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摇头。
"一会儿带你和妈咪回家,做你喜欢吃的小春卷,好不好?"
小西瓜用力点头,却一直不肯说话。
莫锦云揉了揉他的脑袋,"一会儿就回去了,别担心了。"
女人刚才在他和孩子说话的时候就失神地看着他们,听到莫锦云这句话,才微微回了神。秀丽的睫毛上已经沾染了一层密密的水汽...
"锦云,你说小西瓜...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年舒再粗神经,也能看出来那个叫小西瓜的孩子不对劲...
能听懂,却不肯说话。
她见过这样的孩子。
自闭症。
那孩子浓眉大眼,可爱得紧...真是可惜。
"别想多了,先吃饭。"
莫锦云将饭盒旁边的勺子抽出来,递到女人面前,"自己身体好了,才能好好照顾小西瓜。"
女人接过饭勺,"幸好有你...锦云..."
"我都在的。放心。"
他温声安慰着,任凭女人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形伟岸如山,是那一对母子最大的依靠。
年舒愣愣地眼前的画面,都忘了要回神...
那画面很美,却像一根棍子,一点点地插了进她心口的地方,有点疼,有点膈应,想伸手去出来,可那棍子却越陷越深。
越来越闷。
怀里的小家伙嘤咛了一声,"麻麻,我要嘘嘘哦..."
这声音一出来,对面的莫锦云微微一怔。
年舒连忙抱着云端站起来,一大一小的身影,就这么撞入莫锦云的眼里...
"你怎么在这里?孩子怎么了?"
他起身。
"锦云,你们认识?"那个叫书君的女人立刻跟着站了起来,"我来帮忙吧。"
说罢就走到年舒面前,"你好,我叫沈书君。孩子要上厕所是不是?我帮你拿药瓶。"
她笑得很有亲和力,眼神也真诚无比,可是...
年舒却突然来了火气,"对不起,我不认识他。我自己有手,自己会拿。"
说罢抱着云端,一手吃力地举着药瓶子,转身就走。
远远看去,她的背影就像是个无声抗议的叉子。
还是带了怒意的叉子。
沈书君有些不知所措,"锦云...她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莫锦云往洗手间方向走了两步,却又突然顿住脚步,转头,"书君,她叫年舒。"
沈书君一愣。
她认识莫锦云很多年,他从来都是沉稳持重的,哪怕有喜怒,也不会让人看出来。
可刚刚,他提及年舒名字的时候,她却分明从他那幽深如渊的眸潭里,看到了星子一样的辉光。
那是一点即燃的喜悦。
而能够点燃他的星火...叫年舒吧?
洗手间内。
年舒将输液瓶挂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小云端嘘嘘好,才把她抱到洗手台上,"要搓一下泡泡吗?"
小云端点了点头,接过年舒递来的洗手液,慢吞吞地在手心里搓出一个又一个的泡泡,期间不停地抬头,看年舒。
小眼神里面带了一点点小心翼翼的味道,"麻麻,刚才你为什么说自己不认识巧克力叔叔呀?"
年舒手一滑,手中的洗手液掉到台面上,砰了一下。
是啊?
干嘛说自己不认识莫锦云啊?
好像是因为生气?
自己在气什么?
难道在气他买粥不给自己带一份?
年舒甩了甩头,尽量把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压制了一下。
小云端甩干手上的水,戳了戳年舒的手臂,"麻麻...我知道你刚才的表情叫什么哦。"
"你刚才说,你不认识巧克力叔叔的时候,你的表情,我明白哦!"
"你明白?"年舒看着小家伙,"我自己都还不明白呢。"
"真的!"大脑点点了点,云端扣住年舒的脖子,挂在她身上,"麻麻,你这个叫吃醋。"
哈...
年舒想笑,这种幼稚男女之间的词语,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吃醋!
云端悄悄道,"上次乔花花来找我,我和夏天抱在一起摔跤,他看到了就不高兴,脸上也是你这样的表情。"
小家伙顿了顿,继续道,"然后朵朵阿姨告诉我,乔花花就是在吃醋哦!"
