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玻璃瓶子的确来自布朗在美国的实验室,因为是用花花的血液提取的血清,所有没有任何的国内编号。
警员拒绝,也绝对是按照程序的做法。
"大少今天必须要用药,不然的话,他可能会很难受,头痛恶心,还有内脏的灼伤感,都会有。"
病毒已经不影响生命,但是这些症状,却未完全消失。
一旦发作起来,那种痛可以用蚀骨来形容。
"你等会儿,我来想办法。"
她直接打电话给南铮,想问问他能不能帮忙。
电话响了许久,却没有人接听。
她挂断,再打到心理诊所...
得到的答复,却是南铮又已经出差了。
这一次,去的是国外,时间不定。
黎洛手心发凉,她知道,南铮是目前唯一能够帮助自己的人了。
就连乔蓉,现在也是人老茶凉,在洛城已经说不上任何的话了。
可她却不知道,电话彼端的南铮此刻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着她的来电显示在屏幕上,慢慢灭了下去...
他不能冒险。
至少在知道对方是谁之前,他不能拿南楠和宝宝的生命做任何的交换。
抱歉,黎洛...
黎洛挂断电话,和布朗一起坐在会客室内,她将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一遍。
可真的是应了那句话...
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乔远山退伍之前的一些旧部,在此刻也不肯沾染乔家的事。
人人都力求自保,此刻谁出头给乔司南送药,谁就是绝对的同谋。
不管这个人有没有犯错,都会被大众钉在耻辱柱上!
布朗神色焦灼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黎小姐,必须想办法,今夜这个药送不进去,大少估计明天就会出现在医院里!"
心口发急,脑子里越发空白。
"不如找洛先生和乔二少试试?"布朗在乔宅走动,自然知道这两个人。
"不行!"
黎洛摇头,坚决拒绝。
洛锦书大伤初愈,正值静养的时机,不能被任何人打扰。
而叶婉还是孕妇,乔正宸应当全力陪着自己的妻子。
这两个人,现在都不能被卷入这件事里来!
若是因为这个出了事,她会愧疚一辈子!
"那怎么办?"布朗隐隐有了怒意,"你们国家,这么不人性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纳税人?乔先生还是富翁,每年会给国家创造多少个就业机会?"
这些只是身外事,现在的社会,根本没有功过相抵这一说法。
乔司南犯了错,自然有不少人想把他拉下神坛。
这些人里,眼红嫉妒的有之,伺机报复的有之,更可怕的是,趁机起哄的人更多。
黎洛握紧医药箱,站在床边,看着云边滚滚的沉凝夜色,心口一片繁芜。
窗户之下,就是乔家的后院。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手,不自觉地握紧木制窗棂。
却不小心,被上面的木刺,狠狠一扎。
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黎洛闷哼一声,抬起手掌想要擦去。
脑子里却灵光一现,突然显现出昨日乔司南在自己掌心里摩挲出来的那几个字...
"布朗!"
黎洛转身,激动地大吼,"今天你就在东来苑作客,哪里都不要去!"
布朗吓了一跳,"那大少的药..."
"山不就我水来就!"黎洛抬眸,沉稳地盯着头顶的暮色四合,"我们有办法。"
"什么办法?"
"等!"
布朗:"额..."
他们是等得起,可大少的病,能等吗?
湖蓝色的眼珠子落在黎洛身上。
这个女人,他见过她的温婉,她的坚毅,她的妥协...
而她所有的情绪,变或不变,都系在了乔大少一人身上。
正如此刻的她,如山一般,不可撼动...
他抬眸,看了一眼天空远处的暮霭沉沉。
这变天,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入夜。
一切都安静下来。
就连乔宅后院荷塘中的青蛙,也因为叫喊得累了,而停了下来。
黎洛却依旧站在窗边的位置,没有丝毫移动。
只有她,毫无睡意。
夜深,寂静。
乔宅东来苑书房内。
乔家所有的人都已经入梦。就连布朗躺在沙发上,已经等得睡着。
只有黎洛,毫无睡意。
等至夜半,后院内,终于出现那个让她挂念了一整夜的身影...
黎洛噌噌下楼,直奔后院,"司南!你怎么出来的?"
