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白色的穹顶代表着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
穹顶之下的重要会议却在这一刻被人打断。
顾云臣眉头微蹙,已然带了不悦。
助理曹营不是个不懂分寸的人...这次开会讨论的内容关系到顾云臣下一次的民。意调查,所以十分重要。
可现在,会议却不得不被打断。
曹营弯腰,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顾云臣耳语了几句。
后者依旧坐在长形会议桌的顶端,听完这些话,连姿态都不曾变一下。
末了,顾云臣起身,将手中的镀金派克笔往桌上轻轻一扔,脸上波澜不惊,"诸位,请你们继续讨论。五分钟以后再给我结果。"
没有人敢去问总统先生的去留,顾云臣迈步而出,连步伐都依旧是平稳有度的模样。
会议室的门合上,办公室的门打开。
"阁下,已经到了热搜第一的程度了,压都压不住..."
相对于顾云臣的气定神闲,曹营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已经让人去查新闻源了,在下一轮民。意调查启动之前爆出这样的新闻,对方可谓心机颇深!"
比旁人长了半寸的雅致手指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划了划,黑眸锁定住那些照片,一张一张地欣赏过去...
"拍得还不错。"
"为什么只有我这个男主角,却没有女主角?"顾云臣依旧淡淡。
这要是女主角被曝光了还得了?到时候题目就不是车。震门而是总统囚禁南家大小姐了!都知道南家的政。治主张与阁下极其南辕北辙,到时候面子上挂不住还是小事,说不定会被某些阴谋家炒成别有用心的爆发事件。
顾云臣将那几十张照片慢慢'欣赏';完毕,才抬眸扫向曹营,"你怎么看?"
曹营脑子里已经运算出了无数的可能,"我刚才和公关组的那几位也商量过了,可以由总统办公室发言人出面否认所谓的车。震,因为那天您只是受邀去南家参加顾七七小姐的订婚宴。"
顾云臣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南家的订婚宴上没有任何的拍照和摄像设备,所以我们建议对外宣称那天并没有带任何女伴出席。即便当时的人说出不一样的话,他们也没有任何的证据。我们可以全盘否认到底。"
没有带任何女伴?
顾云臣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点了点,"你继续。"
曹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阁下,请您尽快将南小姐送回南家,后续的安抚工作,我会做好。"
桌面上的手指微微一屈,脸上依旧是笑容淡淡,"尽快,是多久?三天,五天?"
曹营正色道,"阁下的总统府估计现在已经被那些媒体包围了。南小姐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曝光,所以最好今晚就走。我会安排好直升机。"
从某个极隐蔽的私人会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夜晚。
下午为了应付媒体的那些人已经有些疲惫,晚上的饭局自然也不轻松...
几位副总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现在的位置,巴不得把他拉下马来。
车子一路行驶,最近风口浪尖正盛,曹营已经暂时遣开了其他的司机,事事亲力亲为。
许是有点太过安静,他拧开了音乐。
不知道哪个女明星整扭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歌明月清风,高处不胜寒的调调。
那一句不胜寒被唱得有些凄婉寒凉,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拨动着人心口的那根弦。
高处不胜寒,可人也都是在往高处走的。
曹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后座上的那一位...
这位目前站得那么高,可有觉得寒凉?觉得孤寂?
顾云臣双眸轻合,英挺的五官在暗沉的夜色之中让人看不清任何的情绪,"去哪儿?"
曹营脊背一凉,知道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阁下再也没有回过自己的府邸,每每听到那个名字也总是容易怒气勃发。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阁下,去府邸吧。直升机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南小姐就走。"
语毕,车厢内安静得像是有人用掐灭香烟的姿态掐灭了所有的声音一样。
连音乐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就在曹营做好了又被顾云臣的眼刀杀死一次的准备之后,才听到后座的那位懒懒地应了一声...
就这样?
曹营觉得自己一身冷汗白流了,却也不敢松懈半分,只将车开得更稳。
车子很快到了府邸门口。
不会说话的老妈子等顾云臣进去,才指了指楼上,又指了指府邸外面草坪上的直升机,呜呜噜噜地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曹营在一旁连忙拉过老妈子不让她乱比划。
正在上楼的顾云臣却顿下了脚步,看了老妈子一眼...