"真的,"小家伙将头点得更凶,对着镜子,"麻麻,我做给你看..."
一秒钟,云端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刷拉一下就垮了下去,活像一张小扑克牌,人人都欠着她好几百万没还一样。
眼神都快要吃人了。
年舒噗地笑出声来,揉了揉小家伙的头发,"人小鬼大!"
"麻麻你真的是在吃醋,相信我哦..."云端眉眼弯弯地笑开来。
年舒将孩子抱紧,往门外走。
一辈子不可能!
她年舒吃油吃盐吃糖吃酱油,怎么可能会跟个娘们一样吃醋?这么娘们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莫名其妙!
谁知出了洗手间门口,就看到了醋源...莫锦云。
身姿颀长的他立在洗手间门口,不知引来了多少回头率。
此情此景落入眼中,更是添了一把火,年舒气得扭头就走,看也不看他。
"田中教授下午来,我陪你们挂针。"
他声音里带了笑,似乎她生气的样子很好地取悦了他一样。
年舒脚步一顿,面无表情,"在哪个餐厅?我自己去。"
然后又狠狠瞪了他一眼,"AA制!"
这一瞪,把莫锦云全身的毛孔都瞪得舒爽极了,眼里带着莫名的快慰,"一起。"
小云端趴在年舒的肩膀上,看着受虐了还笑得一脸灿烂的莫锦云,吐了吐舌头...怎么跟自己骂乔花花的时候一个样啊?
年舒狠狠一脚踩在地面上,咬牙往回走,莫锦云却一把扣住她举在半空的药瓶,"太重,你抱着孩子就好。"
受制于人,不得不暂时屈服。
年舒走回原来的座位坐好,莫锦云已经将输液瓶挂在了他们上方,握住小云端手边的管子,"叔叔帮你暖一下,好不好?"
"好,"云端笑得开心,趴在莫锦云怀里,不肯起来。
对面的沈书君母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年舒看着那空出来的座位半晌,没有出声。
"怎么不说话了?"
莫锦云将一旁的水杯递到小云端唇边,小口小口地喂着孩子喝水,淡笑地看着年舒。
"跟你没话说。"
她不理会他眼里的揶揄,一个人发闷。
"怎么会没有?你一定有问题想问我。"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这就是我的问题。"
"怎么觉得有点酸?"
"我怎么没觉得?"她瞪回去。
他说一句,她拆一句。却也怎么都不肯说出他想听的话来。
莫锦云干脆放弃,"居然还没有我们云端开窍。云端你说对不对?"
小云端贼兮兮的一笑,保持中立,不肯再说话。
年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孩子的烧很快就退了下去,莫锦云和年舒一起将她送回夏唯朵家交给阿姨照顾,然后才奔赴机场接人。
田中教授准备得很是充分,带来了好几位助手,以及一整个行李箱的资料。
"这都是我之前的重症病历,"他一边解释,一边严谨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我想我们需要好好整理一下舒女士的病情,然后慎重决定。"
医生都是严谨的。
年舒也没了时间再去纠结自己此刻的小心情,一顿饭吃下来,话题都是在围绕舒敏华的病情展开的。
她一直处于担心状态之中,以至于到最后结账,送客人的事,都是莫锦云一手安排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套房中。
"这里离医院近,田中教授就住在旁边的套房。有事可以第一时间碰头商量。"
隔壁就是舒敏华所住的医院。
他的安排,很好,很贴心。
回想刚才,她似乎都没有看到他办理前台的登记手续,就已经入住了。
这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
莫锦云上前,将手搭在年舒肩头,"怎么不说话?不喜欢这里?我们换别家?"
她往后一退,落出他的手掌,"我...我回去了。小云端还在等着我。套房...我明天自己再另外开一间吧。谢谢。"
手掌倏然一空,她像一尾急于逃生的鱼,生怕自己会溺毙在他的眸潭之中。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凭本能。
"吃醋了,为什么不承认?"
他却全然没有了刚才在外人面前的温雅,反手直接扣住她的腰,两个人齐齐往后一倒,直接倒在身后的原形沙发上。
沙发在下陷。
她也是。
甚至...