乔司南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树叶,指了指后院的蔷薇花架后,"爷爷当了一辈子将。军,到老了还老是觉得还会再打仗,乔家下面有很隐秘的密道,就是他老人家以前修的。我从外面进来的。"
那密道也是他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听着爷爷在密道里讲以前的战争故事,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小小兵,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那警局里..."
"有人。"
但房间里的人,不是他。
黎洛又惊又喜,他能出来,自然是最好,问题是,有人替代他?万一被发现,那就成了畏罪潜逃!
她的忧心落入他的眼中,如一记熨帖的热毛巾,让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一会儿回去。"
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若是不能出来,只怕她会更加着急。
黎洛应了一声,将今日去乔氏和乔远山书房的事都说与他听了。
乔司南沉吟片刻,"不用再找了。"
若是有,乔远山怎么会被童伯军威胁那么长时间?
黎洛刚才在楼上也想到了这一层,忍不住轻叹一声。
她信任他,可那些世人,又如何看待?
若那些带了毒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尚算还好,可若是...
"花花呢?"见她如此纠结,他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在楼上。"
乔司南牵着她的手上楼。
花花早已睡着,小脸埋在粉蓝色的被褥中,红得像小苹果一样。
他还这么小,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黎洛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乔司南也抬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一家三口交叠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司南,我刚才,一直在想..."黎洛顿了顿,"我去童家把童伯军的其他证据也偷出来,是不是做错了?若是他不出事,你也不必..."
"这是两回事,不是等价交换,"乔司南握紧她的手,"你做得很好。"
黎洛点头,"什么时候回去?"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方藏得深,可他乔司南也不是吃素的。
当年的事,他零星记得一些,那些视频也很清楚,可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可一时,又理不出头绪。
乔司南看着花花的睡颜,"洛洛,乔氏可以去,但是这件事,你不要再管。"
对方是谁,他全然不知,此刻自己自由受限,让她们母子卷进来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
黎洛知道他担忧,应承下来。
出来的时间,对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乔司南吻了吻花花的头,起身,"布朗呢?"
"在书房,等你。"
"司南,你要不要先洗澡?"
黎洛追了上去,警局那边没有浴室,他又极其爱干净,真怕他受不了。
乔司南旋身,正要拒绝,黎洛却已经扣住了他的背...
他当即痛得嘶了一声。
黎洛大惊,赶忙撩开他身上的衬衫...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横在他的腰间,已经隐隐发紫!
情绪,崩溃!
"他们打你了?我要去告他们!"
"没,"乔司南拉下她的手,扣在自己怀里,"那里面的床真是太高了,我转身的时候撞上去的,不要担心。"
撞?
撞怎么会撞得这么厉害?
那伤痕足有儿臂粗!
"我去拿药!"
黎洛跑进一旁的卧室,拿出药膏来,小心翼翼地敷在他的腰身上,心疼地吹了吹,却始终没有掉泪。
他说是撞的,那便是撞的吧。
她可以装傻,却不能让他更加担忧。
温凉的指腹摩挲过自己的肌肤,带来小小的血脉相连。
乔司南转身,将她猛然一把抱在怀里,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点点幽香。
谁说,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什么都不必怕?
这几日在警局,他亦是忧心。
忧心她和花花正在承受的一切,更忧心,那件事若是真的,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放她走?
舍不得。
留下她?
太自私。
如冰如火的煎熬,快要将他逼疯。
这个怀抱,让她无比心安。
两个人静静相拥,感受着这难得的奢侈。
布朗醒来,并未见到乔司南和黎洛,便知他已经来了。
他礼貌地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轻咳了一声。
两个人从卧室出来,布朗才开口,"大少,先打针。"
他一向不问任何问题,此刻更加不会去问本应在警局的乔司南是如何出来的。
他,是信得过的人。
注射完毕,乔司南便从后院离开。
风过无痕,好似他从未来过一样。
可黎洛知道,他明日还会再来。
乔宅不远处的一栋别墅中。
暗室的门被人推开,众人见到乔司南,松了一口气。
"大少,我马上送您出去。"
乔司南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莫锦云身上,"谢谢。"
话语真诚恳切。
莫锦云从窗口旋身,"早点解决你这锅子烂事,我不想我的女人继续误会我。"
年舒已经和他绝交好几日了。
连电话都不接。
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知道得太多,到时候身处险境,难以自保。
可那个粗线条的女人,又怎么能理解?
