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和尚道：“你做好决定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这个老和尚实在是奸诈，她都已经被带到这了，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方小蝶将鸿儿推给清净和尚，“你既然说我和这孩子有师徒缘分，就替我照看好他。”

清净和尚点点头，将鸿儿揽到身边，“放心。”

方小蝶转过身，却听到鸿儿叫了声：“师父，当心。”

方小蝶这漫长的一生中，有过很多角色，但却没有做过师父，这一声师父，似乎真的将她和这孩子连在了一起。

方小蝶微微一笑，穿过众妖族走到井口。

清净和尚道：“这封印只能开阖一瞬，你把握好。”

方小蝶点点头，很快，就看到红线网消失了，就在这一瞬，方小蝶纵身跃进井中。

这口井的深度比她想象的要深，黑暗中似乎过了很久她才落地。

落地后，她直接对着黑暗中高声道：“出来吧。”

“怎么，竟然派一个女娃娃来送死？”黑暗中一个阴恻恻又很苍老的声音响起。

随着声音而起的，是一道赤金色的火焰，火焰簇拥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说是小娃娃，却长着一张老态龙钟的脸。

方小蝶压低声音道：“你若肯灭了出世的心思，我可以扰你不死。”

碧眼金蟾咯咯笑起来，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事，“你这女娃娃好大的口气。”话音未落他的眼神就变了。

因为方小蝶变了。

方小蝶周身换上了红色的羽衣，眉间有一团烈火印记，她轻轻摇了摇手中的焚天扇，那神情灵动中带着妩媚，身上的魔气冲天而起，“你活了这么久，还记得这身装扮吗？”

碧眼金蟾看的眼都直了，“你......你不是死了吗？”

方小蝶微微一笑，调皮的吐吐舌头，“很可惜没死透。”

碧眼金蟾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帮助那群废物，你我合作，这六界还不在我们手中。”

方小蝶用扇子轻捂嘴唇，“可惜啊，我没那么大的野心，而且你我属性相克，又怎可能合作？”

碧眼金蟾面色一冷，“你要对付我？”

一团团的火焰缠绕在焚天扇上，方小蝶来回踱步，“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开打吧。”

方小蝶没有留手，一出手就是六丁真火。

上古时期，只有火神祝融和她会六丁真火，当时她就觉得所谓的天道真是有意思，竟然让她一个魔族懂得最强的御火之术，而且和火神祝融一样，御火的能力是天生的。

相比这六丁真火，玄门中的御火术就如同三岁小孩耍的把戏一样。

六丁真火一出，碧眼金蟾怪叫一声，周身放出六条水龙，方小蝶见状微微心安，这水龙若是到极致该是八条，八荒水龙。

若真是八荒水龙，那还真不好对付，但只要不是八荒水龙，方小蝶都有把握。

鸿儿那孩子不用刚拜师就为我守孝了。

六丁真火和水龙撞在一起， 起先不分伯仲，但渐渐的六丁真火凌驾在水龙之上。

焚天扇上出现了一幅血红色的山河图，六丁真火就从这山河间不断发出。

方小蝶的面色严峻，但比碧眼金蟾就要好看许久，碧眼金蟾简直一幅要哭的神情。

“姑奶奶，我错了，求你放过我。”水龙终被六丁真火击溃，碧眼金蟾直接跪倒在方小蝶面前。

但方小蝶却没有收了火势，六丁真火将碧眼金蟾围住，烧的他满地打滚哀嚎。

“姑奶奶，求你饶了我。”

方小蝶抿着嘴唇，眼看着六丁真火将碧眼金蟾烧的脱形脱骨，烧了它这些年的修为，最后现出原形，变成一只巴掌大小的金蟾。

方小蝶这才收了六丁真火，走上前将金蟾捧起，碧眼金蟾已经奄奄一息，但还留着一条性命。

方小蝶道：“你还是乖乖做一只金蟾吧。”

方小蝶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封印体内的魔气。井上面的人也显然知道这里的动静，红线网撤去，方小蝶带着金蟾冲了出来。

方小蝶一落地，就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鸿儿机灵，立刻上前扶住方小蝶，道：“师父。”

方小蝶将金蟾交给清净和尚，“其他村民呢？”

清净和尚道：“他们都走了。”

方小蝶愕然，清净和尚道：“他们的命已经同这阵法联系在一起。”

方小蝶明白，所谓的走了就是离开。

清净和尚接过金蟾，“没想到当年他完成不了的事你这样轻轻松松就完成了。”

