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黎洛神色慌张,下意识地将那张纸往自己身后一藏,"你先收拾,我出去一下。"
她起身,快速往门口走去。
可身后的年舒突然一拉,将那张纸从她身后直接抢了过去...
年舒一边骂,一边扫向手中的纸,"我看看是哪个不要脸..."
的女人三个字卡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照片上的人,她见过,且认得。
婴儿父亲那一栏的签名,她也认得。
化成灰,都认得。
照片里的女人是黎洛怀双胞胎的时候,她来这里见过的那个...
旗袍加身的温婉女子,跟莫锦云在一起。
父亲那一栏,也签着莫锦云的名字...
那遒劲有力的字体,她,不会看错...
莫锦云,有孩子了?
为什么他从来不说?
不对,应该是,自己从未如此关注过他!
年舒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老朋友隐婚,埋得够深的啊!"
怎么可能隐婚?黎洛心疼地看着她,前几日还在听她说,年家还在因为她和莫锦云的婚事和莫家接洽。
豪门公子哥,有一两个私生子都很正常。
可莫锦云...
看起来不像啊?
一旁的舒医生和叶婉投来疑惑的目光,黎洛上前,一把将年舒扯出了办公室,拼命搓揉她的脸颊,"舒舒,冷静一点,说不定这医院弄错了..."
错?
年舒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一张几乎要被捏碎的纸,"怎么会错?"
那孩子的眉眼,就算没有完全长开,却也已经和莫锦云似到了十足!
她眼睛不瞎!
心,也不瞎!
别人都道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这也并不代表她蠢!
颓然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年舒眨了眨眼,硬是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叶婉快好了吧?你送她回去,好吗?我就不去乔家了。改日再去看花花。"
她握住年舒冰凉的手,"舒舒,实在不痛快,就哭..."
"我为什么要哭?"年舒看着她,扯出一抹笑,"我后宫佳丽三千,男人哪里都找得到。我为什么要哭?少了一个他,还有很多人嘛。挥一挥手,男人我有!"
她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外走去,"别跟来。我回家去睡一会儿,晚上再想一想,怎么传召我的爱妃们来伺候我。"
黎洛还想再劝,可年舒连伤口都不肯露出来。
不肯露出伤口的人,就永远不会有治愈的可能。
她站在后面,看着年舒的背影,重重一叹。
和年舒在一起十多年,她见过年舒平日里的没心没肺,也见过年舒在保护自己母亲时候的那种狠然决绝,更见过年舒每次对自己的肝胆相照。
可这样失魂落魄的年舒。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大嫂。"
叶婉从诊室里出来,温温柔柔地看着年舒离开的方向,"年舒她是不是出事了?要不要打电话给莫家说一声?"
"不要说。"
黎洛回头,坚决遏制了叶婉这个提议,"不能说。今日的事,就当我们没见到就好。"
年舒可以伤了里子,但是绝对不能伤面子。
不然那样,会比要了她的命还严重。
而且自己还不知道年舒接下来的打算,贸然告诉莫锦云的话,只会让年舒更加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绪和感情。
叶婉被她脸上严肃的神色吓了一跳,到底应承下来,不敢再提。
黎洛意兴阑珊,"改日再陪你去逛街买婴儿用品吧,我们先回家。"
黎洛将叶婉尽职尽责地送回南梧苑,却意外地在那里碰到了李璇。
见到黎洛,她先是让叶婉上楼,然后才跟着黎洛出了院子,"乔氏,这几日还太平吗?"
说到这个,黎洛得真心感谢李璇。
最起码,她没有让那些旧部来为难自己,也没有让那些人消极怠工。
李璇点了点头,神色忧心地上前,挽住黎洛的手,"可不可以,借一步说话?"
