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往楼梯口。
可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洛倾倾快步追了上来,"姐姐,你帮帮我,看在我们以前的情分上..."
黎洛抿唇不语,目不斜视,当她是空气。
洛倾倾却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姐姐,求求你...你也不想让妈妈担心对不对?"
"额..."黎洛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双手抱胸,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连开口都懒得开。
可洛倾倾却依旧不死心地将手中的文件递到她面前,眸中带着哀求的光,"姐姐,请你帮我看看这个财务报告,洛氏真的快要...请你让乔..."
财务报告?
黎洛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文件夹。
她冷笑,丝毫不掩藏自己的厌恶,"想让我拿给乔司南?"
洛倾倾一阵点头,"姐姐,求你..."
说罢将文件凑得更近,直接挡住了黎洛的视线,让她什么都看不到了!
"滚开!"
黎洛不欲与她纠缠,便用力拂开她的手,"我不想看到你!让我帮你?做梦去吧!"
可洛倾倾却一个踉跄,往前面的楼梯口撞去...
砰地一声,她的头直接撞到了栏杆上,然后整个人往后倒地,后脑勺堪堪地撞在一旁金属垃圾桶的棱角之上,又急速往楼梯下面滚去...
一声尖叫,划破所有的宁静,洛倾倾捂着自己的小腹,脸色发青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她哆嗦着开口,"姐姐,为什么要害我..."
血,顺着她的大。腿淌了出来,将大理石地板染成暗红色...
黎洛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突然,让她忘了要怎么反应,自己明明用力不太大,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年舒和夏唯朵从包厢里出来,见到这一幕震惊不已,"洛洛,怎么会这样?"
"我..."黎洛看着眼前的画面,嗫嚅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楼已经有人匆匆上来,正是安建国和洛凡诗!
见到这个画面,他们亦是大惊失色,安建国上前将洛倾倾抱起来,疯了一样喊着快叫救护车。
餐厅里面顿时乱成一团。
洛凡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见到地上的血迹,脸色惨白成一片,"建国,倾倾她是不是...怀孕了?"
安建国脸色一沉,看着在自己怀中晕过去的女儿,大吼出声,"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到!"
夏唯朵算是有些常识,立刻拉着黎洛下楼,站在他们面前,"你这样子抱是不对的,你先把她放平..."
"快,放平!"洛凡诗比安建国还要紧张,连忙握住洛倾倾冰凉的手,"倾倾,好孩子,坚持住,会没事的,你和宝宝都没事的。"
语气里都是安慰的调子,却像一根绝望的绳索,将黎洛的心捆得死死地!
还是,会痛!
救护车很快就到,安建国抱着洛倾倾往门外冲了出去。
洛凡诗看也不看黎洛一眼,跟着就要往门口冲,却被黎洛不敢地抓住手臂。
她想叫一声妈,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已经不会了。
"如果有一天,我也受伤了,你会不会也这么紧张?"
带着最后的不甘心,她问出了这句话。
洛凡诗看着她,脸上古井无波,"不必这么咒你自己。"
然后,抽出自己的手,匆匆离开。
"洛洛..."年舒上前,抱住她,"没事了..."
夏唯朵也一时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用力握了握黎洛的手,"洛洛,你还有我们呢..."
黎洛眼圈发酸,却也不得不强颜欢笑,"没事,习惯就好。"
她们还要留下来陪她,却被黎洛一个一个地轰走了。
一个孕妇,一个熬夜归来的人,实在不适合陪着她耗着。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那一排排的路灯,只觉得心里空当的厉害。
谁说夜是掩藏情绪的最好时机?偏偏她的寂寞就在这个时候,排山倒海而来。
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洛洛?"年舒母亲舒云的声音充满了睡意。
"我打错了,阿姨,您继续睡吧。"
想打给花花,可是花花又能和她说什么呢?她这样的母亲,她能让花花给自己说什么呢?
黎洛看着路边的流浪歌手,从包里掏出几张纸币递了出去,听着对方说谢谢。
她笑了笑。
原来没有人陪着自己说话的时候,一句谢谢都可以是天籁。
随便找了一家酒吧,推门进去。
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点了两瓶最烈的酒,连杯子都不用,直接就灌进了喉咙...
烈酒穿喉,带来火辣辣的灼烧感,像刀片刮过喉咙,又像火球一样落在胸口,烧得那里都痛了。
黎洛生生忍住,将酒憋进胃里。
却发现,再怎么憋,它还是化成眼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台上的男歌手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那几句歌词...
你把我灌醉
你让我流泪
扛下了所有罪
我拼命挽回
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
爱得收不回...
产后抑郁,那时候她喝了很多的酒。
后来,又戒了酒。
为了自己,也为了花花,她发誓一辈子都不要碰酒。
可有的时候,有的事情,却足够将人逼疯,不喝酒,又怎么能暂时获得快乐?又怎么能够忘掉心口的那一道道伤口?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记得,年舒记得,夏唯朵也记得。
可唯独,那个生她养她的母亲,记不得。
努力了三年,去忘掉自己在洛家的种种,可今晚,洛凡诗的一个眼神就足够让她想起一切...