方小蝶简直要吐一口老血，虽然看起来轻松，但她刚才真的累掉半条命。

方小蝶低头看鸿儿，鸿儿眼圈红红的，看样子已经哭过了。

清净和尚道：“走吧，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

现在这个村子都空了，所有房屋都能歇，但鸿儿还是将他们带到了自己家。

清净和尚道：“你身上的魔气很快会被玄门中人探知。”

方小蝶又岂会不知，虽然收了金蟾，但也意味着她没有办法再躲藏下去。

清净和尚道：“想好接下来怎么做了吗？”

方小蝶没好气的反问：“那大师觉得我该怎么做？”

方小蝶很想问他是不是故意让她暴露自己，虽然不想这样想他，但清净和尚这人实在不能用常理来考虑。

清净和尚道：“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该发生的靠你们自己去扭转。”

方小蝶真想翻个白眼，命运之所以被称为命运就是因为它不能更改，天道强横而无情。

清净和尚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年该死却没死，只是轮回转世，这就是改命。”

方小蝶完全呆住，当年.......她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她活过来了，只是以魔的身份堕落轮回。

清净和尚道：“或许因为你改了自己的命运，所以天道才会造出一个对头，每一世都来终结你的性命，但上一世，出现了意外。”

方小蝶震惊的无以复加，“你是说，天道让我每一世都死在他的手里？“

清净和尚道：“不错。”

清净和尚继续一字一句道：“你已经逆天改命过两次了。”

方小蝶脑海中乱的像团麻，真的如清净和尚所说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方小蝶盯着清净和尚，“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清净和尚道：“老和尚不过是个也想逆天改命的可怜人。”

两人在说话，鸿儿就在一旁忙进忙出端茶送水，鸿儿不过一百年的道行，按照他们妖族来说，真的只是个黄口小儿，但这个黄口小儿却一直忙忙碌碌，尽心尽力的照顾方小蝶和清净和尚。

当鸿儿第三次去烧热水的时候，方小蝶一把拉住他，“鸿儿，你是个孩子，想哭就想哭吧。”

鸿儿一双大眼睛盯着方小蝶，“师父，我先前已经哭过了。”

方小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孩子。

方小蝶道：“我帮你吧。”

鸿儿一把拉住方小蝶的衣袖，方小蝶询问：“什么事？”

鸿儿说：“师父，你不会离开鸿儿的，对不对？”

方小蝶很想答应他，但她最终只是苦笑，蹲下身摸了摸鸿儿的脸，“我不能保证，只能尽力。”

看到鸿儿怯生生的模样，方小蝶忍不住将他搂进怀里，她觉得这孩子好像就是自己，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也不知道还有谁能依赖，心中彷徨不安。

这么多天，方小蝶第一次睡真正的床榻，只是她却根本睡不着，一直想着清净和尚的话，想到她这几生几世，想到那个命中克星，想到秦桑，最后想到司徒慕。

她很久没这样放肆的去想念司徒慕了，她不敢想念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到了子时，疼痛渐剧，她像往常一般缩在角落里，将自己缩成一个虾米，今天消耗了太多真力，已经没有力气再封住混元珠。

几乎是本能的，两颗混元珠起了感应。

司徒慕从未这么清晰的感觉到方小蝶，甚至连她的疼痛他都有所感应，司徒慕不敢用混元珠去询问方小蝶，生怕将她惊到，只能尽力靠自己去探知她的一切。

然后司徒慕赫然发现方小蝶身上的魔气，想到她离开的时间，司徒慕终于明白方小蝶为何会不告而别了。

原来魔星竟是她。

看着她痛苦的呻吟，司徒慕心里难受的排山倒海，他没想到方小蝶竟然是魔，他知道方小蝶这样痛苦是因为她在强行压制自身的魔气。

天光渐亮，方小蝶的疼痛渐退，她慢慢爬起身，却听到司徒慕在呼唤她。

司徒慕出现在她面前，虽然知道这是混元珠传来的影像，方小蝶的眼睛还是一酸，几欲落泪。

有些想念，本就是伤己的。

方小蝶一惊，立即要将混元珠重新封印，司徒慕察觉到她的意图，忙道：“小蝶，你身上的魔气已经压制不住，玄门中人很快会发现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方小蝶苦苦隐瞒了这么久，却还是被他发现了，一瞬间，她觉得整个人都垮了。

方小蝶有气无力道：“缘分已尽，此生不复相见。”

司徒慕道：“因为你是魔？”

方小蝶道：“不错，我是魔，你说除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