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收回视线,胸口有些闷。
"她是这家人的女儿,我们现在住的是她家的老房子。三天前就是她在山脚发现我们的,"乔司南坐在床边,"我手机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我..."
"我不想听,"她有些骄纵,有些无礼地打断他的话,"一点也不想。"
乔司南愣了愣,旋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一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你在吃醋?"
说罢也不再看他,直接躺下,轻轻地合上了自己眼睛,脸上,却火烧火燎地红成了一片,心,跳得更加厉害,如有鹿撞。
乔司南则是坐在原地,睖睁了许久,最后,看着她弧度优美的后脑勺,缓缓伸出优雅的大掌,慢慢地,轻轻地,拂过她的发。
黑色的发丝穿过他白皙有力的指尖,丝丝入扣,缠缠绕绕...
"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传来。
"还要睡吗?"
"有点困。"
他嗯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后脑勺的温热突然消失,黎洛愣了愣,伸手将胸前的棉被攥紧,咬了咬下唇,没有说话。可就在她以为乔司南走掉的当口,他已经翻身上。床,动作轻柔地将她抱回自己怀里,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额头,"不要睡,不然晚上睡不着了。"
黎洛抬眸,看着窗外的阳光将他浓密的睫毛打出一排暗影,低头,嘴里顿了顿,应了一声好,再也没有推开他。
乔司南手臂略略收了收,"洛氏的事,你怎么看?"
敏感如她,立刻从他的话中听出端倪,"绑架我的是洛倾倾?"
"推你下山的是她。"
所以不管是不是她干的,绝对和她脱不了干系。
黎洛心口一抖,身上一阵发寒。万万想不到洛倾倾会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来。
感知到了她的不安,他手臂收得更紧,下颌抵在她的额头,"不管你信与不信,青声都没有插手过洛氏的事。"
"我知道,"黎洛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点头。
从乔司南递给她童车的投资书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洛氏的股票动当跟他无关,因为要整垮洛氏的方法有很多种,收购洛氏股票是最快的,而让她去占领洛氏的市场无疑是最慢的一种,聪明如他,自然也能看透。
乔司南见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为她在难过,"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洛氏..."
度过难关四个字还没说出口,黎洛就已经摇了摇头,"不需要。"
语气坚定,没有迟疑。
他不解,"为什么?我记得那是你外婆的心血。"
"救一次,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根已经烂掉的大树怎么救也不会再活过来。"
见她通透至此,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只是垂眸看着她因为受伤而苍白得有些透明的脸颊,"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黎洛闻言一僵,身体突然挺直,然后又有些懊恼自己这样的反应,可是无论怎样,就是有些放松不了,两条秀眉也锁得紧紧的,一时无法展颜。
乔司南的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浓密的睫毛像被惊扰了的蝶,脆弱地颤抖着。
忍不住,就再度出声,"我想知道,说说吧?"
黎洛垂头,将脸埋在棉被下,过了许久,久到他都以为她快要睡着了,才听到她的声音幽幽传来...
"也没什么好说的,总结起来其实也很简单...我不停地在讨我母亲欢心,但是她从来不会被我讨好。哪怕她有偶尔的欢颜,可说不定下一秒又会对我冷冷冰冰的。我刚开始会觉得是我自己哪里做错了,所以拼命地想办法去讨好她,改正自己,可后来我慢慢发现...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错误,我连呼吸都是错的,怎么去改正自己讨好别人?除非...我不呼吸了,我死了。"
圈住她的手臂狠狠地僵了一下。
黎洛再度开口...
"不过我慢慢也发现了,只要我不再改变我自己,我不再去付出,我也就不会受伤,"她呵地笑了笑,像是漫不经心,"我是不是很聪明?"
乔司南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手臂慢慢挪了挪,将她的睡姿调整得更加舒适,胸口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她压着的缘故还是其他,闷得更加厉害。
刚才她说自己的事的时候,在他听来,又何尝不是自己童年的写照?
永远无法讨好的父母,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的孩子,到最后竟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黎洛...原来她和自己这么相似。
"后来洛倾倾来了,"她知道他不会想要听到洛锦书的名字,于是很自觉地略去,"她很会讨喜,家里的笑声开始渐渐躲起来,那里我的位置也越来越少,到最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乔司南将鼻尖埋在她的发梢,声音闷闷的,"先睡一会儿吧?"