最后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她迷迷糊糊地起身,将包里全部的钱都掏出来丢在了桌上。
然后踉跄着往门外走去。
酒红色的玛莎拉蒂停在门口,她看也不看地就钻了上去...
"师傅,麻烦你,带我去没有烦恼的地方吧。"
驾驶座上的人一愣。
旋即伸手拍着她的脸,"黎洛?"
她的酒量他领教过两次,知道她肯定不清楚此刻自己到底是在谁的车上。
朦胧之中,黎洛只觉得有一股子力道将她缓缓放倒,还给她垫了个枕头在头下面,"居然一个人跑出来喝成这样?"
带了薄怒的话响在她耳畔,声音却是那样好听。
黎洛浅浅一笑,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缓缓开口...
"乔司南。"
握住她肩膀的大手,狠狠地僵了一下。
黎洛脑中混沌一片,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喊的是谁。
没有喊洛锦书,也没有喊南铮,偏偏,喊了乔司南。
车子轰地一声驶离酒吧门口,黎洛混混沌沌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乔大少。"
"总统套房。"
对方好奇地想要打量乔司南怀里的女子,要知道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乔司南带女人来这家青声名下的五星级酒店过。夜。
可他显然不能如愿了...
乔司南将怀中的人抱紧,警告意味甚浓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折身走进了私人电梯。
电梯内,黎洛趴在乔司南肩头,喃喃自语,话奇多...
"花花。"
"混蛋。"
"你是谁?你带我去哪儿..."
她的手,使劲抓住他的臂膀,"你是谁?"
乔司南抿唇,垂首看着她,"带你去没有烦恼的地方,可要去?"
她安静了下来。
总统套房内,那张大得离谱的床深深地陷了下去。
黎洛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同时发出了一声满足而舒服的叹息。
床榻的一侧却也凹了进去,下一秒,她连人带被被裹进了一个怀里。
黎洛迷蒙地睁眼,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地伸出手,力道轻柔地覆在他脸上,温热柔软的指腹缓缓勾勒过他高。挺的鼻梁,"怎么做梦都梦见你?"
黎洛已经再度开口...
"看来你真的应该好好跟我们的人确认一下你的婚礼流程了。"
身上的被子被人扯掉,她想要再度去抓,可手已经被人扣住。
火,蔓延。
有些热。
黎洛难熬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很热。"
"你是谁?要带我去抓兔子吗?"
"兔子?"他的声音很低,带着难以抗拒的魅惑。
"你就怎么样?"
她撑住他的肩膀,跌跌撞撞地想要站起来,往门口走去,"我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让他们帮我抓。"
"你敢!"
宿醉的人遇到阳光会怎么样?
黎洛不知道别人,但是她现在的头痛得像有十台发动机同时在里面轰鸣。
将身上的被子掀开,她差点尖叫出声...
"醒了?"
门口一道磁浓的嗓音传来,惊得黎洛立刻抬眸。
没错,她看到了乔司南。
他穿着白衬衫,亚麻色的长裤,闲散地靠在门框上,双臂抱胸,意态慵懒地看着她,"睡得还好吗?"
黎洛环顾四周,清晨的房间里,弥漫着套房外小花园里的花香。
可是谁能告诉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会和乔司南在一起?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乔司南长腿轻迈,在床头的椅子上坐下,闲散地抬起一只手压住一杯,往后轻轻一靠,"酒量不大,胆子不小。"
她不得不转身,面对他,"我的衣服呢?"
"扔了。"
"额..."黎洛双眼冒火,"你凭什么?"
"凭你身上一股子酒味,跟酒窖里爬出来的一样!"
"额..."黎洛将自己身上那件衬衫往下拉了拉,想要遮住膝盖,却也是徒劳,她懊恼地看着他,"能让人帮我送一套衣服上来吗?"
没时间害羞,她也早已过了矫情的年纪,现在想的就是怎么解决关键问题...自己的衣服和内。衣都不知所踪。
"为什么?"乔司南挑眉,"别告诉我这是理所当然。"
"我付钱行吗?麻烦你帮我打一下电话,"黎洛抬手扯过床头柜上的包,却因为用力过大,里面的东西瞬间散了一地。
几张百元大钞从钱包里摔了出来,黎洛有些尴尬,却也干脆弯腰将钱捡起来,压在床头的电话机下,"麻烦你。"
然后快步走进浴室。
留下乔司南一人,坐在卧室之中,目光从她身上挪回来,然后,落在地毯上的一张照片上...
她刚才太过用力,后面又只顾着捡钱,没看到其他东西掉了出来。
可他,看到了。
乔司南起身上前,将那张照片捡起来,放在手里。
照片看起来并不是很旧,却好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许多次,连照片的角都有些微微卷起了。
上面是一个婴儿,已经胖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扯着嘴角呵呵地笑着,露出没有牙齿的牙龈,还有口水从嘴边流出来。
照片背后,写着两个字...
