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微微有些受伤,他强迫自己不去乱想,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累了?你自己选一个阿姨喜欢的地方放吧。我不碰。"
年舒转身,出门左拐,走进舒敏华的卧室将骨灰盒放在床头,"我妈妈以前最喜欢坐在床边看窗外..."
窗外晨风细细拂过树尖,山间鸟鸣啾啾,初雪将融,一派和谐的冬日景象。
"这里很美,"他由衷道。
年舒笑了笑,"可惜我妈妈看到的不是风景。她只是在等一个人来,却一辈子也没有等到。"
不用她说,他也知道舒敏华等的是年博尧。
可惜...人永远争不过命。
他拉上窗帘,她却转身进了浴室,"妈妈不喜欢医院。我先洗一个澡。"
他体贴地帮她调好水温,关上浴室的门,才折身叫外面的丁山把他们的行李全部拿进来,不肯假手于人地自己亲自一件一件地挂到衣帽间里去。
出来的时候,浴室里还有水声。
"找的阿姨找来了吗?"莫锦云掩门,低声问着丁山。
"找来了哇。"
"熬点小米粥,放点红枣,不要太粘稠。"
他记得她的所有喜好。
丁山点了点头,"您昨天也没休息好,就在上面陪年小姐休息一会儿哇,云端小姐有我和育儿嫂陪着,没事的。"
莫锦云嗯了一声,转身回到卧室,将门关上。
浴室里还有水声,他将自己准备好的衣服放在门口,"衣服在门外。"
里面的人不远不近地应了一声。
他坐回卧室的丝绒沙发上,就看到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提示有新邮件进来。
盛世发来的邮件。
她和盛世...还有来往?
手机桌面看不出邮件的内容,可那发件人一栏里的盛世二字,足以让莫锦云心乱。
他有些懊恼地拨了拨自己的发丝,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过了几秒,又调整了一下。
又过了几秒,再调整一下。
心里像是生了一只爪子,拼命地挠他的心,让他去点开那封邮件看一看...
拿起手机,却在点开的前一刻,又放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不再去看那手机。
说不定这只是盛世和她单方面的联系,她不会有任何的回应。
"我没心情。"
他的指尖紧了紧,在她的黑发中慢慢摩挲了一下,然后才撤出自己的手,将她连人带浴巾卷在怀里,扯过被子,"睡一会儿吧,我陪你。"
年舒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直到她再也装不下去,直接睁开眼睛,"莫锦云,你怎么了?"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耳垂上,此刻就这么顿住动作,眸光复杂地看着她,"没事。"
明明他的眼神里透着几分繁冗,却又说得如此风轻云淡。
年舒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愣愣地躺在床榻上,很久,才想起来这里是哪里...
原来她真的回来了。
身旁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提示她有未阅读的邮件。
年舒单手捞过手机,点开盛世发来的邮件...
那封邮件排头的盛世两个字像一缕幽灵一样钻进他心里。
年舒听到开门声,立刻把手机塞在了枕头下面,"几点了?"
莫锦云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眸光微微一暗,"你手机上没有时间的吗?"
"哦,忘记看了。"
年舒将自己的头发拨到耳后,"云端呢?"
他将手中的勺子递过去,"喝点粥。她已经睡了。"
年舒应了一声,将勺子在那熬得浓稠养人的小米粥里来回翻搅了一下。
"邮件里说什么?"两个人闷了半晌,莫锦云还是问了出声。
年舒手一顿,调羹咚地一声掉进粥里,滚烫的粥溅到她手背上。
莫锦云立刻将她拉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就冲,"怎么这么不小心?"
手背上已经红肿了一片,微微用力按下去,皮肤还有些发白。
年舒垂头,发丝从耳际落下来,盖住她沙哑的声音...
"盛伯伯跳楼自杀了,盛世想把他的骨灰拿回来安葬,和我妈妈的合葬在一起。"
莫锦云手一顿,水流从两个人的手指中间穿过,哗哗啦啦。
年舒慢慢将手抽了出来,拿过台面上干毛巾摁住了自己的伤口,"莫锦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求你。"
莫锦云想去要扣她的肩头,却被年舒避过。
他却不准她逃...
