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这里有多大吗?”
司徒慕摇摇头。
老妪道:“十万八千里。”
司徒慕咋舌。
老妪用嘲弄的语气道:“若非劈出这么大的地方,又怎能关的住那群神魔。”
司徒慕哑然。
老妪道:“你知道他们为何会争斗不息吗?”
司徒慕自然不知,摇摇头。
老妪道:“因为这里只有一口灵泉,而那灵泉,才是真正的无忧海。”
司徒慕立刻明白了,他起先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里的生气太弱,生机渺茫,对于天生地养的神魔来说,他们可以不用五谷杂粮,但却需要吸风引气,也就是需要生气的滋养调和,这个地方,的确是神魔都不愿意来的地方。
那口灵泉,不用说肯定是生机充沛。他们肯定就躲藏在这口灵泉附近。
毁了那口灵泉,就等于毁了人家的生路,人家不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才怪。
但是司徒慕还有点事不明白,便问道:“我们带走小狐狸,为什么他们不拦住我们?”
老妪道:“不说了时辰未到吗?这小狐狸一日后十窍全开才是宝,现在则是烫手山芋。”
司徒慕道:“为什么?”
老妪白了司徒慕一眼,“你也是个懂药的,难道不知若是药力不够吃了反而有害无益吗?”
司徒慕刚想说对,但却一怔,“嬷嬷怎么知道晚辈懂些医药?”
老妪不慌不忙道:“你现在在玄门这般威风,就算老婆子不想知道也难。”
司徒慕自然知道老妪不是夸奖他,顿时有些讪讪。
老妪道:“引你进来的那人也是步步为营,一招不行还有第二招。”
司徒慕咬牙道:“是晚辈无能,才让那厮逃了,以至于现在躲在暗处兴风作浪。”
老妪问:“你的对头是谁?”
司徒慕差点就说了出来,话在嘴边时他心中警钟大作,他最能胡诌,但现在却不想骗她,只是道:“嬷嬷,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
老妪显然没料到司徒慕会这样直白,怔了怔后反而笑了,“不错,至少没编个谎来骗我。”
司徒慕道:“我不愿骗嬷嬷。”
老妪斜了他一眼,“罢了,你不愿说老婆子也不逼你,每个人总有些不愿意别人知道的事。”
司徒慕尴尬的咳嗽两声,问道:“嬷嬷,那灵泉在何处?”
老妪道:“接下来你一定要收敛气息,别惊动了那两东西。”
司徒慕见老妪说的郑重,也知道事情严重,当即点头应下,敛住气息对现在的他来说已是很容易的事,方才他就已经这样,现在更加注意。
又行到了荒凉的焦土中,就这样没头没尾没日没夜的又走了一个时辰,那老妪虽然没说什么,但咳嗽声却明显频繁了。
司徒慕道:“嬷嬷,这灵泉在这焦土之中?”
老妪点了点头,司徒慕道:“方才那样大的动静难道没有惊动他们吗?”
老妪摇了摇头,又咳嗽起来。
司徒慕道:“嬷嬷,那一神一魔究竟是什么底细?”
老妪咳嗽渐歇,道:“是一龙一凤。”
老妪顿了顿,继续道:“你知道衔烛之龙烛九阴吧。”
司徒慕点点头,老妪道:“那条龙就是烛九阴的同胞弟弟。”
司徒慕讶然,老妪淡淡道:“只可惜,却是个堕神。”
听到‘堕神’两字,司徒慕心头一跳,他也认识一个堕神,共工,可看来共工应该没被送来此处,想到共工说当时受了重伤,或许是因为此才没有被遣来吧。
司徒慕转了心思继续听老妪说,老妪说:“那一凤,却是天地间第一只凤凰。”
司徒慕心里好奇,都说凤凰是神物,可前面说了是一神一魔,龙是堕神,但这凤就是魔了。
老妪道:“那只凤出生时,天地间风云变色,就连神界也连着下了四十年大雪,将那些老家伙都给逼了出来,修复了几百年才将神界恢复原貌。”
说到这时老妪嘴角带着隐隐的笑意,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司徒慕咂舌,老妪继续道:“后来那只小凤凰被合力封印了,封印了足足两千年,两千年后才被放了出来。”
司徒慕听的入迷,也不觉得走路累了,忙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老妪道:“没什么,被放出来后那只凤凰就成了魔。”
司徒慕张大嘴,“怎么会好端端成了魔?”
老妪嘴角又扯了扯,“你以为上古时魔一生出来就是魔,神一出生就是神吗?”
