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地对视一眼,然后又各自别开头。
几秒之后,盛世抬手,修长的指节抽出一张餐桌上的湿巾纸,然后...
用湿巾纸包住那个游戏机,咕咚一声,丢进了面前的咖啡杯里。
连泡都没有冒一个。
尼玛,这是你自找的啊!
她起身,抓过自己的包决定不再管这个烂摊子,"你们俩眉来眼去这么长时间看来你们才是真爱我有事我先走了不做电灯泡了不用谢我拜拜!"
"坐下!"
两个男人同时出声,居然出奇地一致。
年舒像被点了穴一样,再也不敢乱走...
两尊大神,谁都得罪不起啊!
救命啊...
她讪讪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这哪里是相亲?明明是相杀啊!
莫锦云抬起右手,轻轻放在面前的桌面上,另一只手则是虚虚地扶着椅子的扶手,大有谈判的姿态...
"这位先生玉树临风得如此惨绝人寰,气质一流得如此震惊全世界,坐在你对面相亲的女人,应该有倾国倾城之姿才对。"
年舒刚刚才从桌上抬起的头又栽了回去...
迷魂汤!还顺带把她也给骂了!
难道她姿色平平吗?好歹也是美人一个好吗?
盛世一笑,"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换一个山野的歪瓜裂枣也不错!"
二十二个字!
他说了最长的一句话!却还是来打击她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
莫锦云身份太敏感,咖啡馆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认出他来了,要是被拍照放到网上,那就是个悲剧。
盛世长得太招桃花,要是一会儿两个人揍起来...
那结局简直惨不忍睹。
年舒一锤捶到了桌子上,当即做出一个大义凛然地决定...
怒吼一声,两个男人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双眼睛,幽深而冷,像是裹了冰。
一双眼睛,促狭而讽,像是带了风。
四目落在年舒身上,她立刻被惊得打摆子一样晃了一下,"我是莫锦云的人其他人就不要再打我的歪主意了!到此为止吧!"
她起身,大义凌然,一副英勇就义的女英雄模样,然后还朝莫锦云点了一个了然的头...
然后,哗地绕过他...
好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扫了一眼莫锦云和盛世几乎是放在一起的手,准确无误地抓住盛世的那一只爪子...
"锦云,我们走!私奔!"
也不知道是她被激发出来的力气太大,还是身后的人愿意配合,一下子就把人给拽了起来。
两个人拉拉扯扯,一气呵成地奔出咖啡馆,年舒迅速找到一辆出租车,直接将盛世塞了一紧,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师傅,快走!"
那模样,跟后面有鬼在追她一样。
车子狂飙出街区之后,她才转身,'万分惊讶';地看着一旁的盛世...
"怎么是你?我拉错人了吗?"
"别装了。"
盛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
"你故意表白于他,又拉我出来,不就是想把我们分开,既对你母亲好交代,又可以在那个什么莫锦云那边留一条后路么?"
这人是有读心术吗?
计划被拆穿,年舒也不恼,反倒坦然起来,"你去哪儿?"
"医院。"
"额..."年舒也是要去医院,听盛世这么一说,刚刚熄灭的焦心又立马被点燃起来...
医院?
要是舒敏华和盛远楼问起来,她应该怎么回答?
说没成功?舒敏华立马得当场厥过去。她努力了小半年的结果,立马就要作废。
说成功了?
那按照自己母亲的那个性子,一定要让她和盛世立马领证,三年抱俩啊!
可怜的小云端...立马就成了小拖油瓶,小绿帽子...
年舒打了一个激灵...
不行!
绝对不行!
一定要想一个折中的办法,一定!
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还没想出更好的主意,司机已经将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医院门口,"二十五块,谢谢。"
年舒浑浑噩噩地给了钱,浑浑噩噩地下车,浑浑噩噩地跟在盛世身后走进医院大门,浑浑噩噩地抬头看了一眼贵宾住院部的楼上...
立马惊出一身冷汗!
妈呀!
