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道：“你竟然会怕伤害那群凡人的性命。”

将地点选在这的确是怕伤了城中无辜的百姓，这对方小蝶来说只是下意识的事，现在想来，她的确变了，当初这些凡人的性命在她眼里的确如同蝼蚁一般。

是司徒慕教她的吧，虽然他一直表现的吊儿郎当，但他尊重每个生命，就连本为对头的妖族他也会分善恶来对待，甚至会保护那些为弱者的妖怪。

有时方小蝶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三年时间，竟将她改变的如此彻底。

方小蝶道：“你可知你杀得那个凡人是我什么人？”

思慕想到吴彪就来气，当即咬牙切齿道：“不管是谁，他竟然碰你的手，就该死。”

方小蝶想了想，思慕所说的碰手应该是上一次吃饭，她要喝酒吴彪不许，将她拦了下来。

没想到无意中的接触竟然就害了他一条性命。

方小蝶看着思慕，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疯子？还是以前他就是疯子，只是自己眼瞎？

方小蝶道：“他是我的朋友。”

思慕不屑道：“一个凡人怎配当你的朋友，华儿，你忘了你是谁了吗？”

方小蝶知道再和他说下去也是无益，焚天扇一抖，扇面打开，方小蝶直接扇了过去，这一次整个莫愁湖的水都变成了火，这火铺天盖地的朝思慕打去。

这是八方荒火。

思慕足足愣了几秒才缓过神，他没料到他的韶华真的跟他动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手笔。

火光中，方小蝶就如一尊煞神。

思慕不想跟方小蝶动手，他有种感觉，若是真的动手，或许那点情分就真的没了，到此刻，他有些后悔自己一冲动就杀了那凡人。

思慕站在原地，任由这八方荒火焚烧自己。

方小蝶微微皱眉，却没有撤去八方荒火。

思慕面上现出痛苦之色，就在这时，忽然一声佛号遥遥传来。

方小蝶这才收了荒火，思慕面色有些苍白，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两人同时朝声音来处看去，很快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僧出现在夜色中。

方小蝶认识这个老僧，是消失许久的清静和尚。

以前的自己只看出这老僧修为极高，可现在却发现清静和尚周身都是清静之气，这和尚竟然是肉身成佛。

方小蝶见到清静和尚，面色总算缓和下来，对他淡淡笑了笑。

思慕的表情都没那么轻松了，眉头是真正蹙了起来，“没想到本君不在这些年，凡间竟然也有这般人物了。”

清静和尚看着方小蝶微笑，“看来女施主是忆起了。”

方小蝶心中一涩，道：“不错。”

清静和尚道：“忆起也好，否则终究是不完整。”

方小蝶道：“大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清静和尚道：“许久未回来，没想到一回到就看到八方荒火，所以特地来看看。”

思慕见方小蝶和清静和尚一问一答，竟然是旧识，而且关系还很亲近，顿时心里很别扭，冷声道：“本君见你是肉身成佛，不与你计较，走吧。”

方小蝶经过刚才，只觉得很累，转过身又问思慕，“我大哥的尸身究竟在哪？”

思慕看着方小蝶，终还是道：“我将他扔到西郊的林子里去了，现在估摸已经喂了狼了。”

方小蝶不再看他，转过来对清静和尚道：“大师，我要去找回朋友的尸骨。”

清静和尚看了眼思慕，对方小蝶道：“老僧闲着无事，和女施主一起去吧。”

想着吴彪的尸骨也需要超度，有清静和尚这样修为的人在自是做好不过，当即道：“那劳烦大师了。”

方小蝶说完就走，思慕也跟上去，方小蝶头也不回道：“在跟过去，玉石俱焚。”

思慕顿住，眼睁睁看着方小蝶和清静和尚离去，终没有跟过去。

来到西郊密林，方小蝶一直沉默寻找，但最先找到的却是清静和尚，方小蝶的心是乱的。

吴彪的尸身并没有被林中的豺狼虎豹所食，只是看到那无头之身，方小蝶整个人都怔住了。

默默看了尸身良久，方小蝶道：“大师，能否帮我看着大哥的尸身，我将他的头取来。”

清静和尚点点头。

方小蝶用最快的速度取来头颅，然后走到尸身旁将头和身子连起来，手指轻抚断裂之处，断裂之处立刻愈合了。

虽然看起来完好无缺，但吴彪却不可能再睁开眼开开心心的喊她一声‘妹子’了。

方小蝶方才那一下探了下吴彪的魂魄，果不出她意料，吴彪的魂魄已经被打散了，只残留了一丝人魂。

方小蝶将掌心按在吴彪的额头上，清静和尚道：“你真要如此做？”

