿’,竟以为之心哥哥在叫我了。”
之心拧着好看的眉峰,“依依,你也叫‘珍儿’喔?”
“是啊,之心哥哥,你也可以叫依依‘缜儿’哦。”
“不行!”之心突然掷了筷,“你不能叫珍儿啦,珍儿只有一个,你叫珍儿好讨厌啦~~”
美人怔愕:“之心哥哥……”
王芸叱声:“之心,不能无礼!”
“就是就是,就是不能叫‘珍儿’,珍儿,她不能叫珍儿啦,之心讨厌她,讨厌她啦!”
“相公,先吃饭……”
“不吃不吃啦,她叫珍儿,之心就不吃饭,之心讨厌别人叫‘珍儿’,只有珍儿能叫珍儿,只有娘子能叫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