唇边逸出一丝无奈低叹,莫锦云还没抬头,便看到一张纸条被递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当年出事的那个酒店,你再去那边查一查。"
"你当我是你的跑腿?"莫锦云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了两下。
"岂敢?"乔司南幽幽抬眸,"只不过不想你的女人再误会你冷血无情,麻木不仁而已。"
这只狐狸!
明明是他要自己帮忙,偏偏还用恩赐的口吻来说!
他就知道,乔司南这人轻易招惹不得!
若不是为了那个蠢女人,他真想一把将那张字条撕掉!
"记住了么?"
乔司南也不管他接与不接,将手中的字条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
"大少,您不怕云少他..."
"他会做的,"乔司南微微勾唇,坐进车内。
每个人都有那么个软肋,轻轻戳一戳都会痛。
莫锦云的软肋,自然是年舒。
"大少,现在我们去哪儿?"乔飞将车子开得又稳又快。
"刚才莫锦云不是说了一个地址么。就去那里吧。"
"这..."乔飞为难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乔司南一眼,"大少,您现在...走动不便。"
"贫民窟的人,连温饱都是问题,谁会有时间关心大事情?去吧。"
乔飞抿唇,将车子朝城外开去...
这个城市从来辉煌,可每一个辉煌的,都有自己的阴暗面。
城郊的贫民窟,集贫穷,犯罪,肮脏于一体的地方。
穷人的地狱,妓。女的天堂。
夜色沉凝,一路往后走去,都能见到穿着暴的女郎不停地招揽着客人。
乔司南将乔飞留在了巷口,独步朝内走去。
红尘泥泞之中,那清隽挺拔的身影居然衍生出了几分独善其身的味道来,仿佛周遭一切嘈杂,万丈红尘,都与他擦身而过,片尘不沾染。
走到尽头,终于,找到莫锦云描述的那扇小木门...
他抬手,敲了七下。
三高四低,节奏却十分急促。
门应声而开,穿着西装的男子朝他颔首,"乔少,莫少找来的人就在里面。我在门口等您。"
乔司南迈步,朝庭院内部走去。
内堂内灯光昏暗,破败的家具已经快要站立不稳,歪歪斜斜地倒在墙壁之上。
门口的摇椅上,只剩下一个痴痴地老年妇女,在夏夜的燠热中,打着蒲扇驱赶蚊虫。
乔司南一眼,就将对方认了出来。
当年在童宁的那件事中,就是这个童家的老佣人一直声称自己去酒店找童宁的时候,看到他亲手将童宁推下楼。
"老人家。"
他已经不若当年那般急躁,而是站在一旁,连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伏。
老人年近七旬,耳朵有些背。
却在看到落在自己身上黑影的时候,抬头,"你是谁..."
蒲扇掉落在地!
老人借着朦胧的,布满油污的灯想要将眼前的人看清楚...
"乔司南,您还记得吗?"
乔司南再度开口。
老人枯瘦的手臂一紧,膝盖上的猫呜咽了一声,旋即跳了出去,瞬间无影无踪。
骨节森森的手,下一瞬就移到了乔司南的脖颈...
"你是人是鬼?为什么还没给大小姐偿命?"
乔司南被这样猝不及防地动作推得往后小退了一步,眸中,都是震惊之色...
她口口声声要自己偿命!
四年前,也是这样说的!
到现在,依旧如此!
难道自己真的...
老妇再度扑了上来,一巴掌捶到乔司南的胸膛之上...
乔司南从院落里出来的时候,神色依旧如常,只是身上的衬衫,微微有些褶皱。
他站在门口,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灰尘,淡淡开口,"走吧。不必进去了。"
对方让开道路,"乔少请。"
一路东行,没有人阻挠。
乔司南上车,"回警局吧。"
乔飞应了一声,"这里停车不便,又是单行道,大少走两步,去马路对面吧。"
乔司南抬步,和乔飞一左一右地朝车辆那边走去。
刚刚踏上斑马线,却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长发女子低垂着头,似乎没有认真走路,直接从他和乔飞两个人中间撞了过去...