她的心也是。
莫锦云扣住自己身上的年舒,抬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带着几分懊恼的眼神,"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孩子吗?"
小西瓜的小红脸蛋一下子撞进脑子里,年舒皱了皱眉,"我要回去了。"
突然不想听下去。
怕听到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事。
她撑住一旁的沙发扶手想要借力起身,却又被他扣住手臂。
他这样唤她。
第一次,这样唤她。
像是小时候,妈妈在叫自己宝贝一样。
声音温暖熨帖地让年舒的动作都顿住了。
"听我说完,好不好?"
"C市都知道我莫锦云父母双亡,"他不太确定她难得的耐心会维持多久,只能捡重点,"你听说过吗?"
年舒诚实地点头,却又知道这不是真的...秦丽莎不是还在吗?
"莫家人不知道我母亲还在。"
他坐起身体,将她扣在自己怀里,埋首在她脖颈之间,"我五岁的时候,一家人出去旅游。然后...出了车祸。我也以为我父母都去世了。直到...八岁的时候母亲找到我。"
"她被人救了,却自此残废。是莫少弦的母亲做的。她有了莫少弦,便视我父亲还有我...为眼中钉。"
"从那个以后...我所有目标,似乎都只有一个...帮我父母报仇。"
年舒没有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
原来以为豪门都是脏的,自己的家世已经够TM的卧槽了,没想到还有更卧槽的...真是没有最卧槽,只有更卧槽...
莫锦云收紧手臂,"书君是当时车祸的时候,我父母司机的女儿。沈师傅在车祸的时候也死了,但是我妈活了下来。是书君的妈妈一直将她藏着养病,后来,才悄悄在莫家找到了我。"
年舒默默。
"我当时...也差点死了。"
年舒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臂。
"在医院住了好长时间才醒过来,你真的就差点不认识我了。"
年舒的手臂慢慢地收紧。
"舒舒,我不快乐...可是...我见到你以后,我很羡慕你的快乐。"
莫锦云幽幽一叹...
"我以前,见过你。"
C市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自然有自己的朋友,见到她,也是在一场酒会上。
那时候他刚用某种手段得到了老爷子的信任,将莫宅从里到外的安保工作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这也是秦丽莎众多要求当众的一个。
布局了很久才做到的事,似乎是应该让人高兴的。
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只坐在角落里,闷无声息地喝酒。
直到她进来。
她那时候很年轻,恣意而张扬,在酒会里见到了年博尧的某个私生女,一杯酒直接就浇了过去...
"再让姐姐看到你,打到你姓什么都不知道。"
她淡淡一句,却吓得那个私生女发抖,一溜烟就跑。
然后,他看到了她大笑...
当时莫锦云就想,这个女人,活得真像她自己。
真好。
真令人羡慕。
再见面...就是在莫家,听人说,莫家打算让她嫁给莫少弦。
他突然就不愿意了。
按照秦丽莎的说法...一个女人而已,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和莫少弦母子撕破脸。
可最后,他还是撕了。
甚至,在她的新婚之夜,掳走了她。
让她成为了自己的人...
年舒愣愣地听他说完...这些事,她从来不知道。
"舒舒,"莫锦云抬手,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如果你坚持认为第一次是错误,那么第二次,就不会是错误。"
年舒没听明白。
"我们来讨论一下前天晚上的事。"
年舒瞬间涨红一张脸...
"我以为那是意外。"
她也当成意外来处理。
莫锦云唇角一僵,"谁准你把它当意外的?"
语气里,带着他独有的霸道和轻恼。
年舒气闷,"不是意外么?那你想让它是什么?"
"你会因为一个意外而吃醋吗?你今天下午,在医院的时候没有吃醋?连小云端都看出来了,我会看不出来么?"
他突然有些逼迫,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眸。
"吃醋..."年舒嗤笑,"我怎么可能会吃醋?"
莫锦云无奈一叹...