两个老人太关心这一场相信的结局了,此刻正在窗户上,看着她和盛世呢!
年舒差点哭出来,眼睛扫了一眼周围,又哎呀了一声...
"你怎么了?"盛世回头。
"太阳好大,我中暑了..."
中暑?
盛世盯着她,"现在是秋天。"
"额..."年舒咬牙估算了一下自己和盛世的距离,直接将头砰一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哎呀...好晕,我可能低血糖了..."
"额..."盛世全身迸发出一种靠近者死的气息...
他恨不能立刻甩个大招直接把这娘们甩出去!
骗鬼去吧!
年舒却趁机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臂膀,悄悄抬头,扫了一眼楼上的窗户...
两位老人还在!
她哎呀了一声,"盛世,你扶我去电梯口吧。"
盛世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将她刚才看楼上的动作尽收眼底。
在看到窗口那两个熟悉身影的时候,心下瞬间了然...
这女人,是要把自己当成挡箭牌吗?
他得让她付出一点代价。
"快啊!"年舒哼哼唧唧地催促着,还赖在盛世身上不肯分开。
盛世收回目光,爽快地配合,将她扶到了医院电梯口。
年舒趁着他摁电梯的时候往前一靠,在开门的那一瞬间直接闪了进去...
"我先上去,你等下一部电梯吧!"
话还没说完,门已经关了。
一阵冷风刮过,瑟瑟地吹过盛世的肩头。
他的手顿在半空,隔了几秒...才慢慢地收回...
然后,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手插回裤兜里,慢慢走向医院门口的小卖部,慢慢地决定...
让她付出一点点代价,似乎不够...
他得给她来个狠的。
走到小卖部门口,他用目光逡巡了一圈架子上的货物,"这一种,你有多少存货,全给我了!"
老板嘴角一抽,怪异地看了盛世一眼,然后开始默默干活,默默在心里骂盛世变态,默默赚钱...
叮,电梯很快到达顶楼,年舒片刻不敢耽误地奔进舒敏华的病房...
她不知道下一部电梯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她必须抓紧时间。
砰,门被年舒撞开,两位老人眉开眼笑地看着她,"舒舒,盛世怎么没来?"
"哦..."年舒胡乱编着理由,"电梯刚才超载,他...他舍不得让我爬楼梯,自己爬楼梯去了。"
"是吗?"舒敏华和盛远楼相视一笑,"这孩子就是懂事。"
也不知道是夸年舒还是夸盛世,或者说将他们两个人一起夸了...
才见一次面,就已经舍不得了,这可是好兆头。
看来这个儿女亲家,还是做定了。
盛远楼笑眯眯地将舒敏华扶回病床榻上坐好,然后才转头看着年舒,"我这孩子...喜欢玩电游,不喜欢跟人交流,比较害羞,年舒你得多担待。"
等得就是你这一句!
年舒双眼放光得像到肉的狼,撒起谎来草稿都不打...
"那个,我和盛世一说话,他就脸红。所以一会儿请你们不要再说这个话题了。我想和他...慢慢来。"
"好好好,"两位老人喜不自胜,已经开始投入心思去想名字了,谁也没理会到年舒此刻的不对劲。
年舒松了一口大气,慢慢地拿过床头的水杯,趁两位老人不注意猛地灌了一口。
总算勉强过关。
等这一关过了,再找个机会敲打敲打盛世...跟他来一场交易,应该可以搞定。
心里的小算盘被年舒心满意足地拨得噼里啪啦,直到病房门被人敲开...
盛世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右手拎着一个半人高的超级透明的大塑料袋...
袋子里都是...都是...
苏菲!
夜用加长版的苏菲!右侧翼防侧漏的那种!优惠装,买五赠一!
年舒一口水喷了出来。
看病人带卫生巾?这是南洋的规矩吗?
盛远楼脸上一阵青白,气得哆嗦,"盛世,你放肆!"
舒敏华和年舒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盛世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年舒,微微一笑,无辜而纯良,"年舒妹妹,刚才在咖啡厅的那个男人,我又在医院门口遇到了。他交代我说,你心情不好,可能是因为来大姨妈了。所以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
哗啦...
