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坤平日里尽做些不讨沈海川喜欢的事情,甚至惹得沈海川把他踢到江南去过苦日子磨砺一番。
但这也不能掩盖沈逸坤是伯侯府唯一男丁的事实。
沈海川越是对他咬牙切齿,就越是说明对他上心。
眼下见沈逸坤胳膊好像有伤,立马上前,扯开袖子查看。
沈逸坤的手臂上是纵横交错的藤条痕迹,新旧不一,显然这段时间都在挨打。
看上去,触目惊心。
沈海川再对这个儿子生气,也从来没下过这种狠手。
当下就怒火中烧,“这是怎么回事!”
沈罗氏见状,心中顿时窃喜起来。
闹了这么大一出,重头戏终于是来了。
她一把从沈海川手中拉回沈逸坤,哭得老脸上全是泪水,“还能是怎么回事,拜你这嫡生的女儿所赐,她看不惯我,也看不惯逸坤,找了外人来打逸坤呐。”
沈罗氏说着,又狠狠的哀嚎起来,“可怜我这金孙,从小压根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如今要被生生给打死了!”
啪——
沈海川转头,狠狠的给了沈桑榆一巴掌。
力道很大,打得沈桑榆一个踉跄,跌坐到了地上,嘴角渗出血来。
“小姐!”秀儿心疼得赶紧上前去扶,愤怒看向沈海川,“侯爷,您怎么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家小姐呢,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打死三公子啊!”
“你这贱丫头和她是一伙的,都把逸坤打成这样了还不承认?要是海川再晚回来两天,能见到的,就只有我们两个的尸体了!”沈罗氏立马道。
她开始撺掇沈海川,“儿子,沈桑榆还未出嫁就这样恶毒的心思,若是嫁出去惹了祸事肯定会连累伯侯府的,不如现在就解决了,送去尼姑奄也好,送回海庄也好,是不能再留了!”
要除掉沈桑榆,就是现在!
沈海川刚才那巴掌太用力,虎口阵阵发麻,目光暗沉的看向地上的沈桑榆,语气十分失望,“你还有什么话说?”
“侯爷听信一面之词就动手,民女无话可说!”沈桑榆声音掷地有声,无谓的对上沈海川的双眸。
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冷漠。
沈海川被这眼神镇住了。
之前好几次,沈桑榆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哪怕是受了委屈也绝对不哀怨声怼,只是这样平静的瞧着他。
直到最后真相大白,她拂袖离去,没有恨意,亦没有欣喜。
可这次比先前哪次都让沈海川觉得心中慌张。
他进门时,沈桑榆叫他爹爹,现在,她叫他侯爷!
“海川,你还愣着干什么,她显然是自己都解释不清楚,所以才无话可说的,先打五十大板吧,否则怎么对得起逸坤这挨的打呢?”沈罗氏又催促道。
沈海川缓缓转过身,看向了沈逸坤,问他,“你手臂的伤,如何来的?”
“是……”沈逸坤被吓得都结巴了。
“不是跟你说了是沈桑榆找人打的吗,她自己也承认不是?海川你是不是糊涂了,逸坤受了委屈,你反倒凶巴巴的对着他做什么!”沈罗氏赶忙上前帮腔。
沈海川不为所动,继续往下问,“为什么要找人打你,找什么人打你?”
“这……”沈逸坤更加结巴了。
沈罗氏本来想帮忙开口的,可才想起来自己也没问过细节,压根无从开口,只得向沈逸坤投以鼓励的眼神,“逸坤不要怕,只管告诉你爹爹,这些伤都是怎么来的!”
沈逸坤再三深呼吸,这才开口道,“是沈桑榆找了个教书先生给我,逼着我念书,背不出来就罚我,甚至不让我吃饭,爹爹,我昨天还生生的饿了两顿呢。”
“对,还饿肚子呢,简直是……”沈罗氏后知后觉,反应了不对劲,“你说什么,这是教书先生打的?”
“是啊,老夫人!”秀儿气得都要哭了,亮盈盈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宰相府八小姐和我家小姐交好,特意请来了当年教她的先生来教小姐读书写字,可小姐说,三公子前些日子去赌马,怕性子收不回来,才忍痛割爱,把教书先生让给三公子的!”
顿了顿,还补充一句,“那可是教出过宰相府大公子那样厉害人物的教书先生啊!”
可见沈桑榆牺牲有多大。
结果到了沈逸坤这里,自己不学好挨了罚,还要在沈海川面前告一状。
“侯爷,我家小姐盼着三公子成才,不和那些只嘴上说着期盼的人相同,难道这样也有错?”秀儿说完,又转头质问沈海川。
沈海川的眉头越发蹙紧。
原来,沈逸坤胳膊上的那些藤条伤痕是这样来的。
而且,沈逸坤还赌马?
瞧见自家儿子脸色开始不对劲,沈罗氏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护住了沈逸坤。
“海川你别听这贱丫头胡说八道,逸坤赌马是受人蛊惑,要说起来,还有沈桑榆一份呢!”
呸——
沈桑榆借着秀儿的气力坐直身子,啐了一口血出来。
她咧开红唇,轻声笑了,笑得蔑然,“祖母说话可要讲良心,我的确受过蛊惑,但也只有一次,事后便再也不去,反倒是逸坤,面上威胁着不让我去赌马,背地里自己输了十万两黄金,还叫人送了断指来府里恐吓。
祖母你没了法子,叫我去宰相府求人情,把我和宰相府的那点交情断个干净,如今却来卸磨杀驴?”
沈桑榆知道沈罗氏很蠢,却没想过沈罗氏这样蠢。
拿着沈逸坤挨打一事来开头,便已经注定了会满盘皆输。
多亏了沈罗氏和沈逸坤的蠢,才给她这样好的机会!
沈桑榆说完这些话,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不是装的,刚才沈海川那一巴掌她是生生受住的,打得眼前阵阵发黑,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紧咬着牙关,让自己站得稳些。
才朝着沈海川拱手,客气又疏远,“侯爷,既然伯侯府容不下我了,那桑榆便收拾东西离开伯侯府,这辈子不再回来便是。”
她抬脚,要往外走去。
才走了一步,身子忽然软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力的蝴蝶,直直的朝着地上栽去!