"书君的孩子没有父亲,她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绝对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答应过已经去世的沈妈妈,会好好照顾书君。她一直跟我妈住在一起,生孩子之前,怕C市那边人多眼杂,我才带她来洛城的。"
他一气呵成地说完,"那不是我的孩子。"
年舒应了一声,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地往上翘着,嘴巴却还在硬着...
"关我什么事,都说了人家没有吃醋。这么娘们的事,我才不干。"
刚开始她还有点拒绝,可最后...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着他...
心里压抑了一天的乌云,居然就被他这样的话,给化解了...
真是...神奇的情绪。
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最终才被放过。
年舒窝在莫锦云怀里,任凭他用手作梳,穿过自己的发丝,"莫锦云,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为我和妈妈做的事。"
这一刻温馨无比,她也褪去了所有的刺儿头,窝在他怀里,没有再说话。
他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额角,"真要谢我,那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在这里。等时机成熟了,告诉你妈妈我的存在。"
年舒讶然,"什么?"
舒敏华对他的态度,难道他自己还不明白么?他这是要让她去冒风险吗?
"我很认真,你听得懂,"他望进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的,一字一顿地问她...
"所有的问题我都可以解决好。你敢不敢相信我,年舒?"
"他问你敢不敢相信他?"夏唯朵将手中的茶盅递给年舒,"真这么说的?"
黎洛赞叹了一句,想要喝一口茶,立马被旁边的乔司南换成了温热的牛奶,"你喝这个。"
二十四小时的粘人八爪鱼,怎么赶都赶不走。
"莫锦云也没我,"在黎洛喝了一口牛奶之后,乔司南才淡淡抗议。
夏唯朵年舒:"黎洛你能不能先把他弄走?"
三个闺蜜在酒店楼下的大厅碰面,乔司南都要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黎洛掉跟头发,那眼神像是随时都会冲出去帮她挡子弹一样。
要不要这么夸张?
黎洛抬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赶乔司南,"你去外面数一数,一个小时之内有多少奔驰多少宝马多少奥迪经过酒店门口。一会儿我就出来。乖。"
夏唯朵和年舒目瞪口呆,乔忠犬却已经起身,毫无怨言地朝门口走去。
"你就是叫他去扮女人也会扮给你看的吧?"夏唯朵吞了一口口水,"不错啊,黎洛,调教有方。"
黎洛微微一笑,"他哪里是真的去数车啊?只不过知道我不想他跟着罢了。"
其余两个女人齐齐回头...
果然,乔司南还是站在酒店门口,比门童还尽职尽责地守着,生怕有什么恐怖分子会进来把他老婆抢走了一样。
"别说我,说舒舒,"黎洛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你是怎么回答莫锦云这个问题的?"
"敢还是不敢?"夏唯朵立马凑了过去。
她和黎洛还不忘交换一个眼神...年家小妞可算开窍了,可喜可贺。
年舒放下茶杯,一把拍在自己的大腿上,"我他妈。的有什么不敢的?"
年家缺儿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年博尧在不断地在外面找小老婆。年舒母女也因为这事郁闷了许多年。可...她不会真把自己当男人在使吧?
默默了半晌,黎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就是这么回答他的?"
"那莫锦云后来怎么说?"夏唯朵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他什么都没说,叫我洗洗睡。"
原来以为铁树开花,年家小妞终于开窍了,没想到莫锦云的情话,在她那里成了激将法。
这让人该哭还是该笑?
年舒提了提自己脚边的纸袋子,"我最近暂时住这边,田中教授今天早上说会尽快把我妈妈的治疗方案做出来。云端先交给你们帮我照顾几天。"
"和莫锦云住在一起?"
"嗯,"年舒坦然,"有什么不对吗?"
另外两个女人再度默默,"你高兴就好。"
"对啊,我高兴就好。跟他在一起,又方便照顾我妈,我又高兴。心里也没那么压抑了,就够了呗,至于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目前最重要的是我妈的病。"
年舒端起面前的冰水猛喝了一口,还想再说话,手指突地一松,手中的杯子也坠到了地上去,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刚才肚子疼了一下,没事。"
"脸色有点白,你确定没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