黎洛疑惑地看着她。
这才发现李璇眼圈通红,像是哭过,连妆也没化,五十几岁的脸就这么恐怖地暴露在了自己面前。
直觉不好,黎洛将她带到乔宅的湖心亭,看了一眼四周,"二妈,但说无妨。"
李璇期期艾艾地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这才开口,"你知道,正宸也是个不管事的,一心只扑在自己的医生岗位上,还有正芸,现在也全心全意只照顾锦书,我这个老太婆,也没什么用..."
黎洛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李璇眼泪流得更凶,"我娘家那边的人,出了点事,要赔人家的钱,可是我却拿不出那么多..."
洛城人人知道乔家二房夜会出身,娘家自然不会太好。
黎洛以前隐约听乔家的佣人闲说过一次,说是她只有一个哥哥,偏偏也是个游手好闲的主,每天惹是生非。
以前乔远山在的时候,帮她赔过不少的钱,现在乔远山不在,家里乔蓉也不让她再管娘家半分。
"二妈,你需要多少?"
"一千万,"李璇哽咽,"我哥哥前几天去那边的一家酒店玩,结果纵火把人家一层楼都烧了,我..."
乔家用钱都有乔家的制度,以前超过一百万的支出都要通过司徒娟。
乔正宸和乔正芸,以及李璇的股份都在乔氏。
难怪她会来找自己。
黎洛点头,"二妈,我给你想办法。"
乔氏现在风雨飘摇,随便一笔不明支出都会引来乔氏内部的大地震,这笔钱不能从乔氏走账。只能从自己的私人账户走。
李璇点头,写出一个账号名给黎洛,"我哥等着用,就麻烦你了。等锦书稍微好一点,我和他商量商量,尽快把钱还给你..."
"不用这么客气,也不用还。"
黎洛记下账号。
别的不说,看在洛锦书和乔正宸的份上,这个忙她都要帮。
李璇又道了好几声谢才离开。
黎洛回到东来苑,安排了自己的财务顾问,直接将钱划了过去。
正值花花放学,乔飞将他接了回来。
厨房已经准备开饭,他还拉着乔飞不让他走。
黎洛干脆留下乔飞吃饭,"一起吃吧。吃完你再走。"
乔飞被花花缠得拒绝不了,也只能应下。
今日的菜式很多,厨房准备得也很别致。
花花大快朵颐,吃了很多,黎洛悉心地喂他吃晚饭,又哄着小家伙上楼哄着他睡觉。
"妈咪,爸爸什么时候不捉迷藏了?"花花眨巴着大眼睛,"他这个迷藏捉了好久了,你告诉他,快点出来。花花认输了,让爸爸赢好了!只要他回家,我输了也没有关系。"
黎洛不知道如何解释,更加无法对孩子说出实情,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花花被她指着一会儿看星星一会儿看月亮,总算勉强糊弄过去,安稳睡着。
黎洛松了一口气,给孩子盖好被子才下楼打算煮一点牛奶给自己。
却发现乔飞居然还没走。
他半靠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双目轻合,像是睡着了。
黎洛上前唤了他两声,没有得到回应,正打算抬手推他,可一阵晕眩袭来,直接将她击倒...
她自己本来清晰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最后终于支撑不住,绵软倒了下去...
身边温热的气息让她微微一怔,旋即,愣住...
"乔飞,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去!"
她飞快下床,弹开,用被子裹住自己只穿了内的身体,"滚!"
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她咬住牙齿,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乔飞,"我杀了你!"
乔飞也是一头雾水,翻开床榻上的丝被,发现自己全身只穿了一条弹裤。
他立马翻身下床,"少奶奶,你冷静一点,我们..."
黎洛拿过一旁的花瓶,攥紧在手中,死死地盯着乔飞,一辆防备,"滚!"
话音未落,东来苑卧室的门,便被人重重撞开...
张妈一脸横肉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乔飞和黎洛,"东来苑的下人告诉夫人的时候,我们还不信,原来是真的!去祠堂一趟吧,少奶奶!"
黎洛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明白过来!
自己,被算计了!