"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你希望破产的是我么?"
年舒手臂被他抓得有点疼,眼神却很迷茫,"莫锦云,商场如战场,但是将盛家的好几个港口全部封锁,让工人们发不出工资,让盛家的楼盘崩盘...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他的手收得更紧,"我为什么要对觊觎我女人的人留情?"
年舒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终于在空气中交汇...
"你是不应该留情,只是这样的你...让我害怕。"
她已经拂开他的手指,"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请你出去吧。"
年舒转身上。床,将被子拉过来,蒙住头。
预期中的脚步声却并未传来...
莫锦云直接拉开她脸上的被子,眸中隐隐带怒...
"你对他,动情了?"
年舒睁眼看着他,"跟他没关系,是我们俩的事..."
他用力捏住被子,骨节森然泛白,"年舒,你的维护,只会让他死得更快更惨!"
年舒一愣,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深意,莫锦云已经丢下被子走了出去。
独留她一个人躺在床榻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久久无法成眠。
雪愈发地厚了起来,将下山的路都垫厚厚的一层。
年舒还没来得及在餐椅上坐热,就看到莫锦云从厨房出来,带着小碎花的围裙和一双大手套。
这画面有点不真实,像是去的一样。
年舒揉了揉眼睛,他已经将盛汤的碗放在她面前,"昨晚开始熬的,佛跳墙。吃吃看我的手艺好不好?"
昨晚?
他一夜没睡吗?
年舒盯着他,"你..."
"以后你不喜欢的事,都告诉我,我尽量少做,好不好?"他在她身边坐下,"张嘴。"
年舒噗地笑出声来,将莫锦云手里的汤勺接了过来,"你去喂她吧。"
他这才露出大雪初融的一笑,转过身去将小云端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多一点笋丝,多一点汤,少一点香菇,我不要鲍鱼,"小家伙嘟了嘟嘴,要求不少。
莫锦云耐心极好,按照她说的一样一样地做好,用筷子将汤里的细碎香菇挑得一粒不剩,这才喂到小云端嘴里。
年舒扫了一眼他们一大一小,"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
两个人脖子上都还围了白色的毛绒围巾,看起来像一大一小的圣诞老公公。
云端晃了晃脑袋,"叔叔说...要带我去早教中心上课呢!"
这件事以前都是年舒做的,小家伙也很喜欢,可是现在,云端脸上更是欢喜,"我要让他们看看,我家叔叔很帅很帅,是个超级大帅哥!"
年舒失笑逗她,"比乔花花还帅吗?"
"乔花花不是男人!"
年舒一口汤喷出来了,"你怎么知道?"
"他没胡子啊..."云端眨了眨眼。
"你想到哪里去了?思想不纯洁,"莫锦云含笑看着她。
年舒耳根子一红,"你才不纯洁!"
莫锦云喂完云端喝汤才站起来,将小家伙抱在怀里,"你今天要去年氏?"
年舒也起身,"有些事,总要我去才能作数。"
"想玩也不是不可以,"他接过一旁丁山递过来文件袋递到她手里,"这里面是年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已经转到你名下。只是你玩的时候,多带几个人去。"
"你怕我吃亏?"
"怕你给别人吃的亏不够大。"
年舒将文件袋接过来,"知道了。"
"叔叔,我们走吧..."
莫锦云抱着小家伙出门,走远,窗外雪花飞舞,远远还有他的声音传来,"云端,以后不要叫叔叔了好不好?"
"那我叫你什么..."
"我们云端最希望叫我什么?"
小家伙的声音被风雪吹散,听不清楚。
年舒站在窗口良久,才将手里的文件袋捏紧,然后唤来司机,"去把年瑜从医院给我拽出来,然后去年氏。"
丁山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上其乐融融的自家老板和云端,"莫总,那个盛世...您真的不追究了哇?不用我..."