司徒慕心道自然,不然还能怎样。
老妪道:“即便是分开天地的盘古大神也在神魔间犹豫了很久。”
司徒慕屏息听老妪所说,心中惊骇不已,老妪定住脚步,盯着司徒慕道:“先天的神魔都是天生地养,本就同根同源,神魔之别也就是一念之间,只是一旦选定,就再也无法悔改。”
老妪说这话后就移开了目光,司徒慕听到这忍了又忍,还是道:“其实若是细想,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入魔罢。”
老妪眼睛亮了亮,司徒慕道:“出生如何是无法选择的,那大雪也不一定就真是那小凤凰带来的,却因为这不该自己承担的错误被封印两千年,若是我,也会有怨恨的。”
老妪轻笑一声,“你倒是看的通透。”
司徒慕低声道:“不,晚辈有很多事都看不清楚弄不明白。”
老妪道:“你才几岁,就算是那些上古神邸也有很多不明白,比如他们就不明白怎么会被灭了族。”
司徒慕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选定了立场之后,就真的无法再改变了吗?”
老妪眼里涌出一丝苦笑,“不错,再也无法改变了。”
司徒慕轻声道:“那嬷嬷当初为何选择入魔?”
这话一出,老妪浑身大震,接着连连咳嗽不止。司徒慕知道自己猜对了,可却一丝高兴都没有,焦急的上前扶住老妪。
老妪咳的浑身都在颤抖,司徒慕道:“嬷嬷,是晚辈不好。”好不容易咳嗽平息下来,老妪不着痕迹的推开司徒慕,道:“不,你很聪明。”
司徒慕见老妪神色,知她没有真的生气心头才松了口气,本也不打算老妪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老妪却主动道:“那个时候,只是觉得做神没有趣味,天天端坐在上面跟个泥菩萨似得死气沉沉。”
司徒慕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本以为这老妪也是受了不平才转投魔族,却不料竟是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理由,只觉这老妪年幼时应当也是个调皮的性子。
老妪道:“你既猜到我的身份,难道不觉得惊讶吗?”
司徒慕心想他还和天道打过架呢,何况家里还养着一个好吃懒做的堕神,若是两年前的自己恐怕会担心,但现在却是一点也不害怕,也为自己不明的情绪找了个好借口,难怪觉得这老妪这么亲近,应该是因为她有些像共工,虽然哪里像他也不知道。
司徒慕虽然这样想,但表面上却装作惊讶状。
老妪这下真笑出声,两人之间的气氛反而更加融洽。
老妪道:“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司徒慕心头顿时一凛,老妪道:“闭上眼去感受。”
司徒慕依言闭眼,起先还没有感觉,但很快就感觉到一丝丝异样的气息,那种气息很淡,但却不能让人忽视。
司徒慕睁开眼,“是生气?”
老妪点点头,“你体内也有同样的生气,所以能感应到。”
司徒慕这时已经不惊讶了,虽然这老妪对他的底细看起来了若指掌,可她是上古的魔族,自己在她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又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呢。
只是疑惑道:“不是灵泉吗?怎么生气这样微弱?”
老妪道:“因这生气大半都被那两个老东西得去了,曾经的无忧海也不尽是这样的焦土。”
司徒慕突的扯住老妪的衣袖,老妪转头问:“怎么了?”
司徒慕道:“嬷嬷这次来,真是是要杀了他们吗?”
老妪道:“你既已猜到我的立场,我便也不瞒你,那凤凰是我故交,不过杀那堕神却是真的不嫁。”
司徒慕深吸口气,“那凤凰性情如何?”
老妪笑了笑,“他以前的性子很乖戾,在魔族那么久,也就同我亲近些。”
说到这老妪道:“不过我也只有他一个朋友。”
司徒慕沉声道:“嬷嬷,你究竟要做什么?要放一只魔出来,你可知会造成多少生灵涂炭?”
老妪正色道:“你经历了这么多事,到现在你还对神魔有这样的偏见?老婆子也是魔,你觉得我会祸害苍生?”
老妪说完挥开司徒慕,继续往前走去。
司徒慕呆立良久,眼看着老妪的背影越来越远,终还是追了上去。
是的,经历这么多事,他早该看清楚,他们一直敬畏天道,可这天道的真正面目只有他知道,这老妪是魔,可一言一笑都俱人性,若不是自己猜到,哪里能看出她是个魔?即便是共工,和他当初设想的也完全不同。神仙中有败类,妖魔中也有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