她轻轻张嘴,打了一个呵欠,还配合地耸了耸肩,"说话也蛮累人的。"
倦意袭来,身处陌生的山村,她却能够安然入睡。
他身上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尖,给了她一个好梦。
而乔司南则是支着头,看着从窗棂处透过来的阳光和空气中飞舞着的细碎微尘,没有闭眼,却也没有起身,就这么看着空气中的一切,目光悠远。
一觉好眠,醒来窗外已经全然天黑。山中日子无人打扰,黎洛竟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松,心里生出一股子偷懒避世的主意来。
空气中浮动着浓郁的食物香气,引得她肚子一阵抗议。
又一下午的休整已经让能够下床走动,简单地用面前小木盆里的水洗漱了一下,将头发扎成马尾,快速地往厨房走去。
厨房里传来乔司南的声音...
"春花妈妈,您试试这咸度行吗?"
"这么咸,你想咸死你老婆吗?"
"哦。"
他在厨房里干嘛?
透过门缝往里看,才看到乔司南居然穿着粗布的碎花围裙站在厨房的灶台旁边,手忙脚乱地对付着一锅杂酱!
碎花围裙在他身上看起来只像一只肚兜!
黎洛差点笑出来,却又死死忍住,难得地耐着性子往下看。
只见他又往锅里加了一点料,再挑了一点出来,恭敬地递到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面前,"春花妈妈,您试试这次的,好不好?"
春花妈妈却连尝都不尝,眼睛直接看着天花板,"太淡了,你老婆肯定不喜欢!"
原来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他,可谁知道那边躺了几天的女人还真是他老婆,春花妈妈一时咽不下这口气,毫不客气地为难乔司南。
噗...黎洛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又耐心看下去。
可乔司南却一点也不恼,转身又拿起盐罐,斟酌着要加多少盐进去。
有一句话说,男人最帅的时候是洗碗的时候。
可她觉得,此刻的乔司南看起来也不错。
虽然那个碎花围裙的确很滑稽。
却比...他以往的时候都要好多了。
她干脆转身,也不去打扰他们,直接坐在简易的小餐桌旁,就等着开饭。
心里,莫名飞扬了起来。
过了许久,厨房门才被拉开,乔司南脸上还糊了一点点酱油,却丝毫不影响他的俊雅。
见到黎洛,跟邀功一样将手中的面条捧到她面前,"饿了吧,快吃!"
放下碗盘,还摸了摸她的头。
黎洛无语,"你当我是小狗啊?喂食之前还摸一下头?"
乔司南呵地一笑,催促着,"快趁热吃。"
黎洛看着那碗卖相不怎么好的面,皱了皱眉,"你这是讨好吗?诚意有点小。"
"谁说我要讨好?"
他拉开椅子,直接在她旁边坐下,将她不动声色地圈住,"我这是要把你宠坏!看谁还敢要你?"
黎洛的心,猛然地跳了一拍!
这个家伙...
这是情话吗?
为什么被他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她听着那么舒服?
"别傻着了,快吃吧。"
他拿过一旁的筷子,递到她面前,"我跟春花妈妈学了很久。"
"如果一碗不够,你还会再煮给我吃吗?"
乔司南撇嘴,"看心情,先把这碗吃完再说!"
黎洛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不能太指望男人!
他给你煮一碗面是心血来潮!
煮第二碗,就是酷刑!
挑了一筷子面,张口,咬了下去...
"怎么样?"
他连忙出声,神色里有一丝紧张。
这个男人,平日里动辄投资数十亿的资金,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此刻却紧张地看着她,问这一碗面好不好吃。
黎洛心里微微一暖,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好吃完!我去收拾厨房。"
他起身,又想拍拍她的头,却在半空中收回自己的手,旋身走进厨房。
黎洛看着他的背影,眼中不知道是水汽,还是其他,有些微微酸涩地模糊起来。
然后回头,将那碗面小口小口地,一点点吃完。
最后,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
舌头告诉她,这面可真难吃。
可心告诉她,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吃的面了...
啪地一声,厨房传来盘子破掉的声音,接着是春花妈妈的骂声...
"死伢子,摔一个赔一百个!"
"好好!"
乔司南难得地好脾气,"阿姨,您不觉得这个盘子声摔起来也挺清脆的吗?挺好听的吗?"
"死伢子!你敢继续摔!"
"我是不小心的..."
话还没说完,啪,又摔碎了一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