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坐在客座上的洛锦书。
从什么时候开始,闯入她视线的第一个人便不再是自己了?洛锦书苦涩一笑,眼前却突然多出了一双纤纤小手。
乔正芸将碗筷帮他布好,"锦书,这是你的碗筷。"
"正芸什么时候和黎洛的大哥这么熟了?"旁边立刻有一个亲戚打趣着,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怎么还脸红了?"
说话的是司徒娟的长嫂,乔司南的舅妈。
"额..."乔正芸缩回手,"舅妈,我不理你了!"
众人旋即一笑,眉眼中皆是了然着看着她一片少女心,又暗暗打量着她身边的洛锦书。
谁知乔司南却清隽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正芸,都带回家来吃早餐了,还不肯承认吗?"
然后转向洛锦书,"大哥,你们交往多久了?瞒得我和洛洛好苦!"
洛锦书放在餐桌下的手狠狠一僵。
好一个乔司南!
真的,很好!
他昨日虽然是宿在客苑,可众目睽睽,谁都知道他是乔正芸带去的。
且她在自己房中说了好久的话才离开。
这里是乔宅,比不得外面,若是不承认...只怕会辱了她的清名。
他身边的乔正芸眉目敛着,只盯着沉香木桌面,一言不发,却双颊绯红。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洛锦书抬眸,淡淡地看向乔司南,眼角余光却锁住黎洛的每一寸表情,半晌之后,他才开口,"正芸和我...的确是关系比普通朋友更好一些。"
这就够了!
乔正芸雀跃地差点呼出声,娇柔的小女儿作态一览无遗地呈现在众人面前,"锦书..."
洛锦书应了一声,回头,握住桌上的银筷,手,却紧了紧。
黎洛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含笑地看着他们。
像是在祝福,又像是...某种解脱。
原来,自己在她心里,竟是一点不剩了么?
乔司南收回视线,指腹掠过黎洛的耳垂,挽起她散落在颊边的几缕发,不动声色地握住她桌下的手,"这些菜还喜欢吗?"
乔家有五六个大厨,川鲁淮粤都齐了,各种口味的人都能被照顾到。
她没有理由说不喜欢。
黎洛点头,抬眸看他,语气平静得很,"父亲还没到。"
说话之间,乔远山已经到了门口,在众人的敬畏的眼光中缓缓落座。
犀利的视线落在洛锦书脸上,微微一顿,又凌厉地看了一眼乔正芸。
乔正芸吐了吐舌头,"爸爸,今天厨子煮了你喜欢的小米粥,快试试吧。"
乔远山敛眉,到底没有说什么。
昨晚陪着司徒娟一夜,有些损元气,此刻他重心亦是放在昨夜的事之上,所以暂时不想管乔正芸的事。
众人食不言地用完早餐,便各自回房。
只有乔司南和乔正宸,被乔远山叫进了主宅的书房。
"昨晚的事,你们有什么看法?"
他坐在书房后面,眸光沉沉的看着两个儿子。
乔宅可是许多年,都没有如此不太平过了。
而上一次如此,还是...
"父亲,"乔正宸在餐苑的时候脸色就有些苍白,此刻更显得孱弱了几分,"昨夜我染了寒,有些感冒,这些事一向是大哥拿主意的,不如我..."
"可有吃药?"乔远山关切地道。
"吃过了。"
"回去休息吧。"
乔远山挥了挥手。
乔司南侧脸,淡淡地看着乔正宸离开的背影,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自己的视线,"父亲,我约了朋友来。"
乔远山又是一怔,以为他又是借口,正要训斥几句,却有人敲门。
来人是东来苑的下人,他壮着胆子对里面道,"老爷,大少爷,有访客来了。"
"父亲,失陪了。我也是为了昨晚的事才请人来的。"
乔司南不轻不重地解释了一句,转身离开,他的手半合成全,紧紧握住手中的一个盒子,紫檀木的盒子。
盒子并不十分的大,却被他攥得很紧。
上面的金锁扣也很精致,他的拇指缓缓在上面摩挲了一下,却不小心将锁扣打开了。
盒盖立刻弹开,露出里面的半边大红锦缎。
他扫了一眼锦缎上面的物件,想要细细看一看,却发现有佣人从旁边经过,朝他这边张望着。
乔司南警觉而不悦地立刻合上木盒,将它握得更紧,然后朝主宅外面走去。
出了主宅,便远远看到一个人立在湖边的梅花树旁,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即便在冬日里也穿着薄薄的迷彩服,身姿窈窕,皮肤黝黑。
见到乔司南出来,她哈地奔了上来,"乔司南!你小子居然也有求我的一天!"