花花。
乔司南有些嫌恶地看着照片中的那些口水,本能抬手去擦。身后的洗手间门被吧嗒一下打开,黎洛裹着浴巾出来,看到他手中的照片,心倏然被提到了喉咙口。
她快步上前,一把将照片抢了回来,"没事干嘛要翻人家的包?"
"是你自己掉出来的,大小姐。"乔司南将照片举得高高的,"还有,这个孩子是谁?"
黎洛心跳得快要蹦出来,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关你什么事?照片还我!"
他看着她,那双洞察一切的眸子像是要将她灼穿一样...
"你不会趁我不在,偷生了一个孩子吧?"
他的嗓音,划破清晨宁静的假象,一并朝她刺来!
黎洛手一抖,脸上的慌乱差点藏不住,"胡说八道,这是我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你还给我!"
"你小时候?"
乔司南凤眸半眯,借着晨光狐疑地将那张照片打量了一下,然后垂下手,还给她,"跟你现在还有点像。你小时候叫花花?可真够土的!"
"土不土都跟你没关系,"悬着那颗扑通乱跳的心,因为他这一句话咔哒一声回到了原位。黎洛连忙将照片藏回了包里,"我的衣服呢?"
"没给你叫。"
"额..."她瞪了他一眼,转身刚要打电话,就被乔司南一把拽住。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黎洛,不问问我昨晚发生过什么没有吗?"
黎洛用力挣开他,"不需要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南小姐。请你让开,再见。"
乔司南低低一笑,将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你的鸵鸟本性怎么都改不了是不是?"
黎洛退了一步,避开他的触碰,"我的内在哪儿?"
"一起扔了。"
她真的想一巴掌把他脸上的笑扇掉。
可乔司南已经扔了一件浴袍过来,"或许一起吃完早餐我会想起来那些衣服在哪儿。"
长餐桌,两个人分头而坐。
黎洛端起面前的牛奶杯,一言不发地吃着早餐。
这样的早晨,看起来十分唯美。
却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很快解决掉盘中的早餐,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乔司南,现在可以告诉我,衣服在哪儿了吗?"
乔司南放下刀叉,勾唇看向她,"桌上那份物品,你没看到吗?"
她扭了扭脖子,侧脸重新扫了一眼一直放在自己手边的文件,"那是什么?"
"打开看看。"
黎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文件扫了过来,打开...
里面,是一张投资计划书,还有满满的都是她的设计稿。
这三年来设计的童车,几乎都在里面了。
"青声最新的投资计划,"他语气淡淡,如同在讨论天气一样。
黎洛愕然地看着他,"为什么?"
难道他那天在自己办公室里,看到自己的设计稿了?
乔司南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捞进自己怀里,摁在了大。腿上,"如果我想说我们重新开始,你信吗?"
"额..."黎洛讶然。
"那件事是洛倾倾做的,当时是我错了。如果重新来过..."
黎洛垂眸,对视上他的眼睛,却发现里面一片平和,竟让她看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
他声音哑哑地,"如果重新来过,我想我应该相信你。"
"那么你是不是也相信我,我根本没有改过爸爸的遗嘱?"
乔司南浓长的睫毛微微翕动了一下,他眨了眨眼,再度对上她的眸子,"那件事本就跟你无关。"
从酒店出来,黎洛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份投资计划书。
可她的心里,却说不出的怪异...
有一个奇怪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乔司南和过去的乔司南不一样了。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又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过去的乔司南活得恣意张扬,虽然冷漠,却也能够让人看到他心里的澄澈。
但是现在的乔司南...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还有他做出的所有决定,都足够让她觉得猜不透。
是的,猜不透。
他变得疏离,变得深沉,变得...再也不是那个他。
公车到了,黎洛上车,靠在扶手上,耳畔,却响着自己刚刚和乔司南的对话...
"你说重新开始,你把你的未婚妻当成什么?"
乔司南挑眉,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南楠就只是南楠而已。"
还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公车就颠簸了一下,打断黎洛的思绪。
乔司南看着从酒店广场上消失的那个身影,仰头一口将杯中的红酒饮尽。
想起她刚才那句不想再开始,轻缓地勾了勾唇。
他们之间,她以为从她说离婚的时候就结束了吗?
她,真是天真了...
黎洛回到工作室,才看到了坐在自己办公室内的不速之客...
洛锦书。
她有些头痛看着慢慢压进的黑影,"你怎么..."
"昨晚你去哪儿了?"
"额..."黎洛别过头,实在不想撒谎,却也不想说实话。
洛锦书语气慢慢变冷,"你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他有些咄咄逼人。
黎洛耸了耸肩,"没听到,不好意思。"
她端起办公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就听得洛锦书开口...
"昨天洛倾倾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洛手一顿,没有说话。
"我刚从医院回来,她已经没事了,但是...孩子没保住,以后要再生,恐怕也难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