而不管这个算计自己的人是谁,都跟司徒娟脱不开关系!
乔飞在楼下的昏迷,自己的眩晕...
小素跟在张妈后面匆匆上楼,听对方如此一讲,吓得浑身一个哆嗦,连忙走向黎洛,"小姐..."
"我不去!"
黎洛咬牙,愤怒地看着张妈,"小素,去把奶奶请来!"
她就不信,她孤儿寡母在乔家,讨不回一个公道!
乔飞也是明白过来发生了何时,连忙将一旁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穿起!
他刚才在楼下喝了佣人端过来的茶就觉得有些不对,却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如此手段!
龌龊至极!
原本黎洛还担心是乔飞所为,现在一看,根本就是两个人一起被陷害了。
她和乔飞,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张妈冷笑一声,"你这点丑事,就不要打扰老太太出来了。祠堂走一趟吧,少奶奶!"
她咬牙切齿,似乎要将乔司南当日踢她一脚的愤怒全部撒在黎洛身上才好!
黎洛冷笑,还要再说话,可已经有人冲进花花的卧室,直接将孩子抱了下来,不顾孩子的大哭,往东来苑门外冲去!
一切,早已做好万全准备!
她根本,防不胜防!
就连年舒的保镖晚上也不会在东来苑出现,司徒娟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为给她这个迎头痛击!
乔飞已经冲了出去,小素追在后面大喊。
黎洛飞速地换好衣服,"祠堂!走!"
今日不说个子丑寅某来,她就不姓黎!
三步并做两步追到门口,一把扣住小素的手,"去请老太太出来,马上!"
然后大步往祠堂方向追去...
黑夜压人。
祠堂的飞檐之下,静静地立着两个佣人,活似两尊活的门神,二话不说地将黎洛拦在了门外...
几十岁的老婆子,都是被泥污过的龌龊,显然已经被司徒娟提前打了招呼...
"大少奶奶,现在还在问乔飞,一会儿,再问您。"
黎洛甩手,直接两巴掌挥了出去,啪地一耳光扇在两个人脸上,"你也知道我是少奶奶,也知道乔家还有个上下主仆的分别!给我滚开!"
"少奶奶,您安生一点!"
粗壮的婆子直接上前,一把摁住黎洛的手臂,力道之大,完全让她动弹不得...
黎洛睁眼,怒瞪着他们,"等着老太太来!收拾你们这些以下犯上的恶仆!"
妇人们却完全不怕,还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另一边,小素一路狂奔,跑到了泰和苑门口,疯狂地砸门,"老太太,快出来!您人呢?"
半晌之后,大门终于被推开,桂婆子一脸惺忪地看着小素,"你是哪个院的佣人?半夜跑来撒泼!幸好老太太不在!不然非严惩你!"
不在?
小素双膝一软,顾不得给自己顺气,"她老人家去哪儿了?"
"今天是十五,老太太上山去寺庙里住一夜,每个月都如此的。不可叨扰!"
桂婆子上下打量了小素一圈,"我就当你没来过,赶紧走!"
砰地一声,门又被绝情合上...
小素这才想起,每个月初一十五,老太太都会去庙里住一夜,而如今,更是喜欢带着洛锦书和乔正芸一起去。
她们,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常年不见阳光的青石地板在这样的夜晚里更显得阴冷了几分。
她咬牙,步步而上...
这个女人,抢她的儿子!她会跟她拼命!
祠堂内,香薰袅绕。
司徒娟为首,坐在檀木椅子上,而她的身后,竟是站了一排乔家的女眷。
再大的力道,也抵不过对方的强压啊!
她知道,那是他在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不必害怕!
跟在乔司南身边的人,又怎么会是孬种?
怪只怪,下手的人,是他们的亲人!
司徒娟怒喝一声,"站着做什么?把她给我摁下去!"
黎洛睖睁了一下,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几个人摁在了香案前那块青石板之上...