乔司南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熊抱,"南楠,注意你的形象。"
"我形象好得很,"南楠将墨镜往头顶一扣,露出立体的五官和深邃的大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捂住胸口做出受伤的样子,"看到你新婚燕尔被滋润得这么好,我简直太受伤了!"
"你有什么好受伤的?"乔司南开始头大,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所托非人。
可南楠的确是这个方面的专家,他决定还是先相信她一次,"跟我去看两样东西。"
"酬金不能少!"
南楠将口香糖吹成一个小泡泡,啪地一声破在嘴边,"一百万!"
"你钻钱眼里去了?"
"你心疼了?"
她斜睨着他。
"怎么可能?一百万就一百万。给你美金,够了吗?"
"甚好,甚好。带路吧,乔大少!"
南楠打了个响指,沿着蜿蜒的鹅石小路跟在乔司南身后。
这个男人...
她勾了勾唇。
许久不见,他倒是越发吸引人了,跟个妖孽似的。
只可惜自从自己在赛车拉力赛上见到他开始,他对自己就从来没过什么好脸色。
不过她也不介意,因为感情的事从来强求不来的,所以跟乔司南的相处,也光明磊落,都是朋友的模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得不到男人的心,那就要他的钱,死命地要。
要到他心痛为止。
那也是好歹算是为自己心痛了一把,不是么?
只是这个家伙有钱成这样,真不知道要多少才会让他真的心痛?
她一路胡思乱想着,越想居然越开心,到最后被乔司南领进乔家山脚的一间小院子,她才安静了下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乔司南,孤男寡女,你想干嘛?"
"只是请你帮忙,不要多想。"
"难道你自己心里有数,知道凶手是谁了?"南楠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乔家的人吗?"
"不关你事。"
"不说我就不验了。"
乔司南抿了抿唇,"那你请吧。慢走不送。"
"额..."南楠有些下不来台,"你真是..."
"要不要验?"
"要,但是因为你刚才的态度,我涨价了,要一千万!"
乔司南越发头痛,懒得和她废话,一把将她扯进房内,摁在桌边,"看看这两样东西。"
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桌上放着一把枪,和一个药瓶。就是从黎洛包里拿出来的那两个东西。
他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南楠,"再看看这个里面的东西。"
南楠将盒子打开,开口问道...
"这东西是凶手的吧?"
南楠将盒子打开,开口道...
紫檀木盒里,静静地躺着一把梳子。
那梳子是由通体玛瑙雕琢而成,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血红得发透不说,上面还用极为精致的描金小纂刻了一句古诗...
"垒金梳子双双耍,铺翠花儿袅袅垂。"
南楠开口,"这是什么梳子?"
居然叫她来验一把女人的梳子?
"你只管验便是,"乔司南语气紧绷。
南楠愣了愣,却也在他严肃的表情之下不再发问,只是快速地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高倍数的放大镜,"光线有点暗,你开灯。"
乔司南将灯打开,想立在一旁等结果。
可心弦,却被扣得有些紧。
他有些躁地拉了拉自己的领带,"我出去抽根烟。"
南楠没有回答,她已经专心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乔司南旋身走进院子里,掏出一根烟,驱散自己的心口的空当。
黎洛,千万不要是你...
过了许久,南楠唤了一声,"乔司南,好了。"
"如何?"他将烟头丢掉,大步走进房间里,声音里竟是带了一丝颤抖。
"手枪,药瓶,还有梳子上都只有一个人的指纹,而且它们都来自同一个人,"她陈述着自己的结论。
乔司南的重重一沉,双手撑在桌沿,"不可能,怎么可能?"
那是黎洛惯用的梳子!只有她一人在用!
南楠立马有些不高兴,"你怀疑我的专业性?"
