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内失去两个至亲之人，司徒瑶抱着司徒仁信哭的肝肠寸断，所有人皆恻然，却也只能在一旁陪着看着。

司徒逸伏在地上许久才直起身，青砖石上一滩泪渍，红着眼眶对司徒瑶道：“姐，劳你送爹和娘去祖坟，我便不去了。”

司徒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司徒逸又拜了拜，才站起身，转身离开。

方小蝶站起身，走到林若南身边，轻声道：“若南，让瑶瑶睡一觉吧。”

林若南眼圈也红红的，她想起送别父亲和师姐时的情形，走到司徒瑶身旁，金针在司徒瑶颈后穴道一刺，司徒瑶就昏睡过去。

莫言上前扶住司徒瑶，司徒慕道：“将瑶儿抱回去吧。”

莫言微微一怔，终究还是将司徒瑶抱起离开。

很快，又一具厚棺送了来，是司徒逸的意思，但是这次他却没有再来灵堂。

入殓一事由司徒慕操办，司徒慕将司徒仁信的身上擦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他们叔侄算不上亲近，但直到此刻，司徒慕才深深觉得他们真的是亲人，说来也实在是讽刺。

因情况特殊，并没有大办，也没有对其他玄门发丧，加之这里重重士兵把守，玄门中人也不便来这露面。

就算有武后的雷厉风行，但这里的事多多少少还是传了出去，只是这些谣言很多，真真假假，有些是武后故意放出去混淆视听的。

司徒瑶醒来后已是正午时分，心情平复了不少，只是心情十分低落，一日粒米未进，谁劝都没用，司徒慕他们都很担心，直到林若南端着一碗米粥进去，一炷香后，林若南和司徒瑶走了出来。

司徒瑶的面色虽然仍然阴郁，但眼中亮起了微光，她走到灵堂，司徒慕正跪在灵前烧纸钱，司徒瑶也跪了过去。

司徒慕一晚没合眼，为他们守灵，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司徒慕问：“吃了吗？”

司徒瑶点点头，“大哥，对不起。”

司徒慕道：“当年祖父的死给我造成的冲击更大，还记得吗？我当年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十天，十天后我就留书出走了，将担子全部丢给了叔叔。”

司徒瑶道：“大哥，我只是想他们了。”

司徒慕揉揉司徒瑶的脸，“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他们从未走远，他们在这里。”司徒慕拍拍自己的心，忽然脸色就变了，司徒慕用手捂住心口，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司徒瑶道：“大哥，你怎么了？”

司徒慕霍然站起身，但明显是强作镇定道：“没事，你嫂嫂呢？”

司徒瑶摇摇头，司徒慕道：“我找你嫂嫂有点事。”

司徒慕快步走回房中，方小蝶和那具肉身都不见了，司徒慕又去找其他人，发现除了林若南其他人都在。

姜夕颜见他神色慌张，问道：“怎么了？”

司徒慕道：“小蝶什么时候不见的？林若南呢？她什么时候走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灵堂和司徒瑶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方小蝶和林若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小蝶离开前没有告诉你吗？”莫言问。

司徒慕道：“她只说要重新回到自己的肉身。”

姜夕颜道：“那是好事啊，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这曾经的确是他希望的，但现在他的心莫名的不安，不，他根本没有心跳，他竟然相信了林若南和方小蝶共同为自己编造的谎言。

为什么小蝶他们要骗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小蝶要救活他，而这个过程异常艰难。

用混元珠去寻找方小蝶，不出意料被隔绝了。

趁着司徒慕守灵，夜色中方小蝶提前带着林若南和自己的肉身离开，她没有离开京都，而是直接进了大明宫，找到了刚刚批阅完奏章准备就寝小憩一个时辰就上朝的武后。

见到方小蝶，服侍在她身边的两个大宫女立刻挡在武后面前，只是眼中的震惊却显而易见，相反武后只是惊愕了一瞬，就镇定自若的问：“你是谁？”

方小蝶道：“依武后的情报网，应当知道我是谁才对。”

武后眯起眼站起来，想要走近被两宫女劝道：“太后，不可。”

武后挥手让她们退下，绕过宽大的书案，一步步走到方小蝶面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终究是年纪大了，原来是司徒夫人。”