袋子散开,姨妈巾掉了一地...上面两个天使的翅膀怎么看都像是恶魔的角...
苏菲菲菲菲菲...
年舒如遭雷击...
咖啡厅的男人送她姨妈巾...
是什么男人对她的生理期了如指掌...
她眼前一黑,想晕过去,可一旁的舒敏华比她更快,砰地一声栽到了病床榻上!
年舒惊呼!
盛远楼立刻转身扶住舒敏华,"混账小子,还不快叫一声?"
一记怒喝,将盛世也惊得回了神,立刻奔到护士台。
众人手忙脚乱地叫来一声,等在病房外面。
他的确不知道舒敏华有这样严重的心脏病,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疗养。
他的语气无比真诚,脸上虽然有挨打的巴掌印,却也依旧诚挚得让年舒微微一愣。
她沉默了下去,刚刚憋出的火气,也没有了。
不知者无罪,更何况...是她自己利用人在先。
三个人各自沉默地等在病房门口,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医生的急救。
半晌之后,盛远楼走到一旁接电话,盛世却突然朝年舒这边靠了一步...
"肩膀借给你靠一下。"
他垂眸,对着她,暖暖地笑了笑。
这是年舒看到的,他的第一个笑。
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轻轻偏了偏头,将头轻轻靠在了盛世的肩膀上。
半年...从来都是她一个人。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病房外;
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母亲被戴上各种呼吸设备;
一个人害怕,一个人彷徨,一个人飘当如浮萍。
熬过了不知道多少次这样的急救,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会不会继续醒着...她每一次都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怕,要做自己母亲喜欢的任何事。
包括...离开莫锦云。
她都可以做到。
可是这一刻,突然有了一个肩膀给她靠着,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的关切,都足以让她此刻想要掉眼泪...
"别怕,不会有事。"
盛世垂眸,低低地安慰了她一句。
年舒只是靠着他,没有说话。
咖啡馆里。
养眼的男人...从来不缺乏追随者的目光。
他刚才并没有去追,也没有追的打算,而是任凭年舒走。
刚才自己和盛世的手隔得虽然近,可他穿的是银灰色的西装,盛世是纯白色,怎么可能会看错?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女人是故意的。
"云少,车子开出来了,"司机毕恭毕敬地走到他身边,提醒了一句。
莫锦云起身,潇洒恣意地离开咖啡馆,上车,"去月亮湾。"
月亮湾很快就到,他只进去了半刻,便又出来,重新上车。
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前排的助理,"让这个东西明天见报,洛城所有媒体的第一版,放大!新闻台里4小时滚动播出!"
看着莫锦云珍而重之的模样,助理立刻就以为那是很重要的合同,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打开一看...
那鬼画符一样的字是谁写出来的?
还有那卖契的契都写成了器...
这水平...
"需要改掉错别字吗?"
"不必,"莫锦云淡淡抬眸,扫向窗外,"有瑕疵才真实,不是么?"
太完美,反而不像她年舒了。
只是年舒...这世间...哪里会真的有两全法?
你,我莫锦云势在必得!既然你举棋不定,那不妨让我来...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抽薪,抽抽抽抽抽,抽你丫的..."
"年舒,你可知错..."
他身后,是白着脸的舒敏华,一步一步逼近年舒,"你为什么骗我...舒舒,为什么要骗妈妈..."
软乎乎的,暖暖的。
还没有完全醒过来的年舒一把握住那只手,"我错了,我错了..."
手的主人似乎有点不乐意被这样攥着,想把手收回去。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许是这段时间太辛苦,许是今天舒敏华又进了一次抢救室,让年舒紧绷的神经被拉得更紧,随时都会崩断,她就一直这么攥着,不愿意放手。
手的主人悠悠叹息了一声...
"麻麻,知道错了下次就别逼我刷牙牙了哦!"
年舒陡然清醒,一把扭亮床头的台灯,"云端..."