脸,被狠狠地压在地上,形成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
让她整个人瞬间无法动弹分毫。
心里猛然一惊,她挣扎不得,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开口,"请问我又做错了什么?"
自从进了乔家,她犯的错极其的多。
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依旧如此。
好像她黎洛做什么都是错,连呼吸,都是错的。
司徒娟怒不可遏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啪地从手中甩出一沓照片...
"看过这些,再来问我这个问题!"
照片,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堪堪擦过黎洛细白的脸颊,迅速地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
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着。
黎洛又本能地挣扎了一下,额上的青络一根一根地,凸显了出来。她用尽全力,用眼角的余光,她看清了那些照片上的内容...
她和乔飞躺在一张床榻上,各自安眠...
这,又能说明什么?
黎洛冷笑,自己是不是应该还要感谢司徒娟,好歹给自己留了一套内?让乔飞和自己以后面对乔司南的时候,都不必那么难堪?
"还有脸笑?那就是承认了?跟人都偷到东来苑去了,简直无法无天!"司徒娟看着被人压制在地上的黎洛,心中怒意更甚,顺手就抄起一旁的家法,扬起就是一下...
这样的陷害手段,未免也太过低劣!
"呵,"司徒娟嗤笑,"你的私人账户里,今天下午给乔飞转过一千万!若不是你们有私情,怎么可能会给他转那么多钱?"
下午?一千万?
黎洛抬头,震惊地看着李璇,"二妈,你..."
那一千万,是自己转给李璇娘家人的!怎么会成了转给乔飞?
"还狡辩?"司徒娟扬手,将一张银行的转账记录直接丢到黎洛面前...
"你转出的这一千万,下午就进了乔飞的户头,出手可真大方..."
前因后果,顿时明了...
一切,都是李璇所为,或者,她和司徒娟之间,还有合作。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或者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她现在掌权乔氏,就是司徒娟和李璇的共同敌人!
真真是...好缜密的一盘棋!
司徒娟冷笑抬手,啪地又是一板子,用尽全力而下...
臀部,瞬间温热成一片...
黎洛抬手,将手放进嘴里,狠狠地,咬住。
直到第三下,第四下下来...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重。
好像戒尺下的人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而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一样...
她却一言不发,只是闷哼着。
肉...好像也翻开了...
她已经,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了...眼前,也是晕眩到漆黑的一片...
耳畔,却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刚才哄着花花睡觉的时候,唱的那首歌...
她不能认输,认了,就会永远失去花花了...
赶出乔家,花花也会被她藏起来...
可司徒娟下手,却永远更狠...
"我今天就是打死你,老太太回来也不会多说一个字!不贞不洁的女人,不配留在乔家!"
板子的声音,再度划破寂静的夜...
同一时间,东来苑。
乔司南从后院出来,直接上楼。
卧室,竟然是空的!
旋身,飞快扭开花花卧室的门,也是空的!
他心口一惊,下楼便撞上了跌跌撞撞跑回来的小素。
对方见到他也不吃惊,只抓住他的领口,哆哆嗦嗦,"姑爷,求求您快去祠堂,小少爷被抢走了..."
黎洛不记得自己挨了多少下,可放在嘴里的手,终于开始无力地垂下,像失去了生命的柳条一样,无力地,垂在身侧...
朦胧之中,好像回到了在法国的时候,一家三口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真讽刺,活了二十八年,好像也只有那么一段温暖,可以让她贪婪地去回忆了...
终于,那些人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可她,却再也动不了。
只能蜷缩在地上,将身。体卷成一团,冷汗涔涔地,大口地喘息着。
像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
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无助...
可那些板子,还在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她身上...
意识,渐渐开始模糊...
她双眼紧闭,双唇发青,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司徒娟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触目惊心又毫不留情地往黎洛身上招呼着...
窗外,夜风更甚,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之上,让人的心,也更寒了几分...
所有人噤若寒蝉,看着司徒娟教训着自己的儿媳,连大气,也不敢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