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榆步伐极快,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秀儿的视野当中。
留下秀儿茫然无措站在花园里,想喊又怕惊动其他人,只得跟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而沈桑榆则翻过桃园的矮墙,直接去了破败的屋内。
屋中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连烧过香烛纸钱的味道都嗅不见。
看样子,她爹是真的去给友人祭奠了。
沈桑榆不禁轻笑,她可真傻,还指望这个另娶美娇娘的爹爹会记得她娘的生辰吗?
傻到顶!
在这个伯侯府中,没人记得她娘。
她前世也是一样,离开了这个地方,便再也没有人记得了。
沈桑榆忍不住紧握粉拳,眼神冷冽了几分。
……
秀儿兜兜转转好一圈,焦急得要回映月阁喊几个帮忙找沈桑时,才发现沈桑榆已经好好地蹲在院子中央,慢悠悠的烧纸钱了。
“小姐,您去哪里了啊,害奴婢好找。”秀儿喘着气上前询问。
沈桑榆敛去眼中所有情愫,朝着秀儿晃了晃手里的纸钱,“今天是我娘的生辰嘛,我从后门出去买了点这个。”
“奴婢早就准备好了。”秀儿进屋,从床底搬出一大筐的祭品来。
香蜡纸钱,还有纸扎的男童女童大宅子之类的。
“你有心了。”沈桑榆轻声道。
秀儿挠头,“以往大夫人待奴婢可好了,奴婢都记着呢,当然要好好报答啊,多烧些给大夫人,叫她在阴间也能享福。”
是啊,连个丫鬟都尚且念旧情。
她的爹爹怎么全然忘却了呢?
沈桑榆想着,面上并没有半点表情,默默烧完那些祭品,便转身回房休息。
明天还有事情要忙活呢。
翌日清晨,沈桑榆便寻了理由出府,和秀儿赶到了租借的宅院里,开始熬制海拉卡。
用的食材,那都是怡红楼泔水桶里过了夜的剩饭剩菜。
味道太过浓烈,从宅院里飘散出去,居然招惹来了附近的野狗野猫。
“去,给这些小家伙都分点,反正沈逸坤又吃不完。”沈桑榆道。
秀儿领命,拿个泔水桶装了满满一桶,都倒在了门外头,野狗野猫们便开始抢食。
锅里还剩下一些,沈桑榆又大火收了汁,直到看起来浓稠无比,这才撤了底下的柴火,盖上煨着温度。
没多时,宋一和朗三也来了,手里提着个精美无比的食盒。
沈桑榆亲手将海拉卡盛进食盒里。
朗三还嗅了嗅,“这个味道好熟悉啊,仿佛是我小时候吃过的东西,可我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你小时候在戏园子里头,日子不好过吧?”沈桑榆问道。
朗三惊愕的瞪大双眸,“小姐怎么知道?小时候戏园子不挣钱,大家伙儿个个都是皮包骨,就这几年才稍微长些肉呢。”
只有日子不好过的人,才会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呢。
“我也是猜的,好了,该你们表现了,请吧。”沈桑榆并不多话,让两人去找沈逸坤。
等他们离开,她又变戏法似的,从角落掏出两套男人的粗布衣裳来,“换上,咱们也去看看好戏。”
“去怡红楼啊?”秀儿怪不好意思,“可奴婢不是男人啊……”
“换上衣服就是男人了,放心吧,跟着小姐我,不会吃亏的。”沈桑榆道。
等换好了衣裳,两人俨然富贵人家的清秀公子和书童,折扇一摇,轻松的便进了怡红院。
为了防止老鸨来打扰,沈桑榆直接给了五十两,“二楼靠窗的雅间,找个会唱小曲的进来便是。”
“爷真是有雅兴。”老鸨娇颤颤的笑,扭着肥大的屁股便去安排了。
不多时,沈桑榆和秀儿便依着围栏,仔细瞧着那楼下的动静。
身后的姑娘软软妩音,唱着一首水乡的童谣,颇为有趣。
在这有趣当中,沈逸坤便进了怡红楼。
宋一和朗三招呼着他在楼下的屏风后坐下。
这才掏出那碗海拉卡来,板着脸道,“沈家公子,这可得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哥俩都还没有吃,就拿来给你了呢。”
“好说好说,”沈逸坤颔首,从怀中掏出银票来,“一千两,不多不少。”
朗三接过,验证了真假,这才把海拉卡推到沈逸坤面前。
沈逸坤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肩膀都在颤抖,舌头也开始打结,“这就是海拉卡啊?怎么这么难吃,一股酸酸的味道呢。”
面对质问,朗三一点都不慌张。
目光灼灼的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先帝最爱的东西,若是大家都能吃得惯,还叫什么珍稀?你仔细品,这后味里头,是不是有其他的味道?”
沈逸坤还真的被这话给唬住了。
砸巴着仔细回味,“好像还真是哎,后味好像有很多种味道呢,我得再喝一口。”
说罢,沈逸坤抄起碗就喝了好大一口。
喝得整个人眼睛都在冒光,“两位兄台,我好像感觉到这海拉卡的神奇之处了,喝完之后,我的身体里面好像在翻涌着什么似的,这不是……”
“哎,别说出来,叫别人听见了,嫉妒你怎么办?”朗三赶紧打断他的话。
沈逸坤点头如捣蒜,信得不要不要的。
等这碗海拉卡喝光,朗三和宋一也慢悠悠站起身来。
“行了,我们也赶着回去喝呢,就不多待了。”
往前走了两步,又转头叮嘱沈逸坤,“有件事情我倒是要交代你,因为这海拉卡不是寻常的东西,你吃完之后很有可能是受不住,到时候吐了或者拉肚子都很正常,我们开始也这样,毕竟是好东西,大补呢!”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沈逸坤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起来。
他捂着肚子痛苦得很,还一边念叨,“果然是好东西,补到我受不住了,一千两啊,我要多憋一会儿再去拉,哎呦不行了,要出来了!”
风一般的,沈逸坤奔向茅房。
沈桑榆在楼上笑得腰都直不起了,好半天才止住,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
摆手唤秀儿,“走吧,分钱去。”
顺道又问秀儿,“知道这京城何处能绣带字的被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