方小蝶道：“按照凡人的礼节，我该拜你。”说完对武后欠了欠身，林若南也跟着对武后拜了拜。

那两宫女怒斥道：“混账东西，竟敢对太后无礼。”

林若南冷冷看向那两宫女，眼中红光一闪，那两宫女被吓得后退一步。

武后道：“你们退下吧。”

宫女道：“太后，危险。”

武后淡淡一笑，“若是她们要杀本宫，谁也拦不住，退下。”

两宫女不敢违抗，还是退了下去。

武后重新回到书案后坐下，一双凤眼不怒自威，“你们来找本宫有什么事？”

方小蝶上前一步，道：“想借贵宝地用一下。”

武后道：“在本宫的寝宫？”

方小蝶道：“不仅如此，还要请天后为我护法。”

武后不可置信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方小蝶道：“等解开你的封印，你就知道了。”说完看了眼林若南，林若南走到武后面前，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武后慢慢阖上眼。

来这里之前林若南问：“真的要开启她的灵识吗？”

方小蝶道：“只有这样，她才会全心全意和我们合作。”

林若南点点头，食指轻点武后的额间，几乎在一瞬间，林若南身后出现六条若隐若现的火红色狐尾，武后背后也出现一条雪白的狐尾。要开启武后的灵识，只是林若南才能做到。

武后猛地睁开眼，眼瞳已经变成一双幽蓝的狐瞳。

林若南道：“好了。”收回手，武后瞳孔立刻恢复正常。

但武后的眼神却变了，方小蝶和林若南对看一眼，方小蝶道：“都想起来了吧。”

武后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拳头，方小蝶道：“他已经死了。”

武后整个身体遏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你说什么？”

方小蝶道：“昨天的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他就是那位圆寂的大师。”

武后往后倒去，跌坐在华贵的圈椅中，武后经历多年后宫纷争朝堂倾轧，早就练的八风不动，可现在那面具被方小蝶直接毁了，武后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疲态，这时看起来真的像个老人了。

方小蝶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清净和尚死时她曾经探寻他的魂魄，在清净和尚最后一点残魂消失前，她看到了一只小狐狸，虽然只是刹那，但方小蝶认得，是转世前的星心狐。

看见武后这副模样，方小蝶心中也有不忍，但她不后悔，她也曾经在假象中活的幸福，逃避现实的残酷，现在想起来，她宁愿知道真相，也不想活的糊里糊涂。

武后许久才缓缓道：“我早该想到的。”

这是武后第一次没有自称‘本宫’，方小蝶继续道：“他从未忘记过你，我在他神识里看到的最后一丝影像就是你。”

武后眼神慢慢柔和下来，“神魔大战后，我一直在找他，也不知找了多少年，走遍了六界都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就在我心灰意冷时一个男人告诉我，说只要我愿意为他做一件事，就告诉我伏羲的下落。”

“是天道！”方小蝶道。

武后点点头，“我虽然算是神族，但面对天道，根本不会怀疑也不敢怀疑。”

方小蝶冷声道：“可惜，你被他骗了，天道根本不知道伏羲的下落。”

武后黯然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多绝望，任何一个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方小蝶明白武后的感受，因为她也是一样，“可惜你转世后天道就消除了你的记忆，否则你与他这世应该能够遇见。”

武后想起那个被自己下令烧掉的线球，心如刀割。

“你想我怎么做？”武后抬起头，看向方小蝶。

方小蝶道：“我希望我们能够真正的合作。”

武后道：“我要为他报仇。”

方小蝶道：“我也是。”

武后道：“你要我怎么做？”

方小蝶走到一旁的贵妃榻前，将肉身从自己的墟鼎中释放出来，肉身平躺在榻上，武后也走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她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你究竟是谁？”

方小蝶道：“没想到你对我印象这样深。”

武后道：“你竟是魔祖.......”

方小蝶道：“是不是不像？”

武后道：“难怪你要来我这里。”

方小蝶道：“就算当年天道设计骗你，但你现在是人间的命定君王，我要重新回到肉身需要借助你的皇气。”

武后道：“好。”

方小蝶道：“会折损你的寿元也不在乎吗？”

武后笑道：“我活的太久了，这一点寿元又算什么。”

方小蝶笑道：“不错，我们活的太久了。”

武后道：“只可惜我的肉身不知在何处。”

方小蝶道：“这还用想吗？肯定在天道那里，以后若有机会我替你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