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无益,倘有机会,问他一问便知,想到这我便也放了心。我这人没甚本事,偏擅长自我催眠,凡事郁结了,催眠一二回,便就忘却。
我坐在案边,手里捏着黑黑白白的棋子在棋盘上,摆着喜欢的图案。
“主子,温院判来了。”嫣儿悄悄地道。
我搁下手中的棋子,见到温如钰清瘦修长的身影谦和地立在眼前。“温大人好。”我淡淡地打着招呼。
“小主金安,下官来为您诊脉。”例行地诊脉,他不经意间神色僵了一僵,但随即又掩饰住了。
“温大人,可是小女子的病有什么变故?”我反正现在也就半条命,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怕再怎么更差。
温如钰略一犹豫,起身作揖道,“小主,依下官看,由于您所中之毒,寒食散并未足量,这七色梦怕是不会奏效,只是……”
我看着他,示意他往下说,我能挺得住。
“……只是,小主倘再不能得到那三味解毒的药,只怕七日内便会仙去。”七日,怎么中毒以来,我跟着“七”处处扯上关系。
温如钰见我不言,只道我心中哀伤,安慰我道,“小主也不必过于忧心,这雪莲药石库便有,只需向皇上奏请,向来不难。”
“温大人不必安慰了,看你的眼神,我便知道那等稀罕物,很难用来救我这么个蛮族秀女的。”我淡淡地道,不是自暴自弃,却是一语道破天机。
看在温如钰眼里,却只道我是顾影自怜,又道,“五毒虫据说瑞王爷已经命人去江南寻了,这两日便要有消息。”
阿云?他为了皇帝的一个小小的秀女去寻救命的虫子?这传出去于他可怎么是好。要问我听了温如钰这话第一反应是什么,便是这个。
其实阿云对我倒真不错,就是脾气太坏了,性子也古古怪怪的。
“小主不必惊慌,瑞王爷只是私下里知会下官,如今只有王爷,下官,同小主和小主的心腹丫头只道而已。”呼,我暗暗松了口气。
“你是瑞王爷的人?”我问道。其实不用问,从他提起瑞王爷时眼神的变化已经告诉我了。
“下官是这宫里的人。”温如钰还嘴硬,便是被我看透,也不肯轻吐真言。
这宫里真是不简单,太医们都各自有各自的主子,上次毒害我的太医的主子又是谁呢?可叹我明知有人要害我,却因自己身份地位,不能寻那太医问个明白。
“眼下就只有那啥玩意的血还毫无头绪了,是吧?”我问道。
温如钰似乎不习惯我突然刺啦啦的言语方式,嘴角抽动了下,道,“回小主,是灵兽血。据史料记载,灵兽比猫稍大,比虎豹略小,全身乌黑发亮,双目赤红。它乃远古神兽,也是我苍月国的圣兽,神力惊人,性格难免乖张孤傲,可遇而不可求。”
“呦,难道是只红眼睛大黑猫?”我出言嬉笑,嫣儿听了扑哧一笑,本来绝望的气氛缓和了些。温如钰也苦笑地看着我,似是怪我这时候了还有心说笑。
“那这小怪物传说在什么地方呢?”我为自己苦中作乐,善于调节气氛暗暗得意了下,继续问道。
温如钰想了想,道,“呵呵,是神兽。”他再次纠正我,看来那小怪物在这里的地位还挺高的么,“下官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我苍月国的西北方,也就是小主家乡的方位。”
提起“我家乡”,我唯一的印象就是怎么爬也爬不完的山,感到一阵恶寒。“那神兽小怪物是不是住山上的,传闻中?”
温如钰点头道,“小主真是聪颖过人,正是。”我在心里暗暗祈祷它不要住在太高的山上。
但是转念一想,我七想八想纠结个什么劲啊,神兽是不是真的有还是没影的事呢,何况又不用我亲自去互动它。
想到这,我暗暗地松了口气,对泥石流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散去。
唉,我就坐等解药了,有的解就有命,没得解说不定又穿到其他世界去了。不过我是不想再做秀女了,真是没劲。
我现在强烈地生出一种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感叹。
我的身体明显的一天差过一天,两日后,已经几乎抬手都吃力。
前日晚上,忘忧来看我,便将自己理好的棋艺心得给我了,我这两日来,闲来就翻看。
我突然很希望自己能通过这场试炼,不为什么,只为自己命不久矣,眼看自己便要通过四局。二十多年也未出类拔萃,也算是临死了当一回佼佼者。
棋艺的试炼就在今日进行,是一对一对决的形式,抽签选择对手,胜者通过。由于秀女有八十七人,会有一人没有对手,则是得到一个遗留数百年的残局,谁都知道抽到那个便意味着落选。
“主子,您准备好了么,时辰差不多了。”嫣儿为我拿上了外袍,展开来服侍我穿上。
我点点头,“出门吧,今天可又是下了雨?”
嫣儿点了点头,自打我知了自己没几日可活,更加厌烦雨天,偏偏这几日还阴雨延绵。
嫣儿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我,我腿脚无力,我们慢慢地踱步到了殿上。
艳青姑姑来到我身边,“小主可是好些了。”其实艳青姑姑还是很关心我的,见我不适,送了我好些小零嘴。
这不仅是让我临死了饱饱口福,也让最近忧心的嫣儿除了照顾我,还可以忙着去试毒什么的。虽暗笑她麻烦,但见她有事忙,也未必是坏事。
“多谢了艳青姑姑,你那青梅滋味真是不错。”我反正命不久矣了,见到谁都觉着可爱了几分。我暗暗苦笑,这便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吧。
我不是没有死过,但是又要死一回,似乎心境上同上一次在天山还是有些不同。
试炼开始了,我从一个白玉碗中取出了卷成长条,被金线绑住的纸条。
嫣儿帮我打开一看,抽着的正是那数百年残局。
悲催,“天要亡我,非战之罪”。枉我难得对这一向庇佑我的试炼感兴趣下,它倒是不待见我了。
“嫣儿”,我苦笑了笑,接下来不知该说什么。
“主子莫怕”,嫣儿扶着我道,“这虽是数百年棋局,但却是主子相对了解些的围棋,总比抽着六博一类的好。”
心知嫣儿不过是安慰我,想让我好受些。
忘忧也到了我近前,“如何,抽得同谁?”我将纸条递给她。
她微微叹了口气,“阿依,你吉人自有天相,许是可以想出也未可知。”
我点了点头,不想让忘忧即将开始试炼了,还为我担心,于是忍着头痛勉励笑了笑,“恩,放心吧。”
我突然发现自己自打中毒以来,总在强颜欢笑,真的很累,如今挂掉的话,未尝不是解脱。
试炼开始了,残局被放到我眼前,我变成了一个偌大的惨剧。
我执的是黑子,这棋盘上一堆棋子黑黑白白,到处都放得满了,支流一堆白子围的一个圈里头是空的。
我抓着黑子心里思忖着这可该怎么弄。
看了好一会,还是觉得就像是黑黑白白的图案,啥感觉也没有。
算了,不是还有白圈里头的位置么,我就甘心入瓮好了,把子字放到了白子间,让白子把我的黑字围了个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