"你不愿意让她走?"
曹营又是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顾云臣就已经消失在了二楼书房门口。
书房内灯火通明,顾云臣是在窗口那张黑丝绒沙发上再次见到了南家的大小姐的。
自从上次南铮和顾七七的订婚宴回来,他就再也没回过这个地方。
好像瘦了,不过又好像没有...他记不清了,也懒得去回想。
旁边的落地灯被调到了最低,却还是清晰地映出了她手里那本书的名字...
《呼啸山庄》。这里没有任何的媒介,她连电视都不被允许观看,所有的消遣也就是看书了。
只是...呼啸山庄...
顾云臣唇瓣如雨过无痕一样地微勾了一下...以复仇为开始的爱情,结局自然是悲惨的。
再往上,就看到了她的脸。
以前的马尾已经慢慢变成了及腰的长发,如海藻一样覆盖了她的大半张脸,肤色如麦,唇色嫣红,睫毛浓长。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记忆力似乎没有见过她如此安静的模样。
他立在沙发边,静静地看了数秒之后,顿觉好笑...
怎么老是想起以前她的样子?当时都没怎么在意的,难道现在还能想得更清晰了不成?
真是可笑。
带了几分不怀好意地抬手,猛地一推沙发的扶手,上面的人却没有立刻醒来。
顾云臣蹙眉...
她以前不是当过兵么?怎么会这么不警觉?
难道脑子都被关笨了?
想到这里,又觉得不爽,抬手力道更大地推了一把沙发...
上面的人迷蒙地睁眼,在这最真实的一刻,两个人四目相对...
她眼里是迷茫,惊讶,最后,是惶惶的不安...
而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那结了冰的湖面,突地嘎达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扯碎了一样。
南楠闪电一样从沙发上弹起,往后靠在了墙壁之上,戒备十足地看着他,那张嫣红的唇也咬成了一条直线。
她像一头被吵醒了的小狮子,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他一口。
手,却不自觉地在扯自己身上的红色毛衣...
她怎么会忘记他不喜欢看她穿红色?
屋内又开始新一轮的,近乎于诡异的安静。
她迎视上自己的目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不让自己泄露出任何的脆弱。有几次想落荒而逃地败下阵来,却又不断强迫自己去看着他。
顾云臣眸中淡淡,敌不动我也不动地巍然如山。
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沙发下面突然穿来喵呜地一声,南楠才突然如触电一般回过神来,在顾云臣回过神来之前直接冲了过去,将沙发下那个小白团一下子抱了出来,狠狠扣在自己怀里...
她终于开始说话,却语无伦次,"我...我不该...那个...它从外面的墙洞里钻进来,快要死了...我养了它很久了...你不喜欢...我可以让它...让它走..."
她还记得自己喜欢的那一株梅树的下场...第二天就被挖走,留下的那个洞至今没有人敢去填。
顾云臣居高临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让它走?去哪儿呢?"
这猫儿虽然是白色,可身上杂毛也不少,眼珠子也是褐色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身上连个名牌都没有,他可以笃定那就是一只普通的流浪猫。
健康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南楠瑟缩了一下,连带怀中的猫咪都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不敢再胡乱喵呜。
去哪儿?
天大地大,这猫儿和她一样,没有家。
南楠将猫儿抱紧,想了想,"我可以...给它做一个窝,让它一个人住后面的游泳池边上。"
顾云臣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下颌,似乎是在思考。
过了许久,才一字一字地道,"那谁来照顾它?"
南楠一怔,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我可以的。我保证不增加负担,我会从自己的吃食里面分出一部分给它..."
负担?
顾云臣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突然俯身,一把扣住她的下颌...
他的指尖有点凉,力道有些大,就连声音,都有些寒,语气却极为轻描淡写,"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就是一个负担?你就是最大的负担!"
南楠全身如被一盆冰水浇透,凉得无边无际,痛得连末梢神经都在叫嚣。
她颤抖了一下,抬手拨开他的手指...
"既然是负担,为什么又不让我走?你放我走啊,让我回去,回到属于我的地方去..."
她被激怒,终于露出雪藏了两年的小爪牙,开始挠他。
怀中的猫咪无声无息地跑开,南楠扑上前,咚地一把捶在了顾云臣的手臂上,狠狠一拳,用尽了全力...