方小蝶道：“大哥是因我枉死，这是我欠他的，还请大师在一旁为他超度。”

清静和尚点点头，盘膝坐下，开始念诵往生经。

经文的念力是极强的，更何况由清静和尚念出，在这强大的念力中，方小蝶开始为吴彪补魂。

方小蝶的额头沁出汗珠，补魂一事本就是逆天，无论是谁，都必须要付出代价。

一直到天色将要破晓，魂魄才终于补全，只有完整的魂魄，才能重入轮回。

吴彪的魂魄慢慢出现在方小蝶面前，方小蝶苦笑道：“大哥，我对不住你。”

吴彪对方小蝶笑了笑，他的魂魄虽然补全但还很虚弱，根本无法出声，但这笑容包含了宽容和宠溺。

方小蝶见吴彪一点都不责怪他，眼里顿时蒙上雾气，“大哥，珍重。”

吴彪对方小蝶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发。

方小蝶眼里噙着泪，将脸转到一边。

吴彪又对清静和尚拜了拜多谢他为自己超度，魂魄这才慢慢消失，踏上轮回之路。

方小蝶这才搀扶起清静和尚，“多谢大师为我大哥超度。”

清静和尚道：“能遇到也是有缘，你以后有何打算？”

这句话将方小蝶问倒了，是啊，她以后有何打算？她自己也不知道，本想着当鸵鸟窝在风水馆，可现在却累了吴彪一条性命，这里她是待不下去，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何处。

清静和尚道：“若是你不知道，就和老和尚做个伴吧。”

方小蝶看向清静和尚，清静和尚微笑道：“这大千世界风景无数，老和尚还有很多美景没有见到。”

方小蝶道：“不会给大师带来困扰吗？”

清静和尚哈哈一笑，“你的年龄虽比老和尚大许多，但从容貌上看你都能做老和尚的重孙女了，应是没有困扰的。”

方小蝶想了想，道：“好。”

将吴彪的尸身掩埋，方小蝶就随清净和尚离开了，对于清净和尚，方小蝶有种莫名的信任感。

方小蝶也没问清净和尚要去哪，这天下虽大，但每一处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不同。

一路上方小蝶都很少说话，行了两日后，两人来到一个小村庄，清净和尚带着她一直走的小路，方小蝶也没注意到，直到进入村庄才察觉到。

方小蝶道：“大师为何来这？”

清净和尚道：“这里将会有个孩子诞生。”

方小蝶不解，清净和尚道：“这孩子有点不一样。”

方小蝶询问，清净和尚却故意卖关子，他们走到一扇很普通的柴门前。

方小蝶也察觉到一些异样，清净和尚转头看她，眼里透着一丝调皮，“现在知道了吧。”

方小蝶又轻轻嗅了嗅，这下算是确定了。

这屋里住着一人一妖，而且那妖要生孩子了。

人妖恋不是没有，只是从来不会有好结果，人妖殊途，强行在一起必会遭到天谴，方小蝶看着清净和尚，“大师，是你做的？”

清净和尚笑道：“老和尚见不得有情人分离，偷了一点机缘，老天爷应该不会发现。”

方小蝶从来都知道这位肉身成佛的大师有颗红尘心，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如此违逆天道之事。

清净和尚推开柴门，一个男子很快走了出来，男子虽粗木麻衣，但也当得上是玉树临风，剑眉星目，此刻他一脸焦急，但见到清净和尚那一瞬立刻心定了。

男子道：“大师。”

清净和尚道：“尊夫人怎么样了？”

男子道：“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

清净和尚看向方小蝶，男子见状也跟着看向方小蝶，方小蝶对男子道：“你是棵柳树精？”

男子一愣，又细细看了方小蝶，发觉竟然看不透这女子，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

方小蝶又道：“看修为应该有四百年了。”

男子怔住，拱手问：“不知姑娘是？”

方小蝶道：“草木成精最是不易，与人结合大多胎死腹中，极少能留下后代，若不是你遇到大师，这孩子断不能熬到足月生产。”

男子沉声道：“不错，大师之恩，柳宁无一日敢忘，他日定结草衔环以报。”

清净和尚道：“施恩不图报，况且老和尚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这接生一事老和尚就无能为力了，丫头，救不救你自己做主。”

方小蝶自然明白清净和尚话中的意思，这孩子本不该出生，若是出生了，就是逆天，逆天的后果，会报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