"盛远楼死了,"莫锦云声音淡淡,捏了捏云端的小脸,"其他的暂时停下来吧。"
"叔叔,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小云端从自己的玩具书里抬起头看向莫锦云。
莫锦云俯身,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记,"叔叔在想,要帮小云端积福。"
"什么是积福?"
"就是多做好事的意思。"
"那叔叔加油,你做好了,我奖励你一朵小红花哦!"
莫锦云笑得温软而满足,"好。"
年舒到年氏大楼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下来。
今天是周一,年氏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周一,也是开固定董事会的日期,但凡这种日子,好戏都会上场。
年舒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裙,将手臂上的小白花绑得更紧,然后才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把她带到楼顶,吊起来绑在楼外。"
年瑜大怒,"年舒,你不得好死!"
"是么?"年舒冷笑,"你不是很擅长拿孩子来要挟人吗?今天我拿你来要挟一下你那个在年氏作威作福的老妈,你看怎么样?"
年瑜脸色瞬间惨白了下去,"今天是股东会,你想干嘛?"
"一会儿就就知道了,"年舒抬手,好心地掸了掸年瑜受伤的那条手臂,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狠狠一摁...
年瑜立刻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年舒满意地看着白纱布上渗出的血丝...
"你说,一会儿再下雪的话,把你冻成冰棍,是不是也算年氏一景?"
年瑜哆嗦着,"年舒...你这么恨我,你一定看了那个视频...呵呵...你也不会好过!"
"带走吧。"
年舒淡淡吩咐。
跟来的是莫锦云的几个保镖,年氏的人自然认得他们,看到这个阵仗,却谁也不敢多问。
年舒走进专用电梯,熟练地输入密码,直达顶层...
"年小姐,人已经绑好了。"
"别挂断,"年舒冷静地吩咐出声,抬手推开了年氏会议室的大门...
厚重的门板重重撞到了两边的墙壁上,发出闷沉的回声,打断了为首那个女人的讲话。
女人五十开外,却穿着低胸装,一身风尘味,怎么洗都洗不掉。
她就是年瑜的母亲,余薇。
二十几年前的坐。台小姐,现在却可以在年氏耀武扬威...
这一笔孽,年舒决定记到年博尧身上去。
余薇见到年舒,惊得有些忘了词...
她不是应该在新加坡嫁人了么?怎么还会回来?
年舒抬步,高跟鞋准确无误地在华美的地毯上踩出一条稳稳的直线,"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至会议室的每个角落。
其余人都摸不着头脑...对于年家这个大小姐的脾气,他们都知道得不是一星半点,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和余薇问好?
余薇实在没想到年舒是来问好的,有点呆住。
年舒一把将她面前的话筒碰在了地上,"哦,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余薇皱眉,想要退几步,却被年舒一把抱住...
她狠狠地扣住这个老女人,在她耳畔轻轻开口,"好久不见...婊。子!"
余薇抬手就要推开她,年舒却将她扣得更紧...
她一翻手,将一个更小的蓝牙耳机扣在了余薇的耳朵上...
"年瑜在我手里,听听她的声音。别乱说话,不然...你的女儿会在C市所有人面前表演一场跳楼秀。"
余薇不信,可耳机里已经有呼啦啦的风声传来...
"妈妈,是你吗...是我...我在顶楼,年舒那个挨千刀的把我吊在了楼外面..."
余薇打了一个趔趄,"年舒,你想做什么?"
年舒往后退了一步,帮余薇理了理刚才被她揉乱的头发,"叙旧,可以吗?"
会议室的人都隔得远,听不到她们二人在说什么。
余薇心脏狂跳,毕竟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万万做不到坐视不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开个条件!"
"年氏的股份,我文件已经准备好了。转到我年舒名下,"年舒指尖在自己手中那份牛皮纸的文件袋上弹了弹,"签个字,签好了我就放她走,很简单的事。"
"那是你爸爸给我和年瑜的,我凭什么给你?"余薇火冒三丈,"年舒,做人不要太贪心!"