匆匆一声对不起之后,女子继续朝前狂奔而去...
乔飞却愣在原地,看着女子匆匆离去的方向,"大少?"
"刚才那女子...她的脸...是毁容了的。"
乔司南一怔,这才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画面...
"没有吧,你看错了。"
刚刚淡然一瞥,那女子的长发被夜风吹开,明显是一副姣好面容,只是有些病态苍白而已。
这一次,换乔飞怔住,难道自己刚才,看错了?
可刚刚自己看到的那张脸真的很恐怖很吓人,就连颧骨都塌陷了,眼珠子都鼓出来了!
乔司南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天要亮了,没时间了,走吧。"
他大步迈开,率先上车。
乔飞则是甩了甩头,跟在他身后。
也是,真的是看错了吧。
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到警局门口的时候,乔司南已经换好了警服。
一切,顺理成章地开始。
然后,悄无声息地结束。
他下车,借着曙光前最后一丝夜色的掩护,将自己融了进去。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一连几日,乔司南都在夜里出来。
黎洛每每都会检查他身体还会不会有新伤。
不甚放心。
可结果,都是好的。
她甚至开始隐隐觉得,乔司南已经开始了反击,只是这个反击,他不让自己知道得太多。
他从来如此,尽自己的一切将她护得周全。
飘当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她给花花找了一所保护周全的国际幼儿园去托班,又让年舒的两个保镖跟着。
就连司徒娟,也只能"望孙兴叹"对黎洛的怨恨,又加深了几分。
不过,她一切都不在乎。
外界的所有,都不听不看,这绝对,是好消息。
可却没想到,叶婉会来乔氏找她。
说是结婚那日听到年舒说自己的小姨是妇科圣手,想让年舒帮忙引荐。
"正宸医院里,没有他信得过的人么?"黎洛拿起自己的包包和大衣出门,将总裁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合上,跟着叶婉出了乔氏,"他或许自己也有想法,我们..."
"他最近很忙,医院里面老是加班,我也见不到他,不想让他操心。孩子最近晚上动得厉害,我想让人看看才放心。"
如是一说,黎洛也不好拒绝。
当即给年舒打了电话,直奔医院。
舒医生恰巧在办公室内,见到年舒,怨怼地看着自己的侄女,"小姨老了,没事你就不来了。"
"小姨,我最近也不舒服,"年舒吸了吸鼻子,像是感冒,"等我好了,陪您和我妈去旅游。"
"肯定等不到,你好了,又到处蹦睖去了。"
"嘿嘿,"年舒腆着脸一笑,驱散自己眼底的落寞,"小姨,先看叶婉。"
叶婉坐在医生面前的椅子上,对着年舒温婉一笑,道了一声谢谢。
舒医生进入工作状态,仔细询问了叶婉的症状,然后才转头对年舒道,"去把柜子里的贵宾建档资料拿来。"
年舒点了点头,冲到柜子边,一把拉开。
里面有一叠厚厚的粉色资料,她看也不看,就拉了出来。
却不曾想资料没有封口,瞬间散落了一地。
"马虎!"舒医生瞪了她一眼,"你这个性子,怎么嫁的出去?"
"那就不嫁呗!我娶别人,也是一样!"年舒俏皮地开口,惹来黎洛和叶婉的轻笑。
"没羞没臊!"舒医生好气又好笑哦地骂了一句,自己起身,走到柜子边拿起白色空白档案,"你把地上给我收拾干净。"
"一起。"
黎洛蹲下身,和年舒一起收拾那些已经用完的档案。
一张张粉色的档案,都是产妇的资料,上面还配了照片,每个人脸上都是幸福的模样。
妈咪,宝宝...
一向对这个方面比较麻木的年舒,也看得眉目柔和,有些动容,"这些孩子都可爱。"
"嗯,"黎洛笑应着,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资料扣起,正打算递过去,眼光触及到上面的字,却倏然一变。
"怎么了?"年舒不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