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当空,一轮明朗的圆月挂在墨色的旷空天际,身前揽着一丝薄薄的云片作遮挡,宁静的夜色漫盖着这座宁静的小山村。
在这平静的夜色下骆家却传来不断的叫骂声,哭声闹声,骆良一个人躺在黑暗的屋里头无人搭理。
张嘴发出了嗬嗬声,黑暗中两只枯渴的眼睛掺杂怨恨不甘和愤怒,努力了许久终于啊啊啊的叫出来几声了。
身上盖着的棉被早因为便尿失禁而变得臭气冲天,骆良就这么躺在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自己婆子和媳妇的对骂声,中间夹杂着大郎和七郎的劝解声。
骂着骂着,刘凤梅便直接将火炮口对着骆梁文开骂了起来,“你老七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当你这些年出去读书吃穿用都是捡来的吗?哪一样不是我勤勤克克节俭出来供你读书去的,现在倒好了,你一句感谢都没有反而是指责我起来了,读书……读书人不就是讲究个道理么!七叔你倒是跟我讲讲你这是什么道理?人家还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这道理我一个村妇都懂,七叔你读的圣贤书里头有没有提到这句啊!”
骆梁文原本想的是开口好好地劝解一下大嫂,没想到她这么张口一来就是如此珠帘炮弹的轰击,毫不留情的话语讽刺的骆梁文薄薄脸皮上升起了怯人的红色。
心中又恼又怒,恨不得就此奔出去找块地方藏着好比过子啊这里丢人现眼,这大嫂的意思不就是这些年来都是她供养着自己读书,这话让骆梁文找不出半点话来反驳。
当初骆家还没分家的时候他都是从娘这里拿银两出去的,但娘这里的银两是骆家这几房常日历所出产得来的银钱上交公家存下来的。
这点骆梁文不是不知道,要认真算起来自己还是属于那个光吃白饭不干活的,这句唾骂是从刘风梅嘴里出来的。
话音刚落李秀就按捺不住了冲过去对着刘风梅厮打起来,这骆七是她心头的宝贝疙瘩哪容得了刘凤梅这么当着她的面说骆七的坏话。
两人当场扭打成了一团形容水火,骆大郎和骆七郎一起上去都拉不开这二人,今天这两个女人的矛盾是压抑许久彻底爆发出来了。
打的那叫一个激烈,隔壁都听见了这个吵嚷声。
然而经过这些天的风波后骆家邻居听到这些动静基本上都淡定了下来,该吃饭的吃饭,该烧水的烧水。
而无人知道的是骆家里头,躺在床上的骆良听着这外面的吵闹声,喘息声越来越大,胸口起伏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最后像濒临渴死的鱼般张大了嘴拼命呼吸着,双眼充血瞪得像要脱眶似的,一双放在身旁的手忽然拼命地抓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调又嗬又叫的,两腿在床上蹬着忽地眼睛一直。
拼命挣扎的身体就这么慢慢地软了下来,骆良,就这么断气了。
而外面一堆厮打得激烈的婆媳这时才被众人给艰难分开,李秀和刘凤梅一人被骆七拽着一人被骆大郎抱着互相指着鼻子骂得十分难听。
而山村中的小山下,小屋中透出暖暖的烛光。
骆含烟和骆霖搭了椅子坐在屋外头聊天,桃妖景也从家里面赶了出来坐到二人身边,三人凑在一起倒也不无聊。
桃妖景不是个话多的人,现下骆含烟正对着骆霖说起未来的构画,想来这一段时间内他们一家子肯定都是要住在这山上的,既然要生活那么就得全面点。
她初想的是在这家周围打上篱笆,然后在上集镇上买几只小鸡回来养,但现在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入冬的季节了。
现在买鸡仔过来肯定不好养,想了想骆含烟便又想到驴子,这自己成天在往镇上跑脚下的鞋都磨得有些坏了。
沈妙云见了心疼她的脚而不是鞋子,便想着又帮她纳了一双加厚底的鞋,但这种布料底的鞋子显然不能支撑太久。
一旦路走多了照样还是要破的,骆含烟想了许久觉得不如来买一头驴儿回家来养,既可以帮着磨面磨豆子也能用来上街赶集之用。
向山村中最常见方便的交通工具便是这些牛 啊,驴 啊,这还是属于一般人家才有的,像骆家之前那穷巴巴的样子,各家银子都被抠出来交到了李秀手里仅仅把持着。
然后拿去给骆七读书,他们家里除了种地和趁着季节之便挖点野菜去卖或者来吃。
家里头就养了两头牛,平常时候会由骆霖牵着出去放牛,那两头牛现在想来年纪也大了,走起路来慢悠悠的连田地都快耕不动了。
不知不觉骆含烟想到那么远去了,旁边骆霖扯了扯她的衣袖连连喊了几声,“姐姐,姐姐。”
“啊……干嘛……”回过神来骆含烟应着骆霖的声音回答说,骆霖撇了撇嘴,“哎……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刚才桃哥哥说的话你都没听到。”
他刚才说射门了?骆含烟眼中滑过一丝尴尬,吐了吐舌头看向桃妖景,“我刚才走神了,你讲什么跟我再讲一遍听?”