他看着她,"没有。"
南楠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源,更加不知道那把梳子是他从黎洛的梳妆台上拿来的,根本没有理由撒谎,而且她这样顶级的刑侦专家,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可靠的。
"那我走了,一百万美金,记得划到赛车协会我的账上。"
"这件事,希望你保密,"他交代着南楠,"谁都不许说。"
"自然。"
南楠挥了挥手,"再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再说。"
"我让人送你。"
"不用。"
她转身,甩了甩自己的马尾,潇洒离去。
乔司南看着桌上的物件,突然有些不敢去看它们。
指纹?还只有黎洛的一个人的指纹?怎么可能?
一个人影,从暗处走来,在他面前站定,恭敬的唤了一声。
乔司南竟是无言以对,半晌才冷冷开口,"南楠的话,你都听到了?"
"大少昨晚把东西放在此处之后,就无人再动过。包括我"乔飞一板一眼地开口。
他已经笃定黎洛是凶手了。
可乔司南却是脸色一沉,"大少奶奶你也敢怀疑?"
他是乔司南的私人助理,自小跟着他,十分忠心,所以后来也姓了乔,说话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很是受器重和信任,却从未像今日这样被乔司南严厉地斥责过。
乔飞立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乔司南,不退不让。
很是坚持。
乔司南则是怒目圆瞪,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腰斩了一样。
"大少爷,我早上的时候,调取了所有的监控,大少奶奶前天的确到过药店。"
乔飞将一张光盘放在桌上,转身到门外。将所有的对错判断,留给乔司南。
这绝对是一个难题。
亚光的光盘,折射出幽幽的光,将他的脸切割成无数块,不知哪里是真的,哪里是假的...
寒风将窗棂打地啪地一响,他才缓缓回神,拿过那张光碟塞进房间内的机器里。
这里是他在乔宅的办公室,周遭都装满了摄像头,是以东西不可能被人动过。
指纹都是黎洛的,没有旁人。
那么这个视频...
视频只有图像没有声音,可还是能清晰地看到黎洛出了乔宅,到药店买了药。
最后画面被放大,定格在她手中的药瓶上。
隔得太远,可却也能看清那药瓶却跟桌上的那一只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心口忽然被猛地收紧,他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再度唤了一声乔飞。
乔飞很快进来,"大少爷。"
"这些东西,严格保管,任何人都不能见到。"
乔飞应了一声。
乔司南心绪繁芜地挥了挥手,"你下去。"
"大少..."
"童小姐醒了,说是要见您,还有童家父母,也到了医所。"
童欣?
还有童伯军和喻睖也来了?
乔司南皱眉成川,"他们来了?"
"对,并且他们也是要求见您。"
医所内。
童欣一脸苍青地靠在床头,原本孱弱的身。体在白色被单之下更显得单薄了几分。
见到乔司南,她连忙强撑着坐直身。体,一把抓住他的衣衫,将头埋进他怀里,"司南,我害怕..."
看着她孱弱地在自己怀中发抖,乔司南心里还是避无可避地难受了一下。
他抬手,安抚地拍了拍童欣的背,"没事了,童童。医生刚才说过了,说已经脱离危险了。"
童欣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不肯放松丝毫,"司南,医生也说过,如果再晚一点抢救,我就...我就..."
她眼眶一热,泣不成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你想多了。"
"怎么不会?"童欣抬头,眼睛里全是泪水,整个人还在发抖,"医生说,我不小心摄入了打量的丙米嗪,所以才会这样,但是...我怎么可能去吃那样的东西?那等于是自杀啊!"
丙米嗪?
乔司南眸光一沉!
刚才乔飞在自己来医所之前,告诉自己那个药瓶里面装的就是丙米嗪!这种药物对童欣来说是致命的!
"司南,"童欣擦了擦眼泪,"我好怕,你陪着我,我们回去好不好?"
乔司南迟疑了一下,抬手抽过床头的纸巾递到童欣手中,"你仔细想想,宴会的时候,你吃过什么?"
童欣一怔,眸中划过一抹受伤,却还是努力地想了想,咬唇道,"我喝过果汁,还吃多很多糕点,生鱼片也吃过,还有寿司什么的。已经记不清了。"
记不清?