她松了一口大气,一把抹了一下脸上的冷汗,"对不起,麻麻吓到你了?"
小云端穿着纯白的棉质小吊带睡衣,头上的卷发乱糟糟的,一双大眼睛像安琪儿一样盯着年舒,"没有..."
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悄悄从年舒手里抽出来,想要藏在身后。
"等等..."
年舒发现不对,一把将小家伙的手抓了回来。
尿遁...年舒嘿嘿一笑,你不知道你老妈我才是尿遁的鼻祖吗?
她弯腰,用自己的鼻子嗅了嗅小云端的掌心...
"云端,你又半夜不睡,起来偷吃巧克力了?"
"额..."小云端垂下头,委委屈屈地扁了扁嘴,"麻麻,我错了..."
年舒正准备带她去再次刷牙,脑子里却想起什么,瞬间惊得连步子都有些不稳,一把抱起云端就往楼下匆匆走去...
她现在和云端都住在夏唯朵家里,她明明记得...前几天夏唯朵已经把家里所有的巧克力都丢了,还命令禁止以后都不要再买巧克力的!
这小丫头,不会是吃得从哪里捡来的或者什么的吧?
一把打开橱柜上下检查了一遍,成功地在最顶层找出一罐费列罗的巧克力,年舒脸黑得不像话,"哪里来的?麻麻不是说过,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吗?"
吃食被发现,本来就够让人郁闷的了。
现在还没麻麻吼...
云端可怜兮兮地垂着大脑袋,"不是陌生人啦,那个人..."
说到一半,又突然捂住嘴巴,贼兮兮地看着年舒,半个字不肯再说。
殊不知这样的动作落入年舒眼里,又成了...做贼心虚。
"快说,是哪个怪叔叔买给你的?麻麻明天就报警抓他!"
"嗯!"小云端拼命摇头,就是不说。
"变形金刚没收一个星期..."
年舒开始施压。
"三天!"
小云端立马大声讨价还价,那刻在骨子里的小商人性子,也不知道到底像谁。
"说出对方是谁,只罚一天!"
小家伙不爱红装爱武装,偏偏喜欢玩男孩子的东西,一天到晚要玩变形金刚星际战车之类的...抱在手里就不撒手。
小云端眼睛骨碌碌一转,"成交,谢谢麻麻!"
说完撒开小短腿就想往厨房外面跑,却被年舒一把抓住小胳膊...
"又想浑水摸鱼?告诉我是谁买巧克力给你的!"
年舒摸了摸云端的头,"对朋友要忠诚,但是如果朋友做错事,就可以不用忠诚了。"
小云端眨了眨眼,"麻麻,听不太懂..."
"意思就是在你老娘面前你可以卖任何人不要客气不要犹豫!"
懂了!
小云端一把抱住年舒的脖子,在她耳边悄悄道,"麻麻,是乔花花送给我的。"
乔花花!
年舒就知道!
为了女儿那一口雪白的小米牙,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他!
"以后离那小子远点!他要接近你,你就踹他!"
"啊?踹哪儿啊?"
"想踹哪儿踹哪儿。"
"哦哦!"
小云端点头如啄米,贼兮兮地趴在年舒身上揉了揉眼睛,"麻麻我困了。"
"马上带你去睡觉。"
年舒带着孩子上楼,捏着云端的小手轻声哄着孩子睡觉。
灯光澹澹,柔和而温暖,衬得她的侧脸满是光辉...那种光辉,叫母亲。
小云端满足地嘤咛了一声,靠在年舒怀里慢慢睡去...
睡之前,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白天送自己巧克力那个叔叔真好,他说他自己名字里,也有一个云字呢。而且他好帅,好man,好有型...
母女二人相拥而眠,享受着一夜无梦的宁和。
窗外天还在蒙蒙亮的时候,年舒却被电话吵醒了。
她咕哝一声,看了一眼时间...
"乔太太,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早来找我?不会是提醒我起床吧?"
打电话来的正是黎洛,她此刻正被乔司南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他捧在手里的温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