“我说的是这几日手上的伤好些了,叨扰了你们这么多天我也该回去了。”桃妖景挑着一双妖冶的眼眸说道。
骆含烟下意识地想挽留人,但想想有没有理由可以将桃妖景留下来的,她心想着的是桃妖景一人这样在山上未免也有太多的不方面。
琢磨了下刚要想什么话来说,忽听沈妙云在家里头喊,“霖儿,过来一下。”
这一声喊声打断了骆含烟的思绪,只见骆霖飞奔起来一边应着娘亲一边往家里跑。
皓月当空,银白皎洁的月头投在了外面他们这二人身上,远处影影绰绰轮廓奇峻狰狞的树林山峰仿佛是神话故事里头夜间鬼魅神妖。
想了许久骆含烟开口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桃妖景,你有想过找你的家人吗?”
找家人?这个想法滑过脑海中的时候,不知怎么桃妖景下意识地反感起来,默了一下,长长的睫毛搭了下来遮住那双沉思的眼眸子,“不曾,不曾想过。”
也不知怎么,有时候他会触景生情地想到自己是否会有像骆含烟他们这样一家的家人,心中羡慕却也隐隐想着。
但每每想到要回去寻,这个想法时心中总不由自主地出现排斥的感觉,刚失忆的时候这个感觉还没那样强烈,但随着在山中住下来后每每再次想到这个事他心里头排斥的感觉便越发浓烈起来了……似乎对那些家人并不抱有期待感。
“你不想找你的家人?”骆含烟眨了眨眼,心中不解,为什么不想找?难道自己脑袋空空什么都不知道,家人不知道身世不知道这样会好?就没有半分好奇过?
桃妖景看着她带着疑惑眼神抬手摸了摸骆含烟的头,“因为之前不是找过了吗?既然没结果我也不想再去找了,万事皆有缘分,现在我拼命找到不到,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就自己出现了。”
听到这个回答骆含烟几乎是忍不住的想翻白眼了,这话说起来反倒是像东西丢了跑拼命找找不到,想着自己不去找它就会出现一样。
一般这种情况,那丢失的东西大多都在一个自己没注意到的角落上,就等待着某天的巧合之下发下,哦,原来在这里。
可亲人是东西吗?那是不一样的吧。
但对有些人来说,亲情这种东西可能分量还不够一斤鸿毛重。
第一个发现骆良断气的人是早早地便从家里头赶过来的骆大业,他跛着脚,拄着拐杖,天还没亮的时候便从老宅赶了回来。
那时刘凤梅一家子都还未从梦中醒过来,昨晚刚刚大闹了一场,众人皆是疲惫不堪,刘凤梅同自己的婆婆撕破脸之后便像是彻底放松下来了。
她还心想着今天干脆就不起床去伺候那个老太婆了,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去,反正自己昨天都同她大闹过了害怕什么!
昨天和婆婆吵完之后刘凤梅又同骆善治大吵了一家,又是哭又是闹的,骆善治这么多年来虽然老实憨厚,一直是个没主见的人,小时候听娘亲的,长大了听妻子的。
但好歹也是个男子,眼下自己娶的这个悍妇当着自己的面同他娘吵了起来,还是当着弟弟的面,骆善治一口气憋在心头没忍住回到家中便扯了这婆娘要说话,本来刚开口说着是好好的,但刘凤梅气在头上,听着骆善治对自己一番埋怨当即火气就上来了。
二人要说是吵架也算不得,只能说是刘凤梅单方面的同骆善治吵了一架,对方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但愣能没能蹦出半句话来压制住刘凤梅。
最后刘凤梅将他赶去跟儿子睡了,自个独霸着一张床心中带气一头闷躺下去到了天亮,没想到第二天双脚刚踩下床的时候就听到了外面的大声嚷嚷,“大哥!大哥!不好了你快起来啊!爹他没气了!大哥!”
刘凤梅咯噔了下,匆忙套好鞋子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