乔司南垂了垂眼睑,弯腰握住童欣的肩头,"童童,你睡一会儿。伯父伯母在外面等我,我去和他们聊聊。"
童欣却犹自颤抖着,冰凉的手心握住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声音又低又惊,"司南,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你乖,我去去就来。"
童欣瑟缩着,往他怀里靠了靠,脸上又是满足的笑意,"司南,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对不对?"
他没有应,却也没有反驳。
对于童欣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她灿然一笑,这才满意地放开他,"我爸妈就是来看看我,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知道。"
乔司南安抚地将她放在床榻上,掖了掖她的被角,这才转身出了病房,往一旁的休息室走去,中途不忘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颊。
医所休息室内。
乔司南站在窗边负手而立,目光既不疏淡却又不热络地看着面前的童伯军和喻睖,"伯父,伯母。"
"别叫我伯母!"喻睖气得发火,"你们乔家怎么回事?我赔了一个不算,还要赔第二个给你们?"
乔司南一怔,双手倏然握紧,"伯母,您什么意思?"
"这还用我说吗?"喻睖作势就要冲上来,却被童伯军一把拦住!
"你做什么?"她气鼓鼓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童童现在这样,不怪乔司南怪谁?"
童伯军怒斥一声,"你懂什么?妇道人家!去旁边照顾女儿去!"
喻睖脚下一顿,气呼呼地走了,将门摔得震天响。
童伯军这才回头,看向乔司南,"司南,你伯母她...你不要计较。"
"是晚辈的不是,我应该向你们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童伯军摆了摆手,"只是我听说,昨晚在黎洛包中搜出手枪和药瓶,关于这一点,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童家一个交代?"
乔司南浑身微微震了震,瞳孔猛然一缩,眸潭中泛出一股子凉凉的寒意。
乔童两家素不喜来往,昨晚在宴会厅的又大多都是乔家的亲朋好友,怎么会有人告诉童伯军这个?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警员!
而那些警员,却来得那样快!
蹊跷,而又离谱地快!
"司南,你怎么看?"童伯军穷追不舍。
乔司南敛眸,掩住自己所有的情绪,旋即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这是自然,童童的身。体健康最重要。我自然会给乔家一个交代。"
童伯军显然有些兴奋过头,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他那交代二字上,丝毫没有察觉出乔司南说的,只是给乔家一个交代。
而不是童家。
"那童伯父一会儿带着欣欣先回去,就等你的答案了。"
"自然,"乔司南眉峰划了划,笑意更深。
门被人从外面敲开,东来苑的管家站在门口,看着乔司南,欲言又止。
"怎么了?"乔司南看着他。
管家看了一眼童伯军,"大少爷,您请的人已经到乔宅了。"
乔司南脚步一顿,"快去!"
心,被狠狠地吊起,他一路催促着司机,片刻没有停顿地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坐在沙发上的人五十开外,云鬓斑白,是国外有名的语言专家,他让私人飞机连夜去接来的人。
执着于这段声音都没有的视频,不为别的。只因为黎洛是他的妻子。他有义务要给她一个清白。
看着乔司南匆忙离开,童伯军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隐去。
喻睖从病房出来,见他如此,咬牙怒道,"你为什么让乔司南走?他不应该给欣欣一个交代么?"
乔家这座豪门,自然是人人都趋之若鹜的。
他童伯军又怎么会甘心让自己的女儿,只做一个情。妇那么简单?
"童欣,你怎么样?"
洛倾倾的声音从童欣头顶上传来。
童欣猛然抬头,看着一身新衣姹紫嫣红的洛倾倾。
洛倾倾在病床旁边坐下,"你怎么样了?"
可童欣却一个扬手,狠狠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
洛倾倾傻眼地看着眼前的人,捂着自己的脸颊,"你疯了?"
"呵,你尽管把我当傻子来哄!"童欣冷笑着从地上起身,咬牙切齿地开口,"我在你的订婚宴上,只喝了你给我的果汁!"
"额..."洛倾倾手一紧,亦是一脸震惊,"你说什么?你居然怀疑我?"
"你就是凶手!真正害我的人,是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没证据的话不要乱说!神经病!被人听到了怎么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