年舒盯了她几秒,居然破天荒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做人不太太贪心。所以..."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选择了要股份,不要女儿,我也可以理解。因为你不贪心,不想两全其美。"
摁下自己耳朵上的耳机,年舒笑着开口,"你们听到了她的选择了吗?把年瑜给我扔下去..."
年瑜惊恐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余薇整个人眼前一黑,差点倒下去...
"年小姐,放了五米,我觉得一点一点玩死她,更有意思。"
莫锦云的保镖们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提出来的建议深得年舒的心,"好。看看,她吓尿了没有..."
"尿了一裤子。"
年舒挑了挑眉,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递到余薇面前,"签了字,立马就放她下来。"
"你这是在杀人!"
"我妈都被你们害死了,我杀个人有什么要紧的?你觉得在C市,我即便是杀了人,莫锦云难道摆不平么?"
"别以为莫家只手遮天,莫锦云就愿意帮你擦屁股!"
年舒递出一支笔,"再放五米!"
年瑜鬼哭狼嚎,"妈,妈...我不行了,妈...啊..."
余薇全身发抖,"年舒,我跟你拼了!"
"那也得先拿你的女儿垫背!"
余薇握住笔的手在不断颤抖,却迟迟无法下笔...
她费尽心机才拿到这么多股份,从一个妓。女成为如今人人尊敬三分的年太太,她要是签了字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大小姐,"台下已经有人开始质疑年舒此刻的举动,"请问您..."
"我爸爸写了一份委托书给我,需要这位女士签字,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请稍等。"
这话说得客气又漂亮,没人会不给这个面子。
毕竟年舒和莫锦云的关系,圈子里的人也听说了那么一些风声。
余薇咬牙切齿,"你不就是有一个莫锦云么?有什么了不起?"
年舒抠了抠自己的指甲,弹出一截死皮到余薇脸上,"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关键是年瑜费尽心机,也没有弄到莫锦云,想想,我也很得意...毕竟我什么都没做,他就已经是我的了。"
"你确定,他是你的?"余薇轻笑,似乎还想再说几句,可耳朵里又传来一声更尖锐的叫声,然后叫声就戛然而止...
"年小姐,年瑜晕过去了,"保镖啧啧了两声,"见过胆小的,没见过这么胆小的怂包。"
年舒勾唇,"晕过去了好,啪的就摔成肉泥,也不疼。直接从晕到晕死,也算是便宜她了!"
那张纸被余薇拍到了年舒胸口,"字签好了!"
年舒扫了一眼上面的签名...
"二十几年了,你还是忘不了你的出生...签个字也跟夜。总会里签的酒水单子一样。小姐就是小姐,划船不用船桨,全他。妈靠浪。今天你也浪够了,我一会儿给你安排一个去处,乖乖给我等在这里,别动。动一下,乱说一句话,我立马就把年瑜扔下去摔成土豆泥!"
年瑜还吊在楼顶,余薇大势已去,不敢再说话。
年舒扬了扬那张纸,"刚才余小姐已经签字把股份全部给我,算上莫锦云给我的百分之十四十,和我自己之前有的百分之二十,以及余小姐给我的百分之二十,现在我有年氏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下面一片哗然。
年舒却镇定自若,"今天的会议结束,明天我再来布置新的人事安排。如有任何异议,大家可以咨询我的律师团队。"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会议室外面齐刷刷地站了一排人...
个个都是律师行业的精英大咖,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惹不起的人物。
年舒拍了拍手,"都散了吧。"
所有人鱼贯而出,留下她和余薇两个人在会议室里。
荣华富贵瞬间成烟云,后者早已瘫软在地,"年舒,你这么狠...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你一定看过那个视..."
"视你妹啊!"年舒抄起手边的文件袋直接劈头盖脸地就打了过去...
"你们母女这么喜欢视频来视频去,不如我给你拍一份,放网上?包你比当年的那个张什么芝还要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