"你知不知道还有人在等我?她很需要我!很需要!"
顾云臣眸光一沉,狠狠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一扯...
她的头撞在他的胸膛之上,疼!
鼻尖快要被撞扁了,也是疼!
她发了疯一样撕打在他身上,抬脚踹他,"有人在等我,你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快两年的时间,这是她第一次说,你放我回去!
顾云臣将她摔回沙发上,"谁在等你?"
南楠一愣,迎上他那寒凉的目光,最后连反抗的力气也一点一点地消失...
谁?
云端。
云端在等她,云端在等妈妈。
可是,她不敢说。
云端是顾家的血脉,可他却是总统。一个总统怎么可以有未婚先孕生下来的孩子?
这个魔鬼会有一千种办法让云端从地球上消失!
她狠狠咬住自己的牙齿,他眼中却渐渐生出暴戾,手狠狠地扣住她的肩膀,"谁在等你?说!"
他的力道渐渐变大,终于,终于将她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勾了出来,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朝一个地方涌去,迫使她张口,狠狠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顾云臣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反应,一时也忘了要不要推开她。
她咬得发狠,用尽了全力恨不得从他的肩头撕下一块肉来,痛得钻心。
她是找死吗?
他终于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上次从南家回来,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她。
身边投怀送抱的不是没有,却没有一个能让他放心。
不够。
怎么都不够。
"你没得选!"
一切结束之后,他起身离开。
拉起拉链,又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
楼下的浴室里,顾云臣打开花洒,痛得就立刻倒抽了一口气...
这女人,肩膀上几乎被她咬下一块皮!
她是属狗的吗?
顾云臣将水开到最大,埋入温水之中。最后围着一条浴巾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等在房间里的曹营。
后者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那些暧昧痕迹,又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睛,"顾总,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曹营一顿,"这个点了..."
"不是说有很多国民来信要回复吗?"顾云臣转身,挑眉看他。
曹营应了一声是,尔后继续道,"那些交给智囊团就可以了,您今晚很累,不如先休..."
"你什么时候这么睖嗦了?"
顾云臣开始不耐。
曹营不敢再多言,通知车子和所有的保镖都准备好。
片刻之后,顾云臣走到府邸门口的草坪上,身上重新穿上了熨烫得笔挺的黑色西装,连头发都没有一点点地紊乱。
直升机在左,黑色汽车在右。
曹营拉开车门,顾云臣坐了进去,汽车引擎发动,他至始至终没有回头再看过哪怕一眼。
身后的大门被徐徐拉开,南楠穿着迷彩服站在门口,一如一年多前她刚刚被绑来这里的时候那样,眼中疑惑地看着草坪上的直升机,"顾云臣要带我去哪儿?"
心里升出恐惧,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她,对未知的事物和地点总是充满恐惧。
穿着黑色大衣的几个保镖大步而来,对南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她心里一沉,再沉...
"我可不可以...带上我的小喵?"
那只流浪猫,没有她,它会死。
保镖们面无表情,只用手势又做了一个请。
他们,谁都不被允许和南楠交谈。
螺旋桨轰鸣,将庭院中的白光切割成许多光束,直直地笼罩下来,衬出南楠那张惨白的脸...
没有人告诉她将要去哪里,她甚至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要是有事,云端怎么办?
灯火通明的总统办公室内,顾云臣从上千封来信里面随手抽出一份。
蓝色的小信封,上面有手绘的小云朵。
看起来是一个孩子的来信。
他受到拥戴,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国民给他写信,话题从航母这种大事到母鸡生蛋这种小事,不一而足。
他们愿意让顾云臣参与到自己的生活中,同时也关注着这位总统的所有生活。
他受到爱戴,同时,也受到约束。
与其说这个国家是他的,倒不如说,他,是这个国家的。
拿来桌面上的裁纸刀将信封拆开,里面掉出来一只小小的纸船。
上面还是画着一个小小的云朵...
顾云臣,他的名字。
小云朵也很可爱,应该是出自一个孩子的手。
上次有个孩子写信来让总统先生给自己刚刚出生的小狗取名字,还有孩子让他